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缓的脚步踏着血水,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龚玥跪倒在靖祢岘的尸体旁,蒂昆在一旁捂着伤心痛哭的薇洛儿。
龚玥伸出手,他想再抱抱昔日的伙伴,再抱一抱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感受靖祢岘最后的一点温暖。
可当他伸出的双手将要碰到靖祢岘的尸体时,眼前却突然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静谧之中。
没有的薇洛儿的呜咽,没有了机关的响动,没有了水流的哗啦,一切都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感觉正在袭来,这令龚玥感到不安,当这份感觉放大之后,全身上下瞬间被不明所以的痛苦侵蚀。
一股不明所以的力量在攻击着龚玥,它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龚玥的躯体,时不时在他的身上留下如刀割般的伤口。
疼痛压的龚玥喘不上气,他倒在地上蜷缩着,整个人显得如同蝼蚁般可悲而弱小。
四周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不知名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冲击着龚玥的耳膜。
龚玥感到疲惫,他不想理会这些,他只想就这么躺着,蜷缩着,好好的睡上一觉,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有人拽住龚玥的衣服在推着他跑,龚玥似乎自己也觉着这样很窝囊,他这才极不情愿的站起身一同奔跑。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哪怕跑起来全身如同要散架一般痛苦。
一颗石头袭来,将龚玥击倒,当他再爬起身的时候,几只由大大小小的石块组成的怪物袭来,一只怪物拽住了龚玥的脚踝,试图将龚玥拖走。
见到龚玥受困,蒂昆从逃离的队伍中脱离,她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一击击碎怪物的手臂,紧接着几次挥击将怪物击溃的不成样子。
然而这并不能杀死这种怪物,那些被击碎的石头很快便重新拼凑成怪物的躯体,面对这些怎么都打不死的怪物,他们所能做的只有逃跑。
蒂昆伸手拽起龚玥,二人刚要跑,无数的石头在他们前面汇聚,拼合出了数个石头怪物,并且无论蒂昆与龚玥如何攻击,包围他们的石头怪物只会越来越多,包围圈也越来越厚。
龚玥已经感到疲惫了,他为了整个队伍的脱逃付出了太多太多,疲倦的身躯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进行如此剧烈的行动。
见到龚玥与蒂昆被包围,孤身一人的薇洛儿不禁喊出了声,原本奔逃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薇洛儿的呼喊引起了几名冒险者的注意,他们或多或少都转头望向了后方,但是大多数都是推开面前挡路的小女孩继续逃命。
有几位受愧于龚玥救命之恩的冒险者放缓了脚步,在一番心理抉择后,两名冒险者毅然决然转过方向冲向被包围的龚玥二人,想要依靠他们薄弱的力量做些什么。
一名冒险者举起手中的长盾无畏地向前方撞击,石头撞击于盾牌上的哐镗声如同教堂的鸣钟,带给了被围困的二人救赎的希望。
依靠蛮力撞开了一条生路,蒂昆与龚玥紧跟在两名冒险者身后,持盾的冒险者再度举起盾牌冲在前头,另外三人负责清除两侧与后方威胁。
就在他们要冲破防线时,地面上突然垒起了一块石块,视野受阻的持盾者被石块绊倒,另外三人也被迫暂停了前进。
龚玥扶起摔倒的冒险者,就在他们要继续突破时,原本绊倒冒险者的石块不知何时如藤条般缠住了冒险者的脚踝,并且那些被击碎的细石细沙正一点点从脚跟向上蔓延,吞噬着冒险者的整条腿。
龚玥尝试性的扒拉开,踹开那些缠上腿的沙石,然而他的速度远没有沙石吞噬的速度快。
短短数秒之间,沙石已经吞噬了冒险者的半条腿,而在他们短暂滞留的时间里,更多的怪物蜂拥而,现在再不走,他们就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冒险者的目光与龚玥对视,对方眼神中的不甘与坚挺让龚玥心酸,龚玥接过对方手中的盾牌,带头冲在了前方。
“快走!”龚玥回头呼唤另外二人,但是二人已经被石头怪物拖住,陷入了苦战之中。
二人此刻皆有危险,龚玥在瞬息的抉择之后选择了先救下蒂昆,他举起盾牌撞飞蒂昆周围的怪物,刚想转头去帮那名冒险者,可那名冒险者已经被怪物拖走,只能听到他凄惨的哀嚎。
哀嚎直到鲜血如炸弹般在怪物堆中爆散才停息。
然而现在并不是悲哀的好时机,龚玥抬起盾就往包围圈薄弱的地方冲去,蒂昆紧跟其后突破。
突破是顺利的,即便身躯已经疲惫,但是在面对足够的冲击面前,这些怪物脆弱的躯体简直不堪一击。
就在龚玥庆幸于他们冲出了包围之时,一根锥石从怪物中飞出。龚玥与蒂昆正在锥石飞行的直线上,不做出躲避,二人就会成为肉串。
疲惫的龚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只知道自己正在不断地驱动着他疲软的双腿奔逃,原本用来突破的盾牌也成为了累赘被他丢弃。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推倒了自己,当龚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回头看时,被锥石刺穿胸膛的蒂昆跪倒在他面前,残破的内脏与血肉散挂在被鲜血染红的锥石上。
沉重的锥石压的蒂昆往后仰去,她的尸体与锥石、地面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稳定地击穿了龚玥与薇洛儿的心理防线。
“蒂昆!”几乎同时,薇洛儿与龚玥同时喊出了声,只不过,一个是因为惊愕带来的悲伤与不舍,另一个,则是有气无力的呼唤。
更多,更大的怪物涌上前来,它们组成的石海不断的驱赶着龚玥,如地震般的动静驱使着龚玥迈开了早已疲软的双腿,压制着心中的悲伤并将其转化为突破身体极限的力量。
他没命的狂奔着,不顾一切的试图逃离着。
泪水如同雨幕般模糊了龚玥的双眸,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嗡鸣声警告着龚玥过度运动的躯体,四周的嘈杂声也逐渐被覆盖,被吞没,直至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这么跑着,跑着,跑着。
跑着跑着,他发现疲惫感加重了,不如说,是那已经麻木到濒临崩溃的躯体恢复了知觉,让他再一次感知到了酸痛。
跑着跑着,耳鸣声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寂静,是心中的呐喊,是脑海中迫切的呼唤:
“快点!再快点,一定要找回她!”
找回她?她是谁?龚玥询问着自己的内心,直到脑海中浮现出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薇洛(玖)儿
一道断崖迫使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龚玥感到了惊慌,因为这里原本有座桥。
事实上,几分钟前,这里确实有座桥,钉在两岸的桩子也证明了这一点,只不过,与敌人的缠斗浪费了预料之外的时间,龚玥还是来迟了一步。
这座桥是连接两处断崖口唯一的道路,此刻道路被毁,龚玥只能期盼着薇洛儿还没走远,至少千万不要去到对面。
希望总是事与愿违的,对岸的断崖口,几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的洞窟之中走出,为首的怪物手中拽着一个人。
黑紫色的长袍,金褐色的长发,怪物手中拽着的正是龚玥苦苦寻觅的薇洛儿。
薇洛儿在怪物的手中做着无意义的挣扎,她一米五的身体面对足足有五米高的怪物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薇洛儿转头看向对崖的龚玥,表情中尽是恐惧与绝望,她渴求着怪物的仁慈,渴求着龚玥的救援,尽管她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一瞬间,记忆的碎片在冲击着龚玥的脑海,曾经那一幕幕不甘的、惨痛的回忆涌现,刺激着龚玥的内心。
“不要……不要……不要……”龚玥痛苦的捂着脑袋,记忆的碎片反复折磨着他。
怪物抓着薇洛儿来到了崖边,它对手中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家伙与对崖的家伙没有任何兴趣。
当薇洛儿看到脚下的地板变成了无尽的深渊,她的恐惧在此刻彻底爆发,口中的呻吟在此刻变成了最后的呐喊:
“龚玥!”
“不要!”
几乎同时,两人喊出了最后的一声呼唤,受不了如此刺耳的声音的怪物握紧了拳头,将手中的小人捏个粉碎,随后丢进了崖中。
记忆中模糊的画面在此刻清晰,画面中那个跪倒在地只能无能为力痛哭的身影与此刻的自己是何曾的相似。
现实的自己在那一刻是多么的怯懦,连放手一搏都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守护。
可是,如果有重来的机会?自己还能赶得上吗?还能挽回吗?
同伴相继死去的身影再度浮现于眼前,先是廖闫,再到靖祢岘,紧接着是蒂昆。
他们仿佛就站在龚玥身旁,无声地斥责着龚玥的怯弱与无能,在龚玥眼前,薇洛儿的身影模糊不清,她缓缓抬起手臂,伸向了龚玥……
虚妄也好!梦境也罢!
曾经无能的自己目睹了同伴的接连死去,如今当一切重演自己却依然无动于衷的话,自己又与一个死人有何区别!
至少……至少……至少这一次
“我绝不会承认这种事实——!”龚玥鼓足了勇气,他呐喊着跳入了深渊之中。
薇洛儿不断地下坠,直到最后依然伸出的手臂仿佛仍在等待那不可能的救援,已经死去的她无神的表情等待着粉身碎骨的到来。
她看不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将她拽入了怀中紧拥。
那一刻,体温在传递;那一刻,瞳孔仿佛有了光;那一刻,虚妄也好,梦境也罢,一切都定格成为了永恒……
龚玥紧抱怀中的薇洛儿,他不知道这一刻算不算晚,但是他知道这一刻,将弥补他生命中的空缺与遗憾。
脚下的虚空不会有尽头,新的记忆覆盖了旧日的悲伤。
泪水从龚玥的眼角流下,打湿了白枕与白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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