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转眼就到了凌晏如许诺的“三日后”。
花澹清看起来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已经逐渐由轮椅改为拄着拐杖行走,按眼下这情况,等他到了蜀中,虽不能像以往那样骑马行军,但爬个墙到底是绰绰有余了。
这几日花澹清忙着收拾离京所需的物品,而首辅府里的人见他这残废少爷突然站了起来,竟然也都只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
凌晏如连轴转了几天没回家,直到花澹清准备离京的时候,不仅凌晏如没能回府,连步夜也不露面,只是派了大理寺的人来送花澹清。和之前张扬的中秋出行不同,这回花澹清出府的方式极其低调。
而大理寺来的人却和花澹清很熟,毕竟谢流声是花家世子亲手抓进大理寺的,他俩的孽缘故事要是细究起来,能唠够不止一壶酒。
谢流声同花澹清对上眼的时候,极为罕见的不像初见时总板着脸的一副小大人模样,而是噙着似笑非笑的同他相望。
谢流声微微伏低身子,朝花澹清行了一礼:“公子。”
花澹清持着青木手杖站稳,星河则在他半臂的距离之内,虚虚地揽着花澹清的腰。
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故人,花澹清敛了眼睫,伸手扶住谢流声的臂肘,将他朝上一抬,又极为熟稔般拍了拍他的手背:“大人有何事要交代?”
“首辅大人说南下秋凉,公子要多仔细着身子,且莫要贪玩,早日归京。”
花澹清含笑点头,应了声是,又对谢流声说:“令兄于苍阳万事安好,你也勿须太过担忧。”
至于凌晏如为什么没来,他却连问也没问,甚至没让谢流声替他传达几句话。就像当初在驶向苍阳的货船上,他不开口问花忱下落,如今也没启齿问恩师在何方。
花澹清又和谢流声随口说了几句,便在星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马车是凌晏如精心挑选并差人布置的,内里不知道给花澹清垫了多少层软毯,比寻常马车要舒服许多,且空间足够,哪怕花澹清想躺都行。
他抚着身下细软的绒毛,轻轻揉搓两下,合上眼睛。
而没去送人的凌首辅,此刻正在大理寺打点最近的琐事。
步夜印了红章,看着终于恢复到往常那副冷面无私模样的凌晏如,不知道是嘴欠还是抽了一下,竟然开口问他:“不去送送?”
凌晏如批奏折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因为其中废话太多,他直接扫到最后就能知道这些官员打的什么主意:“他又非一两岁的稚儿,何须我来挂心。”
步夜只是微微一笑,这才将大半年来提着的心放回去。比起凌晏如和失心疯一样围着花澹清转圈,还是这样疏离理智的模样更合衬他。
凌晏如始终不徐不疾地处理公务,直到事毕,又进宫了一趟,堪堪待到下钥才回了府。
首辅府和以往一样静,只不过花澹清院子里的小厨房不再有人候着,府里也闻不见长久飘散的药材的苦涩气味。
凌晏如站在石桥之上,垂眼看着幽深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池水。他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迈步朝自己房里走去,等开了门,一眼便看见那团绒白在他屋里蹦跶。
凌晏如忽地便笑了。
他走过去,白兔也不跑,就这样温顺地任他抱起。
凌晏如搂着这温温热热的白绒团,坐在榻上,轻轻从耳尖抚到背脊。
兔儿在他臂弯里拱来拱去,但总是不跳出去,还亲昵地碰了碰他的手指。
“他是心狠的人,你可知道?”
凌晏如极其罕见地对一只兔子说话,还勾了勾它的下颌绒毛。
兔儿只是轻轻地抽动鼻子,去追逐凌晏如的手指。
“从那盘棋开始,就是在告诉我……死局才是唯一之解。神算窥到天命三分,又怎能算到余下七分?”
凌晏如哂笑一声,将兔子放下,步到桌案之前,提笔写下一封短笺。
此时,花澹清早已行出宣京太远,不过他被马车颠的没什么睡意,只是靠着滇离翻着书册。
他们去闻雨阁接人的时候,陌云早已离开,鉴于这一行万事从简,也就只雇了一个车夫,现下四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多少有点相见两厌的既视感。
尤其是星河和滇离。
花澹清装哑巴,坐在两人中间不说,偶尔还给十四夜剥水果,然后左转安慰星河,右转和滇离斗嘴。这么闹过半天,到了傍晚,几个人相处得还算摸出了节奏。
花澹清不禁有点头疼,早知道他应该让凌晏如也来,起码这尊佛坐在这,谁都不敢使眼色。不过他也就是说说而已,用头发丝想,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这一路漫长,想来总是要渡过些许无聊时光,好在马车不会将他颠散身子。
花澹清打个哈欠,眯了眼睛就此小憩。
他们这一路到华清走的还算顺风顺水,没遇上山雨封路,脚程也就比预想的快了两三天。
十四夜和滇离就此与花澹清别过,临走时,滇离话也没撂下一句,转身就上马启程,只给花澹清一堆黄土。
而十四夜牵着花澹清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未了咬了咬嘴唇,拉紧花澹清的手。
“小花,你要记得我。”
花澹清失笑般握着他,又伸了手去碰他的脸颊:“我们会在南塘见的。”
十四夜只是定定看向他,心中想起十四娘写的话本子。
他是落花,他是流水。俱是无情,俱是牵挂。说好日后再见,可此生当真会再见么?
十四夜最终也只朝花澹清笑了笑,就此与他别过,南下安庐。
等将两人送走,花澹清才在星河的搀扶下进了客栈,谋划好之后的事。
花澹清倒了一盏茶,笑意盈盈地浅啜一口,问道:“你觉得他几日后来?”
星河正以及其暧昧的姿势拥着花澹清,将下颌轻贴在花澹清的颈窝,耳朵听得到少年人吞咽茶水的声音。
他看向窗外一片和睦景色的华清,也只是微微一笑。
“大抵是明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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