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实话,真的太难了。
……
有种职业叫做职业碰瓷,老太太的儿子还挺专业,找了一帮子不知道哪里租来的“群众演员”,声情并茂地在外科大楼的大厅里蹲着哭闹,势必要医院给个说法。
典型的……医闹。
金桔上学那会儿就听说过医闹,那时候正是舆论高峰期,到处是报道出来的医闹恶性事件,把人吓得够呛。后来老师们还会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义正言辞地告诫他们,“你们是未来医院的一线人员,会遇见各种各样的病人,仅仅是一两个个例,你们就不治病了,不救人了吗?不要以偏概全,管中窥豹,都要记住,没有一个病人是为了要和医生做对才来医院的。医者仁心,这并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话。”
那时候觉得啊,还是自己太狭隘了。
这时候啊,又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但其实,人性复杂,而医院,又是个太能暴露人性的地方。
……
金桔一直被勒令在病房休息,留观。
期间院长亲自来看了她一次,主任也来过,一个个亲切又和蔼,搞得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一遍一遍强调自己一点儿事也没有,完全可以现在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当时也是凶险,如果没有金桔在,谁也不能保证以老太太当时的精神状况,会不会当场翻下护栏摔下去。
而现在,至少是有惊无险。老太太人没事都能闹成这个样子,要是真出事,家属不定要把医院拆了。
媒体闻风而来,这会儿满医院在堵领导,老太太的儿子更起劲地在诉苦,对着采访镜头哭得天地同悲,如果不知情的话,都想掉两滴眼泪来表达一下同情,听完他的话,唯一的想法就是,太惨了,医院太过分了……垃圾医院,再也不相信医生了。
……
院长也很头疼,遇见这种事,有理也说不清,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哪怕明明医院完全是无过错方,被讹传得多了,没的也变成有了。
金桔还很年轻,遇见这种事,难得没有吓破胆,也没闹着辞职不干啊什么的,算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幸事了吧!
“你好好休息,别的就不要管了,我给你放一周的假,回家好好玩一玩。不过现在不着急出院,留着观察一晚上,不然我不放心放你回去。”
很多精神上的刺激,并不会立马表现出来,可能某一时间突然就爆发了也说不定。
……
金桔觉得主任不愧是主任。
晚上她就不行了。
做噩梦。
一睡着就是头朝下高空坠落的感觉。
醒过来满身的汗,抹着额头心有余悸。老太太的脸扭曲了似的在她大脑里一遍一遍晃。
她开着灯在病房盯天花板,盯得眼睛都重影了,困,但是不敢睡,去护士站要了张报纸回来打发时间,不好意思去打扰任何人。
她住单人病房,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后半夜的时候还下了一场急雨,雨打着芭蕉叶子,声音密集地轰炸神经。
金桔痛苦地皱着眉,顿时生出一种凄凄惨惨的感觉来。
……
今天晚上护士站是小孟值夜班,后夜的班,总是最磨人,要和强大的生物钟做对抗,眼皮涩得都要黏在一起了,还是要强撑着精神,核对医嘱的时候,更是不敢马虎。
刚刚一个病人发高烧,她还没处理完,重症室里一个今天手术完的病人血氧饱和度一直往下掉,掉到七十多……然后抢救,大半夜约手术室,送上去回来的时候,身心俱疲。
她觉得今天真是太倒霉了,浑身都充满了丧气。
楼层安全门那里有人按铃,小孟接了传话筒,强压下低迷的情绪,温声问对方:“请问哪位?”
张极:1床家属
张极咳嗽了一声,他最近嗓子不太好,有些感冒
张极:她今天
“心外科金医生的家属?”小孟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儿熟悉。病区晚上是不允许探望的,但院长有交代,要多照顾金医生。她挺心外的周扬医生说,她老公特别忙,估计都不能来看她,本来觉得金医生还挺可怜,这会儿看她老公深夜赶过来,莫名有点儿感动。
张极:嗯
小孟权衡了片刻,“我去给您开门,稍等。”
张极戴着口罩,没有戴帽子,一个人,站在楼层锁闭的安全门前,整个人被医院的白炽灯笼罩着。
有那么一瞬间,小孟觉得自己在做梦,这梦还有点儿玄幻。
本来是要核对身份的,结果都给忘了,只是侧了侧身,说:“您请进!”
张极点头说谢谢,掩唇轻咳了声,踏步往走廊上去。
小孟脚步发飘地跟在他身后。
如果……如果他没认错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这特么是什么玄幻剧情!要疯了要疯了!不行不行,你的专业素养呢!你在上班啊,绷住!别慌,别花痴!他是病人家属而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绷不住了!!!可不可以去要个签名啊!天哪不合适不合适!他好像生病了,要不要帮他拿点药啊!他刚刚说他是谁家属?谁来着?
小孟脑子里在疯狂刷弹幕,她喜欢张极有好几年了,刚粉他的时候,他还没正式出道,印象里就是惊为天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这么多年,墙头一个一个倒了,唯独他屹立不倒。
而她终于也迎来了事业春天,她真的,特别特别为他高兴。
张极:她怎么样?
小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张极偏头看她,重复道
张极:我说我太太,她今天怎么样?
小孟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满脑子都是“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我有没有听错?”
面上却艰难地维持了职业素养,“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做了检查,没有外伤或内伤,神智清楚,无不良反应,金医生一直要求要出院,不过主任希望她留院观察一个晚上,保险起见。不过金医生好像睡不太好,刚刚过来要了杂志和报纸去看,应该还没睡着。”
到了。
小孟推开一病房的门。
“金医生,你……家属来了。”
灯开着,金桔手撑着脑袋在翻杂志,闻声抬了头,她眨着眼睛愣了几秒钟,似乎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点惊喜和惊讶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怕她一转眼,他就突然不见了似的。
张极摘了口罩,走过去把她杂志抽了扔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敛着眉看她
张极: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觉得今晚真是刺激连连,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太……刺激了!
……
金桔捏了捏他的脸,又扯了扯他的头发,目光紧紧盯着他……
张极握住她手腕,警告她
张极:干嘛呢?
金桔: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金桔声音有点儿飘,她今天都没敢跟他说这件事,还以为他都不知道呢!这会儿突然看见他,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张极敲了下她脑袋
张极:你是白痴吗?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调料,他骂她的时候,那感觉真是太亲切了,金桔“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金桔:我做噩梦,我害怕,我睡不着,我好痛苦,阿极你抱抱我啊!
张极心软得一塌糊涂,坐过去床边,把她揽在怀里
张极:笨死你算了,害怕不会叫人过来陪,不会给我打电话?
金桔哭哭唧唧地在他胸口当嘤嘤怪
金桔: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你有没有良心了哇!离婚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极掐她腰
张极:吞回去。
金桔疼得眼泪汪汪,控诉似的看他。
啥?
张极:不许说离婚!
金桔:……
这么较真干什么。
金桔:好嘛,不说就不说!
这边单人病房有陪伴床,但是金桔往边儿上挪了挪,拍着病床空出来的那一半
金桔:你过来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我自己不敢睡!
张极嗤笑她
张极:出息!
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躺下来,胳膊伸出来,金桔抿着唇笑,很自觉地钻进他臂弯里,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金桔:阿极你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
张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张极:知道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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