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约而至,帝都东站的一个小月台上出现了两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他们几乎没有多余交谈,一前一后登上了身边刚刚停靠的军列,五分钟后,随着一声电铃的鸣响,火车缓缓启动,迎着东方的鱼肚泛白飞驰而去。
吃着列车员送来的早餐,许光煐时不时瞥一眼窗外景色,对于帝都这座城市他还是留恋不舍的,就是在这里他迎来了人生第一次转折,此后半辈子的沉浮也于此息息相关,他纵然念旧,可时移世易,现在他挂念的则是自己辛苦打拼的基业,毕竟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归来,重担都要落在戴萌一个人的肩上,并非是许光煐不相信她,帝都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在是非之地潜伏难上加难,一旦出了岔子,残局一发而不可收拾,况且他也在暗中担忧着帝都军界的人事,冉梦晨这颗大树会不会突然间离开,到那时又该怎样,至少他现在拿不出解决方案,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这位铁哥们后台过硬,坐镇帝都统御京浙也还没人敢于擅动,这不禁又让他稍稍安心,左右思考着这些,心不在焉的吃完了饭,外面已经是一派田园风景。
略歇了歇,许光煐起身去车厢另一头抽烟过瘾,回来的时候,陆婷正盯着窗外出神,眼神里还有些哀怨的意味,他感觉不对劲,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发问,于是搜肠刮肚的开始找起了话头,“陆婷啊,是昨晚上没休息好吗?”
被许光煐的话打断了思绪,陆婷这才回过神,慌乱之间望向笑意盈盈的他,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迟疑片刻,陆婷挤出一丝微笑,“没有……学长,今天毕竟要早早赶车去嘉兴上任,所以我不到十点就睡了。”
许光煐听了只是微微点头,陆婷也又沉默下来低头苦着脸,到此时许光煐也更加确信,她就是为了那件事而揪心,不能让陆婷带着这样的情绪投入新职务,许光煐心里想着,在半晌后打破了沉默,“我交接工作的时候也得知了何联队长的情况,说句心里话,我很能理解,当初我家老爷子也是因为这种病走的,很受罪,但医生就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病人的命从眼前消失,去世那会我刚刚到归绥上任,按说根据范阳这边的习俗,家里老人去世,长子必须守灵送丧,可我也不能扔下守备区的事撒手回家,只能让三弟和亲戚们操办了……这倒不是让我最为难的,毕竟生老病死无法避免,可我爷爷还没走呢,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大儿子走在自己前头,老人能受得了吗,可纸里包不住火,终究还是被我爷爷知道了,老头后来跟我说,光煐啊,我溺爱了你爸一辈子,本指望他能有长进,可现在爷爷觉得自己错了,你比你爸出息多了,看见了你,我也就不那么自责了,以后教育你的儿子,可千万别学爷爷这样,我当时听了就笑了,可也觉得心酸,都是生儿育女几十年的人,总归还是伤心,可又得克制情绪,难呐……”
陆婷一听,抬头愣住了,许光煐的话题来得突然,她没什么思想准备。前天的送别宴会上她玩得不怎么尽兴,一想起何晓玉正躺在病床上备受煎熬,陆婷的兴致立马就被一扫而空,但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好意,就这样食不知味的捱过了宴会结束,在几乎大醉的状态下被赵粤李艺彤送回了自家,嗣后同期们又再三安慰她,有关何晓玉的事情大家完全会照顾好的,请她不要过分担心,陆婷答应了,当然是违心的答应下来,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老朋友,听着许光煐那柔和的口气,陆婷莫名更伤怀了,她咬了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泪洒此处,许光煐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顿了顿,轻笑一声继续着他的讲述,“从归绥回了帝都我就直接去第七集团军了,其实和你们11期没什么很陌生的感觉,毕竟在陆大的时候大家也时常来往,说实在的,我挺羡慕你们,毕业这么多年了大家还能聚在一个地方共事,不像我们十期,散落得七零八落,现在想聚齐一次都难。你和何联队长的关系,让我想起来我们的那个宿舍了,其实还有另外两个人,老朱和老齐,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俩没和我们几个一样活着走出新疆,打迪化的时候老朱被流弹打中死了,老齐是死在塔城的巷战,我和老齐是老乡,所以我亲自把阵亡通知书送到他家,那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母亲听完我的话当场就晕了,他家里五代单传,怕是从此绝后了,后来我们几个哥们商量了一下,每年给他父母汇钱,就算是替老齐尽孝了……虽说咱们军人都以马革裹尸为荣,可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这未必就是最好的结局,没办法,这就是命,我们与它搏斗,却又不得不承认,它是更强大的力量。”
“天妒英才,先我而去,晓玉如果是阵亡在战场上,我无话可说,只是她要这样离开我们……谁能接受得了。”陆婷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不听话的潸然落下,她连忙掏出手帕擦拭,不住地连连叹着气,许光煐没有说话,只是无言注视着,人生几回伤往事,心结最难结,自己能劝陆婷的话也都说明白了,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处理吧。这一桩桩不幸,在农历新年前夕的冬日,更比寒冷的北风压抑着人心,之后的一路上,两个人也没了那么多话,偶然东拉西扯几句,打发无聊的时光。
临近正午的时候,军列准时到达嘉兴站,二人走下车,刚刚在月台上站定,两个校尉军官就迎了上来,礼貌的问着他们,“请问是许司令长官和路参谋长吗?”
“没错,你们是第17集团军的吧。”许光煐微笑着肯定了军官的问题。
“恭候两位长官多时了,得知你们今天上午到任,军部就特派我们来车站迎接长官,请上车吧,各师和各团的主官已经在军部里等待着了。”军官敬上军礼,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台轿车,两个人听完没有多言什么,随着前来迎接自己的新部下上了专车,一转眼赶赴了新官任上。
“总司令,这是29日晚宴上您的祝酒词,秘书处刚刚起草完毕,请您过目。”总理官邸办公室,秘书长将一份崭新的文稿摆在了王子杰的案头。
“好,我等一下就看看,先熟悉一下”王子杰没有抬头,继续签署着文件,一边追问着秘书长,“给国谘委各位顾问的通知都发下去了吗?”
“已经都逐位通知到了,您尽管放心吧。”秘书长立即作答。
“那就好,哦……内阁各部去年的工作审计什么时候可以递交?”王子杰再问道。
“属下昨天晚上给各部打过电话了,都说周日递交当无问题。”秘书长答道。
“眼看就要新年了,各部的总结也要尽快完成才是。”王子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合上文件搁在一旁,像是嘱咐着秘书长一样。
“是,属下一会就再打电话催促一下”秘书长点点头答应道,见这里已经没有自己要忙的事,就拿起王子杰批阅完毕的文件离开了办公室,接替他来向王子杰汇报工作的是苏杉杉,今天她带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看起来要与王子杰谈很长时间了,“总司令,属下今天是来向您汇报国保局上一年度工作的。”
“杉杉啊,不着急,坐下慢慢说。”王子杰说着自己先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苏杉杉也随后落座,摊开了手中文件夹,一五一十向他做起了汇报,期间王子杰基本上没有打断过苏杉杉的话,很认真的在听,而苏杉杉的汇报公务,竟一直持续到了夜幕落下,方才告一段落,甚至到了最后,苏杉杉都被自己给说得疲劳不已,不过好在是说完了正题,又和王子杰寒暄了一阵才离开,不料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她一个不留神,被台阶绊了一跤,警卫连忙一个健步冲上来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
“我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是走神……”继续向门外走去,苏杉杉不禁在心里念叨起来,不过这仅仅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嘟囔几句之后,她也就没当回事,坐上自己的车回了国保局继续忙碌起来。
华灯初上的周末,对于帝都的人们来说简直是个享乐的好时机,因此大街小巷的餐厅都是顾客盈门的景象,冯薪朵也不例外,此时正坐在朝阳门内的一家高档西餐厅里和一位朋友共进晚餐,只不过若是凑近了看,会感觉到其中略带压抑的气氛,与她对坐的男人兴高采烈的高谈阔论着,时不时举杯喝着雅文邑,而冯薪朵的回应很机械,明显是心不在焉的状态,男人在说了好半天之后,忽而话锋一转,举起自己的郁金香杯轻轻拍了拍冯薪朵的杯子,微笑一声道,“别总是苦着一张脸啊,来,一起喝一杯。”
“哦……好”冯薪朵先是愣了一下,才迟缓的举杯喝着酒,进而又恢复了沉默,男人见状,也只是半开玩笑的同她说道,“眼看着就要干大事了,你似乎是兴致不高啊,怎么,想从此金盆洗手啊?”
“哪有……你懂什么。”冯薪朵白了一眼男人,不经意间和他目光撞个正着,慌忙之中躲开了。
“三天之后可有天赐良机,成败在此一举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男人陡然一变,语气不禁严肃了起来。
“这……似乎不妥啊,万一要是失手,不光是枪手不能脱身,用不了多长时间连我也得暴露目标,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冯薪朵依旧很犹豫,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你的顶头上司都和你穿一条裤子,而且只要老爷子一死,帝都势必要人心不稳,只要你能换取司令长官的支持,登高振臂一呼,天下立刻响应,到时候你就是新朝功臣,那可是几辈子都换不来的荣耀,你再想想,要是因为你一时的畏缩而错失良机,多少人都要在背后记恨你,到时候你想稳妥点都难了。”她这样的态度让男人有些不高兴了,放下手中的杯子,男人开始晓之大义极力劝说着冯薪朵。
沉默了足有三两分钟,冯薪朵抬头小心翼翼的追问男人,“这么说,你们这次是一定要斗个鱼死网破了?”
“不错,你想想看,李世民若无玄武门之变,早就做了别人的刀下鬼,再说了,老爷子现在疑心军部,连你们陆大学生也不例外,你难道要和自己的同学等着别人杀上门来才准备反击吗?”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并且再一次提醒道。
“那就……干吧!”冯薪朵又低头不语了,不过再抬起头来时,她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下,终于横下一条心答应了男人,说罢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瞥了瞥窗外高悬的冷月,她的心也更冷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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