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
北齐与南庆相邻诸城,遍布战火遗留的痕迹,早已不复往日熙熙攘攘、热闹盎然的春景。
南庆北齐的大战僵持一月,双方物资人员耗费巨大,不得已中途暂停,双方约定止戈和谈。
前往南庆和谈的名单已经下来了,南枝也在为去南庆和谈做准备而忙的脚不沾地。
得到南庆京都的天然居已经装修改造完成,只差她这缕东风到的消息之后,南枝才安心地在院里桃花树下的躺椅上休息。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悠闲平静,岁月安好。
楚南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风景,女子懒洋洋地躺在树下的躺椅上,身旁的桃树也显得格外花枝舒展,所有清丽绝艳都掩在簌簌的花瓣雨后,朦胧美好地像是一场梦。
南枝听到来人的脚步声,颇不情愿地结束了闭目养神的大好时光,微微眯眼一看,原来是小玉儿,登时就又放松了心神。
“小玉儿,快来坐。”南枝指指旁边空着的躺椅。
看着南枝不见外的动作和实在倦懒的神情,楚南钰微微一笑,把带来的桃花醉放在小桌上,依言在躺椅上坐下。
南枝看着在躺椅上还正襟危坐的楚南钰,显得和这片慵懒的氛围格格不入,不由地笑出了声,调侃道:“小玉儿,躺椅躺椅,顾名思义,是躺的,不是你这样坐的。在阿姐这还这么拘谨,快点陪我一起躺躺,躺着看这天空啊,格外不同。”
楚南钰僵硬了一瞬,他向来极重礼仪举止,从没有这样不顾形象地躺坐在别人面前。
他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安慰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已经没有人会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行为举止来攻讦,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学着南枝的样子躺了下去。
天空碧蓝澄澈,像一块上好的蓝丝绒,纤云拂过,和风送暖。躺着看天空,好像天空又遥远了许多,更觉得自己的无比渺小,但是仰望久了,反倒又有种让心神平静安定的力量。
感到身边人终于放松下来,南枝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小玉儿是想给阿姐一些临行前的祝福么?”
楚南钰把神游开外的心神拉回来,听到南枝的话,就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掺和这个天下朝局的漩涡。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单单知道这个阿姐是个能搞事的,没想到这么能搞事,入朝做女官竟然是为了去出使南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行动。
“阿姐,你,你此去南庆仅仅只是为了在朝堂上立稳根基么?”思前想后,楚南钰也不知道南枝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南庆,南枝身为南庆皇室叛逃的遗属,又是能力卓绝的天脉者,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不由得怀疑南枝是受了北齐高层的胁迫,此去是要以一人之力向南庆皇室复仇,想到这更是心里焦虑。
南枝侧过身子,疑惑地看向楚南钰,说道:“不然呢?我还有什么目的?”
楚南钰以为南枝是不想让他参与,才会到现在还隐瞒此行的目的,他从躺椅上一跃坐起,气闷地说道:“阿姐不用再掩饰了,难道你不是去向南庆皇室复仇么?”
南枝目瞪口呆,伸出食指指向自己,惊讶道:“啥?向南庆皇室复仇?我?”
南枝脑补出一个亡国公主隐姓埋名,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回到故土,向曾经伤害了她的各路敌人复仇,大杀四方的戏码……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她如果这么做,第一步就得先被陈萍萍的黑骑关进剧本里呆过的水牢,来个故地重游。
南枝表示她并不想故地重游,晃晃脑袋,打消那些幻想,哭笑不得地向楚南钰大体解释了一下她此行去南庆的目的,无非是要和监察院达成合作,建立天然居从而整顿暗网组织。
楚南钰听完南枝的计划,知道自己误会了南枝,不由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可是此行依然十分危险,监察院陈萍萍威名赫赫,绝不是浪得虚名,一旦你身份暴露……”
南枝狡黠一笑,道:“小玉儿不用担心,阿姐我呀自有妙计,我此行与其是说和监察院合作开办天然居,倒不如说,就是为了和陈萍萍合作,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等达成合作,他甚至还要为我遮掩身份。”
楚南钰听到这,倒是放心了不少,他知道南枝说出这番话,定是已经成竹在胸。只是他已经远离朝局太久,虽然不知道南枝所说的把握到底是什么,但他有种直觉,如果是眼前的女子的话,她一定可以做到。
南枝:大可不必,她的把握就是利用已知剧情去忽悠人。
楚南钰感觉了了一桩心事,心里轻快了不少,把带来的桃花醉随手打开,笑道:“既如此,那南钰的这坛桃花醉,就用来预祝阿姐凯旋了。”
倒入杯中的酒液清亮透明,映着飘落的桃花瓣,酒香仿佛变得更加清雅幽长。
南枝兴致勃勃地接过酒尝了一口,入口清甜柔和,留有余香,是极适合女子饮用的酒。
南枝享受地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小猫,罢了又满上一杯向楚南钰敬酒,“小玉儿,此去山高水长,我虽有把握全身而退,却也连累了你,你在北齐也要多多保重。”
楚南钰知道南枝的意思,所以绝口不提跟她一起去北齐的想法。他们两个在北齐身份敏感,虽然北齐皇帝答应南枝前往南庆参与和谈,但是相对的,他也会被当做要挟南枝的人质。不过是被加强监视,他自可接着去圣山闭关一段时日。
楚南钰淡笑着喝掉南枝的敬酒,说道:“阿姐不必忧心我,左不过接着去圣山清修罢了,等阿姐从南庆回来,我再给阿姐接风洗尘。”
许是天气好、桃花美、离别近,气氛慢慢升温,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都喝得有些微醺。
南枝趁着醉意,装作漫不经心,暗戳戳地问楚南钰道:“小玉儿,你长大之后就没有小时候开朗活泼了,感觉总是心事重重的,你这年纪轻轻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事过不去呀?”
楚南钰听着瞬间从醉意里抽离了片刻,是啊,过不去什么呢?
前世种种已经是过往云烟,可他终究是郁结于心,夹杂着此生对于南枝的愧意,使得他无法再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单纯认为只凭自己就能弥补他的父母和他自己,对南枝已经造成的利用和伤害。
因为他也经历过,所以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发生,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于是他渐渐心事重重,不知道怎么和南枝相处,总是小心翼翼,不复小时候的亲密无间。
他恍惚地看着南枝疑问的眼睛,好像带着鼓励的力量,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酒后的喑哑,慢慢说道:“南钰心里觉得亏欠,对那两个人的决定所造成的后果,对阿姐一直以来的关心照顾,南钰实在无法再蒙蔽自己、心安理得。”
南枝把胳膊支在躺椅扶手上托着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楚南钰,只把楚南钰看得发毛才开口道:“哇,小玉儿,你怎么这么高风亮节啊,普通人恨不得把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你倒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全归咎到自己身上,听说过抢功的,还没听说过有你这样抢罪的啊!阿姐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南枝看着楚南钰呆愣的表情,一双因为醉意而眼角泛红的桃花眼,都因为惊讶疑问而变成了圆圆狗狗眼,水灵灵又可怜兮兮的。
她欢快的笑出声,说道:“我的傻弟弟呀,我还以为你是到了什么中二叛逆期呢,就因为这个事情啊。小玉儿,你听好,第一,如果当年他们没有想要把我当做所谓的靶子,那我可能早就夭折了,所以,即使动机不纯,但他们确实救了我。”
南枝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捏了捏楚南钰微红的脸,接着说道:“这第二嘛,既然你觉得亏欠,那就好好补偿我,做一对情深义重、感天动地的模范好姐弟呀。”
楚南钰听惯了南枝的奇怪措辞,表示接受良好,但对于他能不能达成好姐弟表示疑惑,“可是南钰平平无奇、别无所长,还要阿姐去南庆以身犯险。”
南枝嘴角隐隐抽动,觉得楚南钰对平平无奇和别无所长这两个成语有什么误解。
也许楚南钰没有她在朝堂上的搞事的能力,但是楚南钰作为苦荷的接班人,苦荷国师对楚南钰的看重远超其他徒弟。能得苦荷国师如此看重,不说他资质妖孽,也最起码是能力卓绝吧。
南枝表示,这人不是真的看人看事眼光极高,就是在隐形凡尔赛……
于是,南枝询问道:“咳咳,小玉儿觉得阿姐我那啥,平平无奇么?”
楚南钰又惊讶出一双狗狗眼,真诚地说道:“阿姐怎么会这么问,阿姐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经韬纬略、满腹经纶……”
南枝麻木地听着滔滔不绝的夸奖,一方面觉得楚南钰真的是有些醉了,不然怎么突然成了话痨马屁精;另一方面默默地排除了看人看事眼光极高的选项,好吧,这人就是在凡尔赛。
还能怎么办,只能满足他,顺毛夸呗。
南枝清清嗓子,露出真切不作伪的表情,说道:“小玉儿,那作为这么优秀的我的弟弟,你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呢,你这是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在怀疑我教养孩子的能力呢?你可是北齐的十大杰出青年啊,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我知道你想被人夸奖,你可以直接说出来啊,你在阿姐面前这样就罢了,要是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说自己,你让别人情何以堪呢,你这样很可能会招打的知道吗?”
楚南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怎么南枝的话他听不懂呢,他什么时候想被夸奖了,而且为什么他会招打?
不过,被南枝夸奖了的他觉得很开心,那些都不重要了,“虽然南钰还有些能力,但是这次就没能帮上阿姐。”
南枝彻底没办法了,这人咋这么轴,老是觉得亏欠于她,且不说她不会追究,要追究也追究罪魁祸首的信王夫妇啊。
“小玉儿啊,如果你实在觉得我作为你姐姐的这个身份让你觉得有亏欠感,那我们就平辈相交,你就叫我南枝好了,我觉得这个名字也没那么难听吧。”
楚南钰看着因为他的亏欠感,反而被折磨得没了办法的南枝,那些作茧自缚的亏欠和纠结,终于烟消云散了,他轻轻地说道:“好的,南枝。”
南枝看着如此果断的楚南钰,深切地觉得他就是不想叫她姐姐,不想让她再占这个口头的便宜了,心里冷笑着又躺下闭目养神了。
楚南钰没有发觉自己惹毛了南枝,一味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好像因为前世种种而造成的郁结也渐渐消散模糊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终于有勇气,不再把事情全盘归咎于自己。他此次新生,也许就是为了给身旁的这个女子护道。
这个世界不同于天界,对待女子更为严苛,不再仅仅是强者为尊,对女子有更多的束缚限制。
他要帮助这个敢于“大逆不道”的女子完成她的道,为这天下女子开出一条路,即使微弱,也是黑夜里的指路明灯。
作者:南枝托腮调戏小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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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玉儿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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