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澹清和宣望钧的孽缘,最早可以追溯到那个不安宁的晚上,花家小世子夜爬宸王府墙,吓懵了还不晓世事的小王爷。
自从那时起,红线便轻轻巧巧地拴系上他们两人手指。
宣望钧对待这样一个“竹马”,想来是头疼多过偏爱。原因无他,花澹清太爱闹腾,却又恬不知耻地把撒娇运用得炉火纯青,时常让宣望钧暗自恼火,又不忍心苛责那少年人。
于是宣望钧变得渐渐放纵花澹清去做事。
好比陪花澹清从书院出逃,说是查清皇家旧事,是缘由之一。更多的,却是不知因何而被煽动的心思。好像只要跟着花澹清,他就能短暂地脱下宸亲王的外衣,和旁的十六七的少年一样,可以扮个潇洒笑脸。
楚禺始终在旁侧看着,却沉默不语。直到宣望钧屡次失态,他才轻声提点一句:“宸王殿下。”
这个称呼能在顷刻之间,将宣望钧拉回宸亲王的位子上。
以此证明,他宣望钧始终是那个十五上战场,厮杀以成仁的大景最年轻的王爷。
他做的一切事都有目的。
他要海清河晏,肃清沉疴。他要洗刷熙王冤孽,求个结果。
宣望钧这么提醒着自己,却又在小指红线被轻轻扯动时,忍不住望向那对他弯唇一笑的少年人。
直到他和他之间终究被一场大雾相隔。
那场雾自寒江起,无声无息地朝宣京蔓延,裹缠上宣望钧的衣角,将他轻轻朝前一拉。于是宣望钧知道,这是宣望舒的无声邀请。
他和他终究要见上一面。
时隔数年,宣望钧到底是再次披甲佩剑,策马出征。而那比他更年幼的少年,却是坠崖寒江,生死不明。
至于他和他的兄长……
宣望钧收剑入鞘,只觉得疲乏昏沉。在他身子轻晃了一下后,楚禺便扶住了他的手臂。
宣望钧得以借力,看向若近却更似隔千山的寒江城。他的眉眼终于剥离了宣京城的熏风暖意,在这偏僻山谷中显露出原本生冷的模样。鎏金点的眼瞳不再和煦如暖阳,反是翻涌着让人忌惮的锐意。
他或许是乏了。可他始终是将杀伐裹在皮囊下的宸亲王。
宣望舒步步皆宣告,他不留情。
几日前寒江猝然决堤,要说没有宣望舒的手笔,想来不会有人相信。可正是这突如其来的狂河,阻断了原本的围城突袭计划,天然的阻隔带让寒江回缩进安全区域,而无限延长的战机只是发酵两军矛盾的爆发点。
宣望钧名义上是宣京来的督军,不论承永帝有意让他做些什么,实际情况却比他想得更糟糕。他手下能调动的兵力有限,且处处要和楚禺父亲商量,那宣威将军与其说是他的部下,不如说是想挟权以号令三军。
放在以往,宣望钧不会急于一时,但眼下的情形,让他不得不加快步伐,由此便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上枷锁几重,大景军队腐朽几何。
把能撬动的领军挨个缓慢牵线收拢后,宣望钧在这日复一日的行军中,想起花澹清来。
花澹清总觉得自己身不由己。
旁人看他,却又多爱笑着点他脑门,骂一句:如此自由,还不知足?
宣望钧也想说这句话。可当他看着花澹清的眼,又觉得说不出。不过是世间各有各的愁苦罢了,看着旁人,也就觉得比自己幸福得多。
宣望钧在想,花澹清如今在哪里?他得的消息不少,却极为有限,只能摸索出那人已出寒江。可身体如何呢?受伤严重吗?还是在何处计划着力挽狂澜?
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他只好竭力让自己回忆那人总是张扬明艳的笑眼,仿佛以此就能说明万事无虞,说明他们谁都没有做错事,走错路。
想过一回又一回,渐渐地,宣望钧也就想不起了。只记得那人爱爬上他王府的墙,朝他露个明媚笑脸,遥声唤他——
“报——!!沐将军被暗袭了!!”
宣望钧神色一凌,遂和楚禺急赴营外,只见先行军已在向楚将军汇报详细情况。
今日本该是蜀中军驰援景南军,以击退寒江边缘一带活动的碧水军。然而,那凌空而来的一箭却直接射穿了沐岚英面颊,让景南军紧急回撤大营,蜀中断后。
宣望钧眉头紧皱,却不能贸然去打扰军医。而其余景南军中领事,无不焦急询问,更有甚者,已经和蜀中军起了冲突。
见此情形,宣望钧只能先行安抚军心,再将行军计划调整,和楚将争论是该攻还是守。
至于他的皇姐…。
宣望钧垂了垂眸,再抬眼时,是令人微微胆寒的冷然。
盼只盼那西北金兰如他们所想的,是后背驰援,而非凌空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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