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星夜互许

次日程少商从酒醉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半坐在床头的裕昌，她着了一身家常旧衣裳，手里捧了一册书正看着。

“阿姊”

裕昌听见声音，才放下手中的书，轻缓的按摩着程少商的头

阿素端着醒酒汤来到程少商面前“程娘子，喝了醒酒汤会好一些的”

“多谢素阿姊”程少商喝完，又靠回了裕昌的腿边，想着昨日袁善见的叮嘱，道“阿姊，昨天我遇到个人，他要调戏我和萋萋阿姊”

“什么”裕昌脸一沉，冷冷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

程少商把昨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裕昌，说幸好袁善见赶到不然那帮人还不知道要怎样呢，最后她苦恼的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像是一只小兽在袒露出肚皮翻滚耍赖。“太子妃也是个好人，怎么会有这种亲戚呢”

裕昌看不过眼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太子妃不能说她不好，只是她的心思没有用在对的地方，她若能管束好家人，严于律己，陛下和皇后定会高看她一眼，她在宫中也会更好过。再不济她能生个小皇孙出来，陛下和皇后看在孙儿的面上也过的去，可惜她两头都不占。还一味的柔弱可怜，在宫中自然就人人可欺了”

“原来如此”

“以后看人不能只看这个人，要从她身边的人和事中，去看这个人。要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裕昌拍拍她的手道“不过你和袁善见倒是挺熟的，他不仅帮忙，还送你回来”

“就是遇到了，而且他也在宫中帮过我几次，不像以前看的那么嘴毒又臭屁”程少商又用那双湿漉漉的可爱的眼睛看着裕昌说道“阿姊，你觉得袁善见怎么样”

“哪一方面啊”裕昌摸着程少商的脸蛋调笑地说道

“各个方面”

“袁善见是胶东袁氏未来家主，大名鼎鼎的白鹿山才子，才华品貌都一流的。但是嫋嫋如果是嫁给他，你就要想清楚了”

趴着的程少商听完有些奇怪，将自己的脸蛋往裕昌手里送了送问道“为什么呀”

“这样的人家对于妻子的选择，首选就是门当户对，考虑妻子能否成为丈夫的助力，能否打理好家事。世家高门联姻来往，多是为此。你在宫中看平日里皇后打理宫务，就知道了”

程少商的眼神立刻就暗淡了下来，整个人也落寞无光起来

“嫋嫋，喜欢是两个人的事，可成婚就是两家人的事了。你需要去学那些你根本不喜欢的东西，而袁善见也要沉下性子，包容你的横冲直撞和莽撞不懂事”

趴着床上焉焉地程少商，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么麻烦啊”

“那是自然的”裕昌站起身，望着床上的程少商说道“我让阿素备了礼，若想去就去吧”

等到裕昌离开，程少商想了一圈以后，还是决定去袁府致谢。

裕昌离府前，吩咐阿素将孙胜的事情查清，才坐了马车，来到凌府。这一次与上两回又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了

梁邱起迎来出来“公主，少主公在书房”

“有劳梁邱将军带路”

裕昌随着梁邱起一路来到了书房处，在点头道谢后。她敲开了门

凌不疑见是裕昌来了，先是露出一丝惊讶，后快步朝裕昌走来“今日怎么来了”说着牵过裕昌的手，将她带到了书案旁

裕昌浅笑一下说道“怕你生气了，所以来哄哄你”

凌不疑随即想到是昨日晚上的事情，闻言喜上眉梢，握住裕昌的手“如此看来，我还要感谢程娘子”

“感谢就不必了，只怕我来打搅了将军”

“你来怎么能算打搅呢”

裕昌抽回了手，递上了一卷军报，笑盈盈地说道“凌将军，你的公务”

凌不疑笑着接了过去，打开继续着刚才的工作，裕昌在一旁添了水研墨，两人一同颇有红袖添香的意味在里头

裕昌见凌不疑低眉专注，不由的看呆了，突然凌不疑出声道“嫣嫣，你在看下去，我就只能放下军务看你了”

裕昌一声俏笑“凌将军的意志未免太不坚定了”

凌不疑停了笔，歪头看着裕昌，道“对你如何能坚定”他揽过裕昌的腰，“你的侍卫长是军中出身”

“是啊，不光他是，府中大部分的人都是”

凌不疑迷惑不解的看着裕昌，不知她为何要收拢残兵

“齐大兄说他们毕竟上过战场虽有残疾，但比之从未上过战场搏杀的人，战力肯定是要强一些的”

“你的这位侍卫长有勇有谋，若不是断臂，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这就大可不必了凌将军，人家未必有那么多条命填到你们的争斗中去”

“嫣嫣，这是何意”凌不疑双眉皱紧，神情严肃

裕昌伸出手揉开凌不疑皱紧的眉头说道“军中其实也有门阀派系一说，这你懂的。似齐大兄这般无权无势之人，自然就很容易成为别人的替罪羔羊”说完见凌不疑神色郑重，复又说道“所以凌将军，我希望军中日后不会再出现像齐大兄一般的人。这些人无论残疾老弱，父母妻儿都能得到合理的照顾”

“会的，一定会的”凌不疑一双锐利的眼睛透出锋芒，正容亢色地说道

“这些事情无法一蹴而就。但是你不能，你的儿子，陛下不能，还有太子太孙，你们终会改变这一切的对吗”

凌不疑握住了裕昌的手，朝她郑重的点头。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代表着两人的决心，裕昌其实也在用自己的方法自上而下的影响着，希望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

两人如同寻常未婚夫妻一样，谈天论地，在院子里散步，等到晚膳后。天色既晚，凌不疑就骑马送裕昌回家。等到了公主府，目送裕昌进了府门，才勒马转身离开

却在路上遇到了被劫杀的韩武，从韩武口中得到了当年医士已得知瘴气之事有诈，如今解甲归田被韩武寻到。韩武本想带他来见凌不疑，可惜医士已被这些人给杀害了。韩武在追问杀手时，也被他用毒针一击毙命，凌不的腿也受了伤。

因韩武毙命凌不疑的心情一直不好，文帝几次宣他入宫，他都已公务为由给推掉了，惹得文帝一阵跳脚，裕昌那里他也已相同的理由，回避了最近几次的见面，只是裕昌素来不管他的公事远比文帝好糊弄

爱子心切的文帝，整日是愁眉不展，在越妃榻前来来回回的转悠，把越妃都快晃晕了，直接起身，文帝见越妃起身赶紧询

“陛下要在寝殿里练功，妾就不妨碍陛下了，妾去侧殿睡去”越妃实在是看不下去文帝这几日翻来覆去的样，人要走，却被文帝急忙拉住

“朕也是担心子晟，他这几日不愿进宫，也不见他去寻裕昌，是两个人吵架了”文帝担忧的老母亲心，是五内俱焚

越妃无奈地揉了揉眼睛说道“陛下，人家未婚的小夫妻就算呆在一块，也不好日日都在一处吧，更不好到处宣扬”

文帝一摸胡子，严肃说道“那他怎么不愿意进宫来看朕”

“子晟新妇都没看够，看陛下您做什么”

“不对不对”文帝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开始来回踱步练功了

越妃看的是头疼不已“陛下您接着练，妾去偏殿睡”

“阿姮，你倒是给朕出个主意啊”

人被文帝拉住越妃只得无奈坐下“那您就把裕昌宣进宫来，说不定子晟就愿意来了”

文帝一拍手，高兴地说道“好主意啊，朕明日就宣裕昌进宫”

“那现在妾可以睡觉了吧”

文帝是心满意足地挥挥手，睡觉去了

翌日，裕昌便得了宣她进宫的旨意。在去往宣室殿的路上遇到了三公主。她本就看裕昌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如今凌不疑居然选了裕昌她就更着急上火了

“裕昌，好久不见了”

“三公主，安好”

“听闻十一郎因公务没能去你家下聘了，裕昌可切勿要怪他毕竟公事要紧”三公主嘴角扬一扬，露出几分嘲讽

裕昌恭恭敬敬道“三公主，说的是。子晟早前已经告知我下聘那日不能来的事，是我觉得不过下聘换庚帖不必换日子，所以就还定的那一日。”

三公主打量裕昌两眼，微笑道“裕昌好生贴心，毕竟是有经验啊，不像那些初次的小女娘，准是要生气的”

裕昌恭谨道“三公主玩笑了，下了聘换了庚帖婚事可就作数了，省得有人闲来无事就惦记他”

三公主脸色一僵，暗暗咬了咬牙。身后传来了曹常侍的声音

“公主，你怎么还在这啊，陛下都等急了”曹常侍笑眯眯的朝裕昌说道，随后又朝三公主行礼，“三公主，且别在这会和公主闲聊了，陛下还等着公主呢”

“我知道了”三公主按捺下怒气，笑盈盈的道“裕昌咱们下次再聊”

裕昌行礼道“三公主慢行”

“常侍，我们走吧”

“公主请”

宣室殿内，裕昌被文帝的家常理短，怎么照顾凌不疑，如何打理家事，怎么才能更好的成为凌不疑的妻子。折腾的是头昏脑胀，裕昌都要怀疑文帝是不是生错了性别。这哪里是做君舅的，明明就是个君姑嘛。眼见一个时辰下去了，还没停下来的意思，裕昌悄悄地锤了锤跪麻的腿，无奈出声道“陛下，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怎么了，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你想想子晟他有多辛苦，打仗的时候多难啊，回到家你在不能好好地照顾他，那要你何用…”

裕昌边听边假笑以待，最后在文帝结束后遗憾地说道“裕昌无用，子晟辛苦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凌不疑不进宫来看陛下，咱们的陛下吃醋了，把她拿出来当饵，没承想人还是没来

“你，你，你…”

凌不疑也知道了文帝宣裕昌入宫的事，他本想进宫，可怕文帝和裕昌知道他受伤的事情，只好让梁邱起带着他的马车接裕昌回府

裕昌在宫门外见到了等着的梁邱起，她随口问道“子晟他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

梁邱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低下头不做言语

裕昌见状自然是明白了，也不再多言，只是让梁邱起回去，自己还是坐了公主府的马车回去

“裕昌是这么说的吗，你怎么回答的”凌不疑冷若冰霜问道

梁邱起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属下并未回答，公主也未在追问”

“你退下吧”凌不疑想裕昌肯定是生气了，气他没有去接她，也没有把事情告诉她。之前裕昌来哄了自己，那他也该哄哄裕昌

“来人，传信公主府”

夜晚，晚风轻拂，凌不疑独立于城墙之上，等着裕昌赴约。星空上的明月很是耀眼，在这样的夜晚，什么事都可以放在一边

“长安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裕昌念着词句出现了凌不疑眼前“万家灯火，很是好看”

凌不疑笑着牵起裕昌的手说道“所以我也想让你看看”

“今日为何寻我来此”

“嫣嫣，我来哄哄你”凌不疑执手含笑，诚恳说道“我有许多事情，因无可奈何，不能与你明说。但我待你从未有过改变，所以能不生气了吗”

裕昌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也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所以我不会追问你的秘密。但是子晟记得我们的誓言，永不相弃。”

“嫣嫣，我永远不会忘记”凌不疑握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说道“我曾渴望这璀璨灯火中，若能有一盏莹莹之光真正属于我的，现在她属于我了”

话音刚落，裕昌拽着凌不疑的衣襟，便吻上了他的额头。她用真实的触碰，温热的体温告诉凌不疑。她的声音就这样低低的回荡凌不疑在耳边“我是你的”

凌不疑搂住裕昌，轻舒了一口气“你可知，我为何从军”

“你自小崇拜你舅父霍翀将军，还有就是圣上”

“不错。我从军，一来望报答圣上对我的抚育之恩，二来望自己身处沙场，能够永远守护这背后的人间星河。如今我还能守护你一生一世”

“子晟，你要记得守护这人间星河，就是守护我”裕昌依偎在凌不疑怀中

今夜的星空格外美丽。点点的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地发着光。星空下相拥的少男少女，也有着最热烈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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