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人类最可悲的就是细腻的情感与过分的猜测，它们都会导致自我的怀疑，最终沉浸于无法脱离的幻想之中。

于虚妄之中锻造了新记忆的龚玥，得以从黑暗的牢笼中挣脱。

一根长芯舔舐走龚玥脸上的泪水，瘙痒的感觉让龚玥有了几分动静。

“居然不是咸的？”是谁在自己身边耳语，低沉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沧桑却又不失活力。

见到巫医做着这么奇怪的动作，一旁的柯林赶忙劝阻：“好了，泰罗纳巫医，不要闹啦，人类并不喜欢这种行为。”

如果不是柯林阻止，泰罗纳已经要爬到龚玥身上去了。巫医重新戴上面具，略感不解地问道：“你们会讨厌吗？明明我前天晚上还看到一个人类雄性和一个人类雌性在互相舔舐着对方的脸部？”

听到泰罗纳这么说，柯林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想要跟泰罗纳解释人类的一些行为未免太过复杂，并且柯林所学过的知识只有性别与繁殖，可没有爱情这类缥缈的论题，所以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

“说起来，那名雌性人类还这么做了。”说着，她将自己长满鳞片的手爪伸向了龚玥的下体处：“如果真的讨厌的话？为什么那名雄性没有丝毫抗拒呢？”

泰罗纳对于人类的研究让柯林感到心累，当然，泰罗纳突然的动作更是让柯林感到猝不及防，还没等柯林来得及阻止，泰罗纳的手爪已经触碰到了龚玥。

“这是……？”泰罗纳捏了捏手中柔软的肉体，就在思考此为何物的时候，龚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龚玥双腿抬起夹住泰罗纳的手臂，随后从床上一跃而起将泰罗纳压在了身下，而泰罗纳因为龚玥的动作应激性地紧紧抓住对方，鳞片的手掌摩擦着肉体带来的刺激让龚玥感觉无比难受。

“停停停！龚玥！住手！”柯林急忙上前制止了双方的行为，如果不是柯林喊的大声，双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柯林？”听到柯林的声音，龚玥放开了钳住对方的手，同时泰罗纳也松开了她的爪子。

泰罗纳揉搓着她差点被折断的手看着龚玥，即便隔着骨制面具，龚玥还是能感觉得出对方的怒气。

只不过，龚玥此刻比对方更愤怒，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犀利的眼神中所隐藏的寒光让泰罗纳心理一颤，急忙回避。泰罗纳的回避也给龚玥有机会轻抚他的隐隐作痛。

双方现在的情况无疑是尴尬的，柯林想着把泰罗纳先支开好跟龚玥谈一谈他的经历，哪知他刚开口，泰罗纳就拒绝了。

“这是我第一次救了人类，我需要观察他的痊愈情况以及身体适应状况。”

“这……好吗？”柯林一时语塞，他并不介意泰罗纳待在这，事实上，泰罗纳现在对于向导社非常重要，因此如果泰罗纳有需求，就连柯林都得为它服务。只是，他不知道龚玥的想法如何。

龚玥的态度倒是很干脆：“我没事，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知道。”

龚玥的表率让柯林安心了许多，他也就直接提问起了龚玥：“你的任务完成的并不是很顺利，虽然泷江跟我讲了那下面的事情，但是他毕竟也是不知情者，因此我更在意你的讲述。”

听到了泷江的名字，龚玥立刻兴奋了起来：“泷江怎么样了？”

“他没事，至少比你的情况要好太多了。”柯林摆摆手示意龚玥淡定，紧接着，他似问非问的说道：“是生命水晶救了他，对吧。”

这是一句满含着陷阱的提问，龚玥明白柯林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抱歉，我还是没能将生命水晶带回来。”

“没事，没事，比起那些，至少你活着回来了不是吗。抛开其他暂且不谈，我能先听你讲讲你的经历吗？”

对于柯林的请求，龚玥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也算是委托之一。然而地下的惊险让他没有时间与机会将所见记录，因此柯林只能动用起混沌的大脑去回想起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同时配合他那富有催眠性的语言能力将还记得的事情讲了出来。

当然，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说出来，有些不属于委托的经历，最后好让它们藏于心中，烂在肚里。

龚玥讲故事的能力依然烂的不行，不过好在柯林已经习惯了，至于泰罗纳，它在漫长的岁月里遇到过无数无聊的经历，所以即便龚玥讲的再烂，它也依然觉得有趣。

“你的经历总是令人感到佩服与惊奇。”听完龚玥的讲述，柯林感叹道，紧接着他问了一个从听的时候就有的疑惑：“可是你为什么会舍得将生命水晶作用在一位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你也说了，那是你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逃脱方法。”

柯林的问题将龚玥的思绪再度拉回地下那一刻，拉回到泷江不顾一切的举起长矛攻击的那一刻。

那一矛，电闪雷鸣；那一矛，震慑四方。那一矛，击碎的不仅是怪物的躯体，它还击碎了龚玥内心那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之心，也就是在那一刻，龚玥才有了将生命水晶用来救助对方的想法。

过多的解释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内心摸不透的浮动总是那么的令人疑惑，对于柯林的问题，龚玥只能回答一个“不知道。”

“我该讲的都讲完了，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我记得当时，我遇到了一只商队 是他们带我回来的。”

“淡定，龚玥。”柯林安抚着龚玥略显着急的内心：“确实是一支商队带你来医院的，他们说你在准备到海镇的时候突然昏迷不醒了。”

“是吗……”听到柯林的解释，龚玥有些疑惑，他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什么，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只有与魁奇战斗的画面。

想起魁奇他们，龚玥突然从病床上蹿了起来，但是全身上下莫名的酸痛与僵硬感迫使他又坐回了床上。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挡不住龚玥着急的心情，他急切地问道：“我的装备呢？”

第一次见到龚玥对自己的装备感到如此的捉急，柯林不禁感到了好奇，他安慰龚玥道“你放心，装备我已经帮你收好了。”

“长矛呢？那把长矛还在吗？”

“长矛？”龚玥着急询问的物品让柯林感到迷惑，，虽说商队交给柯林的武器当中确实有一把长矛，只是柯林还从未见过龚玥用过这把长矛，因此在接到长矛时还向对方反复确认了数遍才敢确认收下。

这么想来，这把长矛是龚玥从野外探索归来时才有的，并且龚玥此时还对长矛如此在意，看来那把长矛应该就是龚玥带回来的宝物，并且是个不得了的宝物。

“确实有一把长矛。”

“是一把灰白色与砂岩色的长矛，并且长矛中还包裹着一颗蓝色的水晶吗？。”龚玥继续追问道，在得到柯林肯定的答复后长吁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看来魁奇他们已经吸取了教训，没有再心生歹意。”

“你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龚玥摇摇头，重新躺回了床上说道：“那把长矛是我从地下带回来的宝物，可以的话，麻烦你们研究完之后告诉我那把长矛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躺在这里？”解决完了其他问题，龚玥又一次问起了这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柯林倒是难得的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

“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你也不想想你在地下一次性喝了多少瓶治疗药水。”

龚玥翻着淡淡的白眼回忆着，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举起手伸出了四根手指。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治疗药水的副作用非常的大，一次只能使用一瓶。”

柯林确确实实跟龚玥反复强调过这件事情，可是龚玥那时已是伤痕累累、意识不清、处于生死边缘、站在鬼门关旁徘徊的人，脑海中想的只有疗伤，甚至连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的人，那还有心思在意治疗药水的副作用啊。

这么想来，错的虽然是龚玥，但是龚玥又好像没有错。

“不过……”柯林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泰罗纳开口打断了他：

“不过，喝下了那么多的治疗药水，你居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啊。”

龚玥不理解泰罗纳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印象里，质量药水带来的副作用无非就是身体的不适，怎么这用来治疗的药水，还能把人治死了？

“治疗药水虽好，但是却有着严重的副作用。”泰罗纳的解释瞬间解答了龚玥的疑惑：“治疗药水一般用于重伤者，它强大的治疗功效足以使一切外伤治愈，伤口愈合。但是如果只是轻伤便使用，或者短时间大量使用，治疗药水的治疗量就会大量溢出，严重地甚至会导致服用者的脏器，躯体爆裂而亡。”

听到泰罗纳那神秘兮兮的解释，龚玥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既然治疗药水的副作用如此强烈，为什么自己喝了那么多治疗药水，却没有出现泰罗纳所说的爆体而亡这种事，相反的，他只是感到有些许的不适。

对于这个问题，泰罗纳他们同样感到不解，在向导社的实验与记载当中，龚玥算是第一个遇到这种情况的人，虽然很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可是就因为这事而将龚玥抓起来研究什么的，自己还是将这事瞒着吧。

干想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海镇还有大大小小一堆琐事需要柯林整理，他也只能先行告别：“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办。”

在离开前，柯林漫不经心地问了龚玥一个问题：“你是禾十族的吗？”

对于柯林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龚玥并不想回答，不过他的沉默对于柯林来讲，恰是一种答案。

目送着柯林离开，龚玥看着仍旧呆坐在那的泰罗纳，厚实的面具隔绝了双方的目光，龚玥无法确定那垂着的脑袋之下，对方的视线是否仍在盯着自己看，这样的想法让龚玥感到有些不舒服。

“爱咋样咋样吧，”龚玥心里想着，身体的疲惫感与精神的困意驱使着他闭上眼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你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呢？”龚玥刚躺下，泰罗纳突然开始自言自语：“禾十族，人类也分种族吗？种族应该怎么分？”

“这些问题与你无关。”对于这种问题，龚玥显得有些不耐烦：“比起这些，为何你不能现在就出去，好让我有个休息的时间呢？”

“你的种族，和你没有被治疗药水反噬有联系吗？”泰罗纳不厌其烦得问道：“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区分种族的吗？”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龚玥刚想继续回拒泰罗纳的请求，泰罗纳就插嘴打断了他：

“我还很好奇，你在昏睡时口中喃喃的是谁的名字。”

泰罗纳的一句话，瞬间打消了龚玥的困意，他睁开眼，静静地听着泰罗纳继续说：“廖闫、靖祢岘、蒂昆，对，还有个薇洛……”

“够了……”龚玥的疲惫的声音打断了泰罗纳的讲述：“你想知道什么？”

“真是奇怪的种族。”泰罗纳在心中暗自感慨道，同时也向龚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如，先讲讲人类是如何区分种族的吧，我看你们每个个体都是如此相似，无外乎就是性别的两种差异。”

“区分种族吗？”这个问题有些为难龚玥了，他思考着该如何回答问题，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以前听到过的大道理，同时嘴巴不自觉的开始说了起来。

“区分种族？无外乎就是靠肤色区分，靠历史区分，靠血液与天赋区分。以对方的相貌就区别对待，因为祖上的失败而被定义为低下者，出生与天赋判别着这人的未来。”

“黑色、白色，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赢的、输得，依靠这些区分了高低贵贱，多么可笑。”

不知不觉间，龚玥就将脑海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所说的这些并不能解决泰罗纳的问题，不过泰罗纳并不知情，只是将这些记了下来同时小声嘀咕道：“真是奇怪的种族。”

回答完了这个问题，泰罗纳想了想，再一次问起了关于禾十族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龚玥则是再度回拒：“这种事你问了也没用，我是不会回答的。”

泰罗纳不死心，解释道：“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你的知识，这样我才能知道为什么你不会被治疗药水反噬。”

“我说了，这种事情与你无关！”这一回，龚玥的态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和缓，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这特殊病房内回荡。

如此坚硬的态度，就连泰罗纳也是不得不折服，它站起身最后叮嘱了一句话后也离开了。

“身体还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我会再帮你治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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