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陵再怎么咬碎了牙齿,也不得不在听到暗号声响时甩脱云无羁的纠缠,迅速藏匿身形,和其他人一起撤退。
云无羁又瞧了一眼天色,和山间影影绰绰的摇曳火光,估摸着花澹清那边已经得手了。于是他十分轻松地将剑收好,也没和滇离打招呼,径自离开。
滇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锁链,半晌才拖着它们缓缓走进来时的黑暗里。
花澹清已经托季家给他开了夜间出城的后门,等滇离走到那处,就看见了拴系在树上低头嚼草的马儿,还有坐在马上、仰头望着夜空的花澹清。
说是夜空,也不太对了。空气中霜露最重的时候已经过去,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天边逐渐泛白,又是新的一日。
那个总是跟在花澹清身后的兜帽男人已经不见踪影,滇离也没有非要去探寻的意思。更何况,倘若星河真的有意藏匿自己的身形,滇离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滇离将锁链似银蛇般收回缠扣腰带之上,那些棘刺对旁人来说是无比危险的淬毒之物,对滇离而言却不痛不痒。威胁程度和玫瑰花刺可以打个等号。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就这样缓缓地朝花澹清走去。
花澹清虽然身体情况日益变差,但敏锐的直觉倒是没损耗多少。他低下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滇离,直接锁定了那抹披裹着夜色的身影。
花澹清原本没想过再利用滇离,让他为自己做些什么。但这个人的心思多变得很,性子又狠辣独裁,哪怕花澹清不愿意,滇离也会想方设法的让他乐意。
故而那天与十四夜分别之时,滇离装作走得潇洒,实际上只是骑马出去跑了一圈,夜里就又回到华清,第二天更是直接找上花澹清,与前来找人的云无羁撞了个正着。
花澹清没问滇离为什么回来,滇离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和云无羁合作。
滇离只是觉得,既然花澹清让自己给他打了一个武器库,再怎么着,他也得看他能耍剑之后再走。更何况,花澹清体内的金翅蛊花了他多少啊,想想蛊的价值,滇离就要肉痛的滴血。
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滇离这么想着,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而花澹清在看见他之后,当即就操纵着不算灵活的双腿,唰地一下翻身从马背跳了下来。
这动作激得滇离眉毛一抖,差点一锁链甩到花澹清身上。——这人怎么就学不会安分待着?
他脸色冷下来,看着有些生气的样子。
花澹清借着月光看清滇离的神色,不禁有些好笑。今晚是怎么了?季元启吃炮仗就算了,怎么滇离这条蛇也要呲牙了?他心里犯着嘀咕,祈祷云无羁最好麻溜地走人,不然他是不是要看第三个脸色?
想归想,花澹清仍然弯唇露个笑脸:“累了你了,离郎。”
滇离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伸手去轻抚马鬃:“你等我干嘛?”
因为滇离的动作,马儿轻轻扑了一下耳朵,打着鼻息。
花澹清由此看向马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且嘴里的话也不算那么讨喜:“来送送你。”
果不其然,滇离轻嗤一声,松了手,转而伸向花澹清的脸,扣着他的下颌,将少年的脸掰正了面对自己:“当我三岁小儿?”
滇离扣着花澹清的下颌,用了不算大的力气,倘若花澹清想挣开,也是轻而易举。
但他没动弹,任由下颌被人拿捏,反而顺着这个姿势朝滇离挨近过去。近到滇离能看清花澹清那长长的睫毛,随着吐息轻轻颤抖扑簌着,像敛翅的蝴蝶。
花澹清闷声轻笑道:“我哪儿敢啊,只是离郎卖我这样一个人情,我不送送你,于心不安。”
滇离眯了眯眼睛,心想花澹清这个狗娘养的,扯起谎来真是一套又一套。
他有些厌烦的松了手,径自扯过花澹清手里的缰绳,踏了马镫翻身落在马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花澹清:“你的小情儿是不是太容易哄了些?就你说的这些话,也能让他神魂颠倒?”
花澹清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颌,指缝间露出些微微泛红的肌肤。
他昂首看向滇离,这个姿势让他那双眼睛的颜色在月光下显得更为浅淡,甚至泛着幽幽的诡异深蓝。
“我允诺离郎的,当然都要做到。所以,别这么记恨我。”
滇离也笑了,只不过是冷冷一笑。他用力拽了缰绳,打断了马儿吃草的动作。
“花澹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金翅蛊用在你身上,已经让我亏大发了,你的这条命,不是我拿,谁都别想给。”
花澹清纯良无害般眨着眼睛,就像这半年来的样子——一个懵懂痴傻的孩子,不过须臾,他就收起了这副伪装神色,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当然也可以把金翅蛊拿回去,只要等到我死的那天,趁我没断气之前把心剖了就好,否则子蛊容易暴死在空气里。”
滇离调转方向,扯得马儿不安定的打了几个转悠。
他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澹清,就此策马而去。至于花澹清说得剖心取蛊,滇离到底是什么回应也没有。
花澹清抚上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极为微弱的心跳,缓缓叹了口气,压下胸腹间翻涌而上的不适感。
接着,他像做什么太极八卦操一样,在原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和长腿,还扭了扭腰,才抬头望向已经跑得快没影的月亮。
“宣师兄……”
他喃喃念着宣望钧,忽地又笑了。
“你可要撑住了。”
花澹清就此转过身,悠悠地朝华清城走去,打算吃顿夜宵,紧跟着就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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