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启!”
花澹清被这横生变故惊得连名带姓喊了一声,不顾自己的腿还是不利索,直接足下用力牵引腰腹力量,一把将落下来的季元启抱了个满怀。
接着,花澹清不出意外地感到从自己肱骨处传来折断般的痛感,两腿打摆子似地踉跄几下,手上却不忘记把季元启紧紧箍在怀里,让自己做了小少爷的肉垫。
虽说这棵树不高,但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人以及坠落的速度加持,仍然把花澹清撞得头晕眼花。后脑勺着地的时候,花澹清甚至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嗡嗡响”。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激烈地搏跳起来,惊扰了沉睡的金翅蛊。那蛊虫微微挪动,当即痛得花澹清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勉力抬手紧握住季元启的肩膀,直接怒喝道:“疯了!”
季元启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哪怕是被花澹清这样用力地攥住肩膀,他也面不改色:“小爷家里树多高,我能没点谱?谁让你这么听话?”
花澹清被他气得想吐血,觉得季元启很像话本子里偶然出现的骄纵小姐。
他推了推少年:“起开,别压着我。”
季元启倒也没耍混,从善如流地起身,似乎还仅存了良心一般,不忘记伸手把花澹清也拉起来:“你的腿倒是真好了,连我也接得住。”
花澹清揉着几乎发麻的手肘,努力平复着呼吸的同时,给了季元启一个白眼。
“放在以前,我接住你的一瞬间就把你调转方向扔进池塘里洗澡,信不信?”
季元启嗤笑一声,伸手替花澹清理了理衣服和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等着那一天,花二。”
于是,花澹清就这样扶着自己几乎摔断的老腰,拄着手杖颤颤巍巍地跟着季元启去采买东西。
季元启这脾气上来就和下不去一样,虽然表面还和他嘻嘻哈哈地装样,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刻,花澹清觉得自己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尤其是分别时,这种发凉感相当严重,严重到他觉得季元启的目光化为了实质,想把他的腿给砍了。
于是花澹清用了逃学一样的速度,逃回了客栈。
等到了夜里调制易容用的颜料药水的时候,花澹清趴在榻上捣鼓手里的东西,忽然有点理解凌晏如为什么老爱盯着他说那句“不如幼时可爱”了。
确实,季元启也不似初见时那样单纯好骗了。
花澹清长吁短叹,没有自我反思地意思,依旧认真地准备他的易容术。
而星河正任劳任怨地给他身上的伤口擦药,顺便保养那双遍布斑驳疤痕的老寒腿。
其实花澹清也没打算做什么画皮级别的易容,虽然他这一年入宣京后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但到底没多少人真的见过他。只要糊弄过楚禺他爹和景南军那批老熟人,其他的事也就不难办。
基于这个思想,他打算把凌晏如的少年白头发扬光大。
正好他鬓角的头发差不多也白了,索性趁这个机会,将头发褪白了三分之二。那些白发有些凌乱地躲藏在青丝之下,乍看却依旧明显得很。加上花澹清总是一脸气血亏空的样子,倒也很合衬这个“因病而久不出门”的孤僻的军事奇才人设。
至于这个军事奇才的身份,显而易见是凌晏如给他编的,而花澹清打算随机发挥。
眼见药水调的差不多,花澹清将针烧热,在星河的帮忙下坐起身子,对着镜子开始刺青。
刺青实在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存在。先不说它本身就作为一种侮辱人格的刑罚存在,世家子弟当中,是不允许被纹上这类东西的。它要么说明你曾犯罪被流放,要么就是个流连青楼赌坊的混账。
但花澹清必须给自己纹,这样才能避开一些企图接近他的人。
虽然凌晏如这招派娘家人督军前线好像是要重用凌党,然而,倘若他的娘家人身份不纯,这意味就变了,变得有点像拿凌家人杀鸡儆猴的意思。顺便还能威慑一把宸王。
花澹清一边感叹凌晏如的心思深沉如海,一边感叹自己真是聪慧过人。顺便手脚麻利地准备好工具后,在星河的注视下,将针刺入了自己的皮肤。
花澹清没纹过这东西,也就是这些天和衙门的人闲聊得来的经验,结果人家衙门业务也不太熟练,支支吾吾给他教了几招,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因此,花澹清并不准备纹多复杂。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颈部咽喉两侧纹上了一道格外惊悚的划痕。
……真他娘的疼。
这是花澹清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特制的药水渗入皮肤后,需要反复刺弄才能将色染入肌理使其稳定。而喉口的肌肤太过敏感,且花澹清是习武之人,这样锋利的东西在他命脉上戳来戳去,让他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松懈。
极端的注意力集中,让他的汗水密密麻麻的渗透出来,连眼睫上都濡湿了。
“擦汗。”他不敢多说,一说话就觉得自己的喉结撞上了针尖。
星河将帕子打湿,轻轻地给花澹清擦干净前额的汗水,又低头去看那脖颈上逐渐显现的红痕。倘若只是粗略一看,还以为这是曾经被人砍头又缝合的诡异线条。
因为技术不太熟练,在此期间,花澹清几乎是忍得整个人都要爆了,各种不入耳的脏话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等最后一针落完,花澹清当即脱力地朝后一倒,挨进了那个总在他身边的柔软怀抱。
星河也伸手将他抱紧,由此感受到花澹清居然连身上的里衣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水。”他有气无力地虚虚抓着星河的袖子,轻声呢喃。
星河扶着他的手不经意地打了一下颤,然而神思混乱的花澹清却没有注意,于是星河强装镇定的叫人送来热水,替花澹清擦洗干净身子。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花澹清的脖颈上,但顷刻就像被烫伤一样,不敢再看。只是拎着花澹清早就准备好的药,匆匆前往后厨替他煮好。
刺青这些东西,必须要在去寒江之前就做好,否则临时痕迹太重,容易暴露。
只不过这一路的护理问题也很麻烦,要是感染腐烂了颈部的皮肉,就会落下大片大片皱巴巴的丑陋疤痕。但花澹清认为这也是一种伪装方式,没有特别在意。
可星河不乐意,总要替他仔细清理伤口,擦拭脓水,预防感染。
花澹清看着星河认真的眼睛,不禁想笑,但一笑就要扯到脖子上的伤口,只能龇牙咧嘴地小声喊痛:“轻点!”
他实际上是在装样,刺青最痛的时候,他把舌头咬出血了都没喊一声痛,眼下却来折磨起星河。
星河轻飘飘地瞟他一眼,只是弯了弯唇,放轻了手上那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是我的错。”
星河过分轻柔的、如鸟儿软羽轻轻刷过颈侧的触感弄得花澹清发痒。花澹清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般抬手推开他:“足够了。”
他想伸手抓一抓那些逐渐愈合的嫩肉,感到整个人浑身爬满了蚂蚁。
星河觉察出他的动作,当即伸手扣住了花澹清的腕口。
“殿下,不能抓。”
花澹清憋了一口气,像猫一样拱来拱去:“……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星河,实在是太痒了——”
花澹清耐得住疼痛,却对麻痒毫无招架之力,本来只要抓抓边缘就能好的事,却总被星河阻拦。
花澹清痒得快炸了,当即猛冲进星河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星河颈部裸露的肌肤。
星河猝不及防被他拱到胸口,又被舔得麻了半边身子,手上不禁一松,却又连忙抓紧。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情况,脑子飞快转着,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句:
“我替殿下吹吹?”
花澹清歪着脑袋去蹭星河,脑子里却还想得清楚,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用草药替他敷一敷?但出于他那该死的捉弄心,少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颇为不怀好意的说道:“吹吧。”
原本极为正常的两个字,却因为花澹清挨在星河耳边,那微微沙哑又性感的声音,当即让星河头皮炸开烟花一样——麻了整个身子。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滚,绷紧了下颌的肌肤,低头去轻轻吹了吹花澹清泛红的疤痕。
花澹清就着这个姿势,将星河逐渐发红的耳朵尽收眼底,不由得哼笑几声。
他一笑,那喉结就在星河眼皮子底下滚了滚。星河当即做出了对他而言相当大逆不道的举动——
他猛地将花澹清推到一边,接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溜了出去:“——我去看看马车!”
花澹清保持着被甩出去的姿势,斜靠在车厢之上,盯着前方晃动的车帘,终是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抚弄着已经生出新肉的疤痕边缘,彻底挑开了星河吹气带来的麻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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