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刘姝贤简单把工作交接好,立刻换了一身便装回到了军法部,此时张宇辉的座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她,鉴于今天请客的东道主身份敏感,他也是没有多带着任何人,刘姝贤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悄然上了车扬长而去。
“部长,段艺璇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您吃饭了?”待车子离开了军法部转到大街上,刘姝贤转头径直问起了张宇辉。
“具体情况她没有说,三个小时之我接到她的电话,说晚上邀请我在启宁楼吃饭,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当面详谈,你知道,我与这个人平时交集不多,左思右想下来,觉得自己身边也就是你和段艺璇平时的关系最近,索性让你做个陪,大家也不尴尬……现在还有点时间,我想听听你聊聊她,权且是做功课了。”张宇辉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也明快的摆出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段艺璇和我不算同期,她比我长一届,而是还是在陆大教导总队那会才认识的,当时她留任学校当教官,我还是个准备实习的学员,后来在报考研究生的时候我们才成为同学,聊过几次以后,大家都觉得和对方很投机,所以就这么慢慢熟悉起来,之后又去了同一支部队,只不过再往后,她就去了禁卫军,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很多,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我很少听她说起过,倒不是我懒得问,只是感觉她有些不情愿,我也就打消了想法,至于后来的事,我想您应该也知道了。在我眼中段艺璇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傲,她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毕竟在禁卫军里面,获得过毕业优胜章的军官凤毛麟角,她完全有理由这么想,换成是我,恐怕有过之无不及吧。”刘姝贤稍沉默了片刻,进而缓缓对张宇辉谈及了自己这位多年故交。
“你是说她在莫寒手下的事情吧,这我知道,和莫寒再见面的时候她也和我提起过,还夸赞段艺璇是个可堪大用之才,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兜兜转转她又回了禁卫军,至于驰骋疆场的梦想,怕是难圆了,大概现在……她后悔过自己年轻气盛时候做出来的决定。”张宇辉语气极为平淡,话到末尾,也不禁轻笑了笑,同刘姝贤说着。
“要说起进入禁卫军,我想没人会觉得她这样的决定算得上英明,不过段艺璇也对我说起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亲手选择好了道路,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要是后悔了,她就不是段艺璇了。”刘姝贤对此等言论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也笑了笑,回应张宇辉道。
“嗯……也难怪莫寒能对一个后辈这么看好了,连脾气都一模一样。”张宇辉发出一声感慨,信手摇下了半扇车窗,刚刚要掏出烟抽,猛然间想到刘姝贤就坐在自己身边,又马上收了回去。
短暂的一番对话,张宇辉算是心中有数了,紧接着他又问了刘姝贤一些有关段艺璇的其它问题,闲聊了一阵车子就到了灯红酒绿的秦淮河畔,两个人下车进了启明楼,服务员带着他们去了楼上的一间雅间里,此时屋内的大桌上早就布置好了酒菜,张宇辉打量房间的时候,注意到段艺璇没有坐等着,正在后面的小阳台上凭窗眺望秦淮河的夜景,做深思状。
门口的脚步声使她回过神来,一见是自己约的客人到了,忙不迭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迎了上来,“张部长、老刘,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啊,来来,请坐”说着她将张宇辉请到了主位上,和刘姝贤一左一右落座,又接着很客气的吩咐餐厅的服务生,“我们有些事情要谈谈,你们先去忙,需要服务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
服务生听罢就散去了,顺手替他们关好了房门,段艺璇也举杯敬了两个人一杯酒,放下杯子,张宇辉微笑着和她攀谈起来,“段师长啊,要说咱们的关系也算不远不近,你当初和莫寒共事了很长时间,作为陆大的上下辈我们又时常来往,也没少听她说起你,今天咱们初次见面,段师长这么摆排场,那是给我一个天大的面子,我心领了,其实我这个人说话直白,你今天请我吃饭,我想不光是喝喝酒吃吃饭那么简单,肯定有事要说,我看不如就开门见山吧,否则这饭大家吃起来都不舒服。”张宇辉将手掌扣在了酒杯上,先是拉了拉关系,继而对段艺璇径直说道。
段艺璇很认真的听着张宇辉的话,待他说完,也没有感觉意外,浅笑着接话道,“张部长既然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说那些客套的废话了,我知道您最近在忙着有关王诗蒙赵佳蕊的事情,恰好我最近听说了些情况,估计您会感兴趣”动了几下筷子,她随即又说下去,“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的,因为禁卫军的闫明筠和她手下的一个团长曾经与奉天公署的关系十分近,这才能听到些风声。近期满洲那边要有大动作,国保局特查处的督导专员何焱届时会亲临奉天进行指挥,总司令的禁卫长邵勉也极有可能也要过去,目的也很明确,要对盘踞在满洲的敌特势力进行突然打击。”
“近期?段师长啊,你干这行的时间要比我们长,这句话的潜台词恐怕不是这样,满洲那地方多年鱼龙混杂,时不时抓一堆不长眼睛的臭鱼烂虾走个过场那是保留节目了,没什么好稀奇的,再说了,满洲就不是个能清净的地方,就是把国保局的人累死也抓不完。”张宇辉呵呵一笑,满上一杯酒后举起来表现得不以为然的回应道。
“这个我自然清楚,不过关于这件事,张部长也得多琢磨一下,反谍行动一贯是高度机密,就算是走过场也得演得像模像样,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帝都来,而且还是让我这样一个禁卫军的师长得知了呢?我敢和您赌一把,想必过不了两天有关文件就会送到您的办公桌上了。您还记得之前那个被抓到的黄嘉怡吧?”段艺璇不动声色,很平静的反问张宇辉。
“是利和公司的黄经理吧,她和黄琬璎不是已经被量刑了吗,怎么又说起了这个,该不会是有了新情况吧?”张宇辉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黄嘉怡毕竟是名噪塞纳的大商人,这起案件所造成的轰动也可想而知,原本以为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可段艺璇说出来的情况却一瞬间改变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张宇辉连忙追问。
“差不多,其实当时奉天中等法院审理的时候准备给黄嘉怡增加一条间谍罪,不过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被采纳,当然这不算完,她还有一项罪名就是行贿,可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行贿,而是她贿赂王诗蒙与赵佳蕊,让这两个人充当自己在满洲的保护伞”段艺璇点了点头,紧接着向张宇辉透露着更多详情,顺带也说起了自己的分析,“这些话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是绝对可靠。张部长,我们不妨做个假设,这些罪名都是真的,但是之前被国保局有意压下来了,但是如果上面默许,黄嘉怡可以得到一个减刑的机会,那就是让她添油加醋地翻供,将黑锅甩给王诗蒙赵佳蕊。毕竟黄家姐妹再有钱,和那些人比起来也不过是个小蚂蚁罢了,没有人会时时刻刻关注她们的事情,况且黄家人财大气粗,就算是把这两个人送出去逍遥,谁又能知道呢?”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不过你刚才也说了,这只是推测,黄嘉怡也不是个傻子,未必就会相信张羽涵的话,乖乖地把自己那些秘密悉数吐露出来。”张宇辉没有过多表态,倒不是他没听懂段艺璇的话,她如是的分析再加上刚才透露的情况,已经让张宇辉敏锐感觉到,新的风暴正在逼近,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偏偏不请自来,但毕竟碍于自己和段艺璇是初见,嘴上自然要有所保留。
“可是您再想想,何焱和邵勉也介入这件事了,他们一个是苏杉杉手下得力干将,一个是校长身边的心腹,简直就是钦差大臣,如果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能空手回来交差吗?他们两个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啊,张部长……这件事已经近在眼前了,您最好有个心里准备”轻轻叹口气,段艺璇喝了口酒,索性就把这件事点破了,“这件事情只能怪是她们自己授人以柄,况且校长那边也是铁了心一定要严办,我是担心您若是坚持下去会对您不利,另外我现在的身份也不便多说话,毕竟您和莫军长关系更近,我只是希望您能在适当的时候劝劝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还是别再搅进这摊浑水里面,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本职工作?统军卫国这确实是莫寒军长的本职工作,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了,核定军纪法律明断是非那是我们的本职。自从帝国改制之后,除违战场禁令败军投降者,还从来没有以其他罪责的杀过武将的先例,如果今日莫须有杀一人,明日又如此,照此下去三军人心惶惶,军法又有何意义,我等岂不是白白食禄,愧对了军人值守”段艺璇的话说罢,张宇辉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偶尔瞥向手边的茶杯,但刘姝贤却反应激烈,立即表现出对此极为不认同的神色,进而激奋的向段艺璇大喝道,“艺璇,你跟从莫寒军长多年,她是一个何等正直的长官,全军上下都有耳闻,她何时会为了自保漠视正义?难道她就是这样影响你的吗?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如今能有这样的心思,居然学会了明哲保身,身上的将官衣服就那么重要吗?”
“诶,姝贤……冷静一点,都是自己朋友,说这么重的话干什么?”张宇辉见次情景,连忙用话制止刘姝贤,又以眼神安抚段艺璇,希望她不要介意。
“如果说我可以改变什么的话,别说是身上这个准将师长的名头,就算是我搭上自己的命,我段艺璇也要拼上一把……姝贤,你应该记得,我当初送你的那个笔记本上写了什么,探寻天道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天倒过来观察。以前大家都嘲笑我口出狂言,自大妄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有你我所见略同,这么多年了,我们没有分歧,今天机缘凑巧,我也想问问你,身在军中二十多年,你敢拍着良心保证自己不曾被世道所改变?你曾经问我,当初在禁卫军司令部的时候是不是很舒服,我可以回答你,我一点都不舒服,我在那看到了另外一个段艺璇,一个任人摆布的段艺璇,一个逐渐只愿意面对自己的辉煌和荣耀,却不肯正视自己内心阴暗角落的段艺璇,你说这样的人……她虚伪吗?”段艺璇没有丝毫生气的意味,反倒是露出轻笑,缓缓喝了半杯酒,语气极为平静的娓娓道来,反问着刘姝贤。
“对,你说这些我不否认,身处这个大染缸,不被改变那是不可能,但我和倩楠已经下定决心,既然不能继续统兵杀敌,那就用我们手中的正义保家卫国,之前我讨厌苏杉杉,苦于不能相博,现在机会来了,我要用我的方式告诉她,这天下不是她一手可以遮住的。”刘姝贤也来了心血,忙不迭回应段艺璇,借着些许酒劲,她更慷慨激昂,毫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
“张部长啊……我现在由衷想敬您一杯,为您能有这样的部下感到高兴”段艺璇静静听罢刘姝贤的话,替自己满上酒,举杯对着张宇辉二人一饮而尽,而两个人对此举不禁有些错愕,但张宇辉不愧是混迹军中多年的人,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明白段艺璇还有知心话抛出,今天既然已经赴约,那索性听她详尽道来,果然,在放下杯子之后,段艺璇面带笑容,转头望向窗外,轻声细语道,“秦舞阳十二岁当街杀人,他身上何等血性,然而在我看来不过是空有其表,我们现在不再是个普通士兵了,个个身居高位,但我相信,您至今不改初衷,可维护正义势必要付出代价,大事临头不退缩者能有几人,恐怕不好说,我今天能在这里和您说出这些话,只不过是因为我不能战胜内心的灰暗,我已经放不下了,当初我踏入禁卫军,就算是一生分做两回人了,来到莫军长身边我曾经想开始新生活,我要做个好人,可在那些人眼里,我早就从里到外和他们一样了,他们也大概不会容许我有所改变,既然这样,我就勉从虎穴暂栖身吧,我将自己所能做到的都做好了,接下来的一切,怕是指望不上我了,张部长一身正气,我相信邪不压正,也能替我完成未竟之事,一些酒后的疯话,您权且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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