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参谋长，参谋长！”一阵呼喊把熟睡不久的万丽娜惊醒，副官急匆匆走进办公室内，恰好和刚刚从躺椅上起身的她四目相对。

“嚷什么，你们找到师长了吗？”虽然被搅扰了清梦，但万丽娜也并无过多的反应，劈头就是一句追问。

“没有啊，大家都回来了，能找过的地方都找遍了，就差把帝都挖地三尺了，参谋长，得赶紧再想个办法了，要不现在就上报失踪，请帝都警察局出面，咱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副官抹了把脸上的汗，十分焦急的表示道。

万丽娜听罢没有急于回应，走到桌旁的电话机边上，一手已经握住了听筒，可却迟迟没有抓起来打出电话，似作思索状，副官虽然心急如焚，可他也明白，万丽娜现在没比他轻松多少，也不必催促，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办公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座钟行走时发出的滴答声，然而万丽娜并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了，她没有拨打出去的电话，倒是自己抢先响起来了，迟疑了一秒，她拿起听筒接听了，“喂……对，我是17师的参谋长万丽娜，你们是……哦，玄武一分局的啊，找我们干什么……请你再说一遍，是真的吗？我明白了，请稍等一下，我们马上派人到那里。”

副官听到电话响起，先是一愣，很快就把注意力调整到万丽娜身上，察言观色之下他发现万丽娜脸上的神色不妙，再听她的语气不由得更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但自己也就是个下属，不好多嘴，万丽娜挂断电话之后，他也没有马上追问这通电话所为何事，单等着上司自己主动开口，果不其然，万丽娜很快就吩咐起来，“小祝，你现在让小林把那辆吉普准备出来，我要马上用，他就不必跟着了，这次不太方便。”

“是……可是参谋长，您就睡了四五个小时，要是自己开车出去，属下实在不放心啊，还是让小林开上吉普送您吧，他的技术您也应该知道……”副官答应得倒是爽快，不过迅疾他又想到万丽娜根本没有休息好，她一个人开车出门那就是在疲劳驾驶，万一要是路上出点状况，自己可是万万不能交待过去的，连忙劝说她不要乱中出错。

“哎好吧好吧！赶紧去叫小林准备好车”此时的万丽娜，内心早就被刚才的电话牵挂去了，没心情和部下为了些小事拉扯，她也罕见的很粗暴打断了副官的话，显得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按自己所说的去办，可两三秒后，副官不但没有离开办公室，反而走上前来，万丽娜心里不禁真有些火了，刚准备开口责问副官，副官进而抓紧时间语速很快的再说道，“参谋长，军政部新调任给咱们师的副师长刚刚到了，说是要见见您。”

“告诉他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我回来了再说”万丽娜一听原来是这种事，语气也就更不好了，像是要躲避一般抓起桌上的帽子就朝办公室外冲去，不过刚刚拉开门，她就不由自主的愣住了，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自己极为熟悉的身影，见到万丽娜走出来，那人会心一笑，迎了上来，“娜娜，你上班也够早的啊，本来还以为你没有到师部呢。”

虽然面前的张雨鑫没有挑明，万丽娜也能明白，她就是新来得副师长，从内心真情说来她很想和张雨鑫寒暄几句，可心里那件事一直在催着自己赶紧出发，尽管如此，万丽娜还是尽可能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耐着性子回应她，“我昨天晚上就没走……叉叉，你的办公室就在前面，我让副官带你过去，现在我手头还有个要紧事等着处理，一会我回来就去找你啊”说罢不等张雨鑫做出反应，万丽娜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着向楼下而去，很快，那辆平时几乎派不上用场的吉普车就载着心急火燎的她向帝都北郊飞驰。

二十分钟过后，吉普车就出现在玄武湖北岸附近，因为对方在电话里提及的方位比较模糊，所以万丽娜在附近兜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地点，最后是被几个帝都巡警拦下才搞清楚了原委，在原地又等了十分钟，一个警官模样的中年人来到万丽娜面前，她立马迫不及待的追问起了对方，“警官，你们在电话里说的情况，已经确认过了吧。”

“您就是刚才接电话的万参谋长吧，我是一分局特勤处的二等巡务，我姓梁”那名警官听出来了万丽娜的声音，说着伸手摆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万丽娜随他到了一边的树下，警官顿了顿，缓缓叙说起自己正在处理的情况，“万参谋长，是这样，早上七点刚过，我们分局接到了下属警务所上报的案件，说是有个林业局的技工在玄武湖北岸附近的土坡下发现一具尸体，于是我们赶紧出警到了案发现场，经过初步勘察，死者是因为头部遭到子弹贯穿而死，尸体旁边散落一把军用手枪，枪上装有消音器；现场及附近也只有两种鞋印，初步对比之后发现，那是来自死者和那名技工的；我们随后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本军官证，上面显示持有者是陆军第17步兵师代理师长冯薪朵准将，就因为这一点，我们才立即通知了你们，想请你们师的军官过来看一看，协助辨认尸体。”

“好……好，麻烦梁巡务带我过去吧。”万丽娜强压内心的翻江倒海，平静的听完警官的叙述，就打算赶紧去见一见那具尸体，走在前往现场的路上，她只能感受到自己脑海中唯一的想法，那是一种侥幸的幻想，死的人绝不是自己的好朋友，八成就是个乌龙事件而已，可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第一眼看到尸体面部，万丽娜的心就凉了半截，虽说因为血污脸上显得脏兮兮的看不太清楚，可是毕竟相识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肯定的表示这就是军官证的主人，但警察并不能这样草率，希望万丽娜能提供一些冯薪朵身上特殊的体貌特征以供参考，稍微想了想，她就回想起了一点，在陆大读书期间冯薪朵的左手大拇指曾经被割伤，为此还留下了疤痕，顺着这条特征警察马上查看尸体，果真也在左手大拇指内侧发现同样的痕迹，万丽娜更又指出，冯薪朵平素使用手枪时都是右手持枪，这也恰好和尸体头部弹着点以及手枪散落的位置吻合，再加上尸体的衣着，一番综合审视下来，万丽娜不得不承认，几十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冯薪朵，现在已经和自己阴阳两隔了，她顿感自己也用不着再等警方的调查结果了，那个她从未曾设想的结果，猝不及防的发生了。一瞬间，万丽娜的大脑仿佛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发，嗡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冯薪朵为什么会死，她在内心深处一遍遍追问自己，可现在又有谁能作答？

不等她再细想，身边就又出现了两个人，原来警方也已经通知了国保局方面，他们也参与了调查，当得知万丽娜和师部司机小林是最后见过冯薪朵的人，他们于是带走了两个人，按照流程进行了问询，随后又将他们送回了孝陵卫，当然在离开之前他们也被郑重告知，有关冯薪朵死亡一案的情况，现在不能散布。万丽娜这样的老军官当然懂得机密条令的重要性，可话又说回来，吴哲晗作为冯薪朵的顶头上司，自然有权知道她的下落，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把情况告诉她。

轻轻敲了敲司令长官办公室的门，万丽娜就进去了，此时里面只有吴哲晗正坐在办公桌前阅读着文件，见来人是万丽娜，她没有起身，只是习惯性的询问起来，“娜娜，刚才开例会的时候你和朵朵都不在，还是叉叉临时代替你们的，是不是你们17师出了什么状况？”

“五折，我……要和你说件事，你先有个准备。”万丽娜面无表情的走到吴哲晗身边，眼睛不安得盯着她，语气低沉的开口道。

“怎么了？”吴哲晗从中嗅出一丝异样的味道，立马放下文件起身追问。

“我刚刚从国保局回来，朵朵她……死了。”万丽娜抬起头，不情愿的说出了自己亲眼所见的情况。

“死了？！怎么回事？”吴哲晗不由得瞪大双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手不由得抓住万丽娜的肩膀，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搞明白。顿了好半晌，万丽娜才又继续带着那股低沉的语气继续说下去，一五一十的道出了自己得知的所有，而吴哲晗则是保持着满脸不可思议的震惊听罢了一切，末了她迟缓的收起脸上的神情，走回到椅子前，一下子就瘫坐在上面，从嘴边挤出一行有气无力的话语，“娜娜，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记住，绝对不能再让孝陵卫里另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万丽娜轻轻答应一声就离开了，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到这时她反而不似之前的紧张、痛苦，多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失去了思绪，不再去想那些缠绕自己的疑惑，一些过往正毫无征兆的从脑海之中跳出来环绕在眼前，有自己和冯薪朵在陆大校园里初识的那一幕，有昔日在课堂上辩论在操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学员生涯，有毕业那一天即将天各一方的悲切不舍，有自己在帝都的机场送别冯薪朵远去巴黎赴任时的留恋，也有装甲兵学院的教学楼里和她再度重相逢的无尽喜悦，当然更有冯薪朵在夜幕下走出办公室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那时的神色，恐怕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它了，毕竟那是与好朋友之间的最后一眼，不经意间她向着自己完成了告别，转头从此一去不复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冯薪朵都想了些什么，万丽娜忽然起了好奇心，可转念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冯薪朵无声无息的去了，是驱逐昨日暗夜的曙光带走了这个灵魂，隔绝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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