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凌晏如（内阁首辅）：你看到了什么？

凌晏如用指尖轻点了点桌案上的那幅字。她顺着看过去，经他一番陈词，这四句在她眼中又有了不一样的意思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若她有能力、或有理想去做出些改变，她该如何做？是顺其自然、还是逆天改命

花绾吟（花家主）为生民立命

她仰起头，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被檐宇亭阁圈起的星空

花绾吟（花家主）先生，你知道吗？我前几日出城，看到很多人在田间农忙，有位刺绣很厉害的大娘跪倒在坏苗前哭了，种不活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无法生存

花绾吟（花家主）还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可以做出漂亮又好吃的糖人、雕出栩栩如生的玉像、烧出一手好菜、写的文章脍炙人口

花绾吟（花家主）但也是这些人，为了生存放弃所热爱的，要么在求生中渐渐消磨了那份灵光。我想看着他们拥有生存以外的世界

花绾吟（花家主）学生愚钝， 无法助先生一臂之力，但若有能力、若有能力的话，我愿为所有人争一争

凌晏如（内阁首辅）：很好

他没再继续，收起了那幅字

又说了几句闲话，她思索着今日他同她说的那些，行礼告辞离开，并与他约好明日再来拜访

次日，她本想拜访先生，谁知他兴之所至亦或者心有所感，总之他早早便来到她的庭院

听到有人通传时，她整个人连头上睡出来的毛都是懵的。直到发现凌晏如手上正翻看着她随手放下的话本时，才猛然惊醒

凌晏如（内阁首辅）：《风月荷间集》，话本？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被考校功课的日子。不愧是他，连翻缠绵悱恻的爱情话本都如此正经！

花绾吟（花家主）先生！要不我们别看书了？那个不然我们钓鱼？

凌晏如（内阁首辅）：书里讲了什么？

她默了，故事本身没有什么，完全是他严肃的表情让她生出了不该让他发现她看话本这件事的心情

花绾吟（花家主）呃，讲了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轮回转世的故事

凌晏如也沉默了，她度息如年。夜烛下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她时不时瞥一眼凌晏如的神情，但什么都没看出来

凌晏如（内阁首辅）：我曾看过话本

凌晏如将书合起。这话让她不禁好奇，西席之后他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做过什么呢？

难道正像他说的这样，他在某个审批公文疲惫的深夜里，会拿起些民间流传的话本，去体会里面的爱恨情仇？

花绾吟（花家主）真的吗？先生都看过哪些？

他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思索，和些许道不明的情绪，似是怅然，又似疲惫

她不愿看他露出这副神情，便就着他刚看过的话本故事，想了个话题

花绾吟（花家主）先生，你说，假若我们再世为人，还能相认吗？

凌晏如（内阁首辅）：再世为人，你还是你？

花绾吟（花家主）也许呢！

凌晏如（内阁首辅）：我会记得你

花绾吟（花家主）嗯，我也会记得先生

他轻应了一声。隔了一阵，便再次叹息

凌晏如（内阁首辅）：但我不会记得所有人

她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不会”，实际上也是“无法”

凌晏如（内阁首辅）：站得足够高，览尽众生，看到的便只是数字

凌晏如（内阁首辅）：天灾人祸，苦难者众，众若几何？惠民生养，施行律令，以数度后世。数多则优，数少即废

凌晏如（内阁首辅）：眼界放得高，便不能纳众生入眼中？若是这样，你怎知自己所为是为民谋划呢

她无法理解他的观念。他说得越多，她越无法理解

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话本。此时此刻，那似乎代表了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万民之愿，而他深以为然

凌晏如（内阁首辅）：若无人向前，便没有众生平等之说。我心有民，但从不畏民心、不恤民意

他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拉过她的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将那本《风月荷间集》放在她掌心。手背是一片温热的触感，这温度如他本人一般，不容忽视

凌晏如（内阁首辅）：为万民请，由你来做

凌晏如来了又走，在寒江待的时间两日不到。他要走的消息刚递到她的房中她就出了门，抱着大氅一路小跑，如愿看到了刚迈步出了庭院的凌晏如

花绾吟（花家主）先生！路远天寒，披件衣服吧

她将大氅递过去，他接过，仔细地披上了。她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花绾吟（花家主）先生，朝中局势很乱吧？

凌晏如（内阁首辅）：一直如此

这么想来，他在那样敏感的时间来到寒江，无异于行走在高空韧索之上。但她看得出，为着自己的目标，他必须来

花绾吟（花家主）望先生保重身体，下次再见时

她哽住了。下次再见，也不知他们是什么立场。凌晏如没有回应，系好外衣后便往外走去，她随他一路行至城门口

凌晏如（内阁首辅）：新规已送至碧水楼，玉泽会将之更进旧法中。若有疑问，尽可送信来问我

花绾吟（花家主）好

凌晏如（内阁首辅）：乱世已至，万事不可掉以轻心

花绾吟（花家主）学生知道

凌晏如（内阁首辅）：无论他人立场如何，万不能动摇己身信念

花绾吟（花家主）学生明白

寒风阵阵，吹乱他的长发。先生向来不愿束发，雪一般融入风中。她看着一续飘至额前的零碎银发，微微出神

凌晏如（内阁首辅）：若是有一日，我.....

他闭了闭眼，转过身去。她何曾听到过他这般欲言又止，不由自主倾身，想听得更清楚些，但仍是漏掉了许多字

凌晏如（内阁首辅）：有你，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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