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东方曜盯着手机屏幕,锁了屏。
蒙犽揣着打工和做视频赚来的三千块,摁响了丁唤家的门铃,丁唤叼着冰棍开开门,叫了一声“我天”,转身要进屋子换掉睡衣,却被蒙犽喊住了。
“老师,我来还钱的,还完就走。”
丁唤愣了一下,又回过身,蒙犽从小腰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丁唤伸手接下了,她之前一直强调让蒙犽毕业再去打工还钱,本就是不打算让他还的。
“这才几月份啊,你就赚了这么多钱的?”
选了想做的事,万事万物都会为我开路,蒙犽只是点了点头,“老板人好嘛,好啦,我走咯。”
“哎,蒙犽,”丁唤看着信封,又抬起头,“毕业典礼的时候,你和东方曜怎么也没过来啊?”
“去了呀,你没看到我们吗?”
“我是说,最后在校门口的时候,”丁唤笑了笑,那笑容并不自然“合照之类的,怎么没看见你们的。”
蒙犽眨了眨眼睛,“人太多啦,你顾不上我们。”
屋里响起了手机铃声,丁唤回头看了一下,又回过头还想说点什么,可蒙犽挥挥手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东方曜正在收拾高中的书,他决定利用暑假去做个家教的兼职,赚点零用,成日惶惶的母亲也终于放松下来,开始约着小姐妹做头发、买衣服之类的了,东方曜看着满墙的便利贴,抬手摘下了那个“樱满集匀速拔剑”的公式,最基础也是最简单的物理公式,他本来以为“喜欢”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来着。
手机响了,“喂?”
“怎么啦,我刚刚,”蒙犽梗了一下,接着颇有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刚刚去丁老师家还钱来着。”
那句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东方曜叹了口气,眼前是那面由无数张便利贴和奖状围成的密不透风的墙,他就那么站在墙下,接着,浑身都颤抖起来,我拼尽全力,只是想让她觉得我好,我只想留住一点点关于她的过去,却从未奢望过能参与她的未来,所以——
你他妈别再逼我了啊。
“蒙犽,”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奔波了许久的旅人,“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
“你讲我?”蒙犽没由来地笑了一声,平日隐藏于嘻笑之下的愤怒与不平转瞬间翻涌起来,“我哪个样子,是老师说我废物点心的样子,还是我我爸要我该有的样子,还是被你骂的这副样子啊?”
“我没想吵架。”东方曜累极了。
“没想吵架,妈的,你忍我很久了吧,总是绷着一副好孩子的样子,你从来都不累的吗?”
“好哥哥,你什么都有,你学习好,叔叔阿姨疼你,老师也喜欢你,你不是考上复旦了吗,你还有什么得不到的,你还想要什么?”
“还是你以为丁唤会喜欢我们之中的哪个,不是吧阿Sir,东方曜,你没睡醒的?”
“老师、学生、三个人的,你他妈疯了吧!”
蒙犽才像疯了似的骂道,烈日之下,热风扑在脸上,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已经满脸泪水了。
“蒙犽,我是羡慕你的,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嘟嘟嘟——
“东方曜,东方曜?东方曜!我操!”
“选择没有好坏之分的,”丁唤捞着碗里的馄饨,“不管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每一个选择都是厉害的。”
东方曜能感觉到丁唤要跟他说什么,因此他没有回话,只是点头听着。
“好好考,考出去就别回来,找件自己想做的事,好好做下去,拼尽这一生的力气,看看自己能走多远,”至少,别像我一样,“老师是真的很羡慕你的。”
“我不想老师羡慕我啊。”东方曜笑着摇头。
丁唤也笑,“可是谁会不羡慕小曜呀。”
羡慕,不是喜欢呀,丁老师,丁唤。
夏天虽然闷热又潮湿,可总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天亮得早。
六点不到,东方曜就爬起来出门晨跑了,他前一阵子打了很久的游戏,可并没有什么过瘾的感觉了,在门口紧了紧鞋带,颠了两步,便由楼道口跑向小区内的柏油路。
柏油路旁种了许多梧桐树,再远一点就是茂密的绿化带,东方曜想起了生物老师随口讲过的伪科学——晨跑并不健康,因为那个时候太阳光照不足,空气中全是绿色植物于昨晚释放的二氧化碳——东方曜特地查过资料,老师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晨跑最该重视的不是二氧化碳浓度,而是空气质量,如果空气质量不好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建议跑步的。
东方曜听着BBС的广播,又给自己做了一场伪学术汇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改改这个毛病了。
天已经完全亮了,晨风变得闷热,南边那几栋楼突然响起了鞭炮声,东方曜免不了有些好奇。
他绕到小区的主干道上,就见到一列车队驶出了小区,原来道路两旁早已经插上了彩色的旗子,下水井盖也被覆上了红纸,良辰美眷、宜家宜室。
东方曜眨了眨眼睛,摘下了耳机,他明白了,今天将有一场婚礼,会有一对男女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齐许下永恒的誓言,他们会相互扶持,携手走过一生,这听起来着实让人羡慕。
东方曜曾经写过一首小诗,团支书接过那份稿子的时候,东方曜却没有松手,他还是拒绝了。
是的,我尊敬你、爱护你、追随你,我想永远跟在你身后,做你眼中哭鼻子也可以被原谅的小孩,可我明白的,你眼里不会只有我的,总该有那么一个男人,同你相识、相知、相守,你们相互诉说和倾听着对方的故事,而你的故事里,大抵是没有我的名字。
我愿她永远年轻,永远热忱。
东方曜明白的,聪慧如他,丁唤第一次喊他名字的时候。
我愿她一切顺遂。
他就都明白了。
庚子年,六月廿四,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长长的车队满载着喜气驶出小区,楼下的音响在不知疲倦地歌唱着,略显褪色的红毯也掩不住吉庆和欢喜。
男孩蹲在小小的红色旗子下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被人生生裁去了一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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