“阿姊,我听袁善见说霍侯又向陛下请旨,说是要去平定匪患”程少商月份渐大,之前裕昌生病她就急急想要去照顾裕昌,被袁善见劝了,只去看了两回。如今裕昌身体好了,她便邀裕昌来袁府坐坐,闲聊间无意说起了霍不疑剿匪的事情
裕昌烹茶的动作一顿,自那一夜后她已经近两个月未曾得到过霍不疑的消息了。她大概也明白大父大母是怕她得到消息后,又想起霍不疑。府里的人是见她断断续续的养病,怎么敢用霍不疑的事来触她的霉头。
“是吗”裕昌垂下双眸,无意识的接口道
“是呀,听说要不是陛下下旨强命霍侯在都城休养,不然他都不回来”程少商想也不想就回答道。突然又反应过来不应该在裕昌面前说起这事,她是看袁善见这两个月成天扎在书房里,问过小厮才知道霍不疑这两个月没日没夜地剿匪,堆起来的案宗都快赶的的上廷尉府平常半年的量了。纪大人年纪大了难免有小毛小病,这些活可不就压到袁善见身上了,程少商为此没少暗自骂霍不疑。随后她小心地打量这裕昌的脸色,见裕昌实在是平静,自己有些忍不住地说道“阿姊,袁善见说霍侯这两个月常常是一场仗刚打完,他就去打下一场。他们都说霍侯打仗不像是求高官厚禄,倒像是求死的”
裕昌沉默片刻后,面色沉静如水地自言自语道“是吗”
而宫中得到霍不疑想要再次出门剿匪消息的文帝坐不住了,他满腔怒火没地发,急得在殿中来回踱步,他停下脚步朝曹成说道“这个月已经剿几次匪了”
话问得没头没尾,可曹成知道文帝在问谁,只好尴尬地笑着回答道“五次了”
“五次了”文帝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道“这个竖子他要作甚啊,嫌命太长,还是嫌朕给的爵位不够高,用的着他这么不要命吗”
在曹成一阵陛下放宽心,陛下保重身体的唠叨声中,文帝大手一挥,为了他宝贝养子的命,他也只能做回恶人了“宣裕昌公主进宫”
殿中安静无声,裕昌俯身跪地不语,她听着文帝的话,只觉周身凄寒彻骨。文帝竟然让她去见霍不疑,她掩不住心底的冷笑,为了霍不疑陛下将她至于这般不堪的境地。这就是权势,而自己身为女子只能任人宰割,陛下明知此举会毁掉自己的婚事,可为了霍不疑他还是做了。若是汝阳王府也有有用之人,陛下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吗。裕昌最终只能抬起头盯着文帝,做最后的奋力一搏“陛下,妾不愿去,妾不愿为反复小人,既然了断,自当决绝。否则便是伤人伤己”
文帝眯着眼,如秋末清凛的风,冷冷扫过她“裕昌,子晟他活不下去了,你得让他活下去”
文帝的话有道理,霍不疑再这样不要命的打仗,死在战场上只是早晚的事。可自己呢,裕昌也想询问文帝,自己凭什么去承担见面之后的后果,自己该怎么向冯骏解释本就是乱麻的一切,而大父大母又会因自己再次被人指指点点。她的心寒冷而沉重,激动的说道“陛下,妾今日如陛下所愿把霍侯哄好了,那明日呢,后日呢。若霍侯哪一日又疯了一样的上战场,妾难不成要抛夫弃子的去哄他吗”
“裕昌,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子晟他年少时便吃了很多苦头,朕总盼着他有求便得。你瞧瞧他才二十六岁就已经两鬓斑白,连个子嗣都没有,哪一天要是死在战场上,灵前连替他摔盆掼瓦的人都没有”文帝长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道
“可陛下妾要成婚了”裕昌颓然说道
文帝凝视着裕昌良久,突然背过身开口道“裕昌,你就体谅朕的一片慈父之心吧”
文帝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抵在裕昌的喉间,她没有拒绝的权利,甚至能跟她好好说话,未用圣旨强行要求已是恩赏。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再次俯身下拜道“妾遵旨”只是无人瞧见她凄然落泪后,又擦去强行忍住
“什么陛下命裕昌阿姊去见霍不疑”程少商也不顾自己七个月的肚子,都要蹦起来了
袁善见连忙扶住程少商,“小祖宗,你当心”
“你说陛下在想什么,阿姊都要成婚了”程少商扶着肚子在房中是走来走去,看得袁善见眼睛都花了,最后义愤填膺地说道“难道霍不疑要死要活一次,陛下就命阿姊去一次。阿姊成婚以后怎么办啊,陛下真是老糊涂了”
“姑奶奶”袁善见着急忙慌地捂住了程少商的嘴说道“你说话也当心一些”
程少商虽不服气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能小声地说道“这不是摆明了拆人家婚事吗”
“嫋嫋,只要公主不答应,陛下还能强行命公主不成婚”袁善见安慰道
“这话也有道理”
这一边袁善见夫妇议论着陛下此举不妥,另一边宫中的马车已经到了高雍侯府。
曹常侍见裕昌迟迟不下车,只好出声询问“公主,高雍侯府已经到了”
裕昌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仪容,“我知道了”
曹常侍看裕昌下了车也只盯着府邸牌匾,久久不愿离开。哪里看不出了,公主怕是不愿来。要说陛下这事办得确实不靠谱,可霍侯在这么折腾下去,命没了也是早晚的事,这真真是两边为难。于是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公主,你看……”说着向裕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常侍请”
“不敢”
裕昌也不用人带路,沿路的黑甲卫想要前去禀报,也都被她叫住了。她只自顾自的走到了霍不疑的书房,正巧遇见端着药碗从书房中退出来的梁邱起
梁邱起刚想行礼说话,裕昌先开口说道“把药给我吧”端过梁邱起手中的托盘背身向曹常侍说道“请常侍回去禀报陛下,裕昌已来见了霍侯”说完就走进了房内
曹常侍见裕昌走进了书房,且没有出来。这才放心的朝梁邱起拱了拱手回宫复命。梁邱起则小心地吩咐周围的守卫退后,而且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上前,除非少主公开口
裕昌刚一走进门就听见了桌案前批写军务的霍不疑说道“不是让你端出去吗”
裕昌只是把药放在了霍不疑的桌上“霍侯,不喝药身体是好不了的”
是裕昌的声音,这让霍不疑放下了手中的笔,赶忙转头望去。竟真的是裕昌,他伸手想要抓住她,但又怕她生气。正是左右为难之际,裕昌端起药碗说道“喝药吧”
霍不疑也不接药,只望着他朝思暮想的人说道“我喝药,你就不来了”
裕昌神色清冷依旧,不起不浮地说道“你不喝,我也不会来”
霍不疑愣住了,随后浅浅的嘴角上扬,漾开的是层层酸涩,笑比哭难看“是吗”
“陛下命我来劝你,既然劝不了,那我也只好走”裕昌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一点,不悲不喜,不带一丝犹豫
霍不疑听完原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褪去一层血色,手也跟着发颤,扶在桌案上。
裕昌看得目光一跳,放下碗就上前查看霍不疑的身体,她握住了霍不疑的手,见他手背青筋暴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怕出了什么事情,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冲门外喊道“梁邱起,快请医士来”
却不想霍不疑一把将裕昌拉进了怀里,他把头靠在裕昌怀中,紧紧的搂住她“嫣嫣,别走”
“霍侯,我要成婚了”裕昌决绝道
“嫣嫣,你是我的”霍不疑像是要把裕昌揉进骨血一般,恶狠狠的说道
“一切已不能回头了”裕昌说着便要掰开霍不疑的手,却不能挪动分毫,裕昌看见了霍不疑腕上的红线,他系得很紧几乎是嵌在肉里了。裕昌忍不住泪盈于框,悲伤开始无尽地放大,而后,下坠,碎裂,最终落在了霍不疑的手背上,低低呢喃“子晟,子晟,子晟……”
裕昌只不停的呼喊着霍不疑的名字,他也不断的回应,可心中一阵绞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安抚她,手伸在空中顿住了。如果没有遇见太阳,或许可以忍受黑暗,可他拥有过这世间独属于他一人的太阳,如何能再忍受重新回到黑暗。霍不疑低着头,随后以迅雷之势靠近了裕昌的唇,就在他小心翼翼贴上的瞬间
裕昌却一动也不动,只清冷的低声絮絮“放我走吧,子晟”
霍不疑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原本滚烫的身体,像焚着一把野火轰轰地燃烧,碰到的人都跟着燃烧起来。被女子冷冰冰的话语,如浇了一盆凉水,那刺骨的寒意,要了霍不疑的性命
过了良久,门外梁邱起听到了霍不疑的吩咐护送裕昌回去。他面无血色地目送裕昌离开后,手上一松,喉头一阵甜猩,一口鲜血喷在桌案上
“少主公”梁邱飞焦急万分跑上前来“少主公,这回是一定要请医士来了”
“你去请吧”细细的汗珠从霍不疑的额头渗出,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好似每说出一个字对他都是巨大的折磨
“是”
裕昌迈着僵硬的步子离开侯府,一路之上她强撑着不肯回头,不愿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神伤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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