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章

虽说段艺璇已经变更了职务，但她也并没有急于离开第二装甲师，对此她给莫寒的解释是，即将面临分别，自己想和费沁源她们再尽兴几天，而莫寒也没有在意，直到很多年后再次重逢，两个人无意间谈及此事，莫寒才得知，原来段艺璇当年的停留别有目的，这一举更是悄然改变了未来的历史走向……

段艺璇离任的消息，莫寒是在开拔前一天的连以上军官会议末尾宣布的，尽管大家没有多作表态，但写在脸上的难舍难离还是一览无余，莫寒深知这都是形势所迫，自己难以逆转，只是对未知中的未来好奇心满满，从此身边少了一位知心的朋友，而这对第二装甲师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她只能轻轻摇摇头，付之一笑。

转过天的上午，第二装甲师准时来到最近的帝都南站乘车北上，借着装备装载到车皮上的空挡，莫寒的那些故旧同学围拢着与她依依惜别，眼看时间就快到了，众人纷纷散去，只是有一个人似乎并无此意，她恍惚的神色依然挂在脸上，见此时的月台上没有了别人，靠前了一步和她说起了自己的最后几句话，“你把这个带上，这次去满洲驻防，又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这个小礼物，你一定能用得上。”戴萌将一个皮箱递给莫寒身边的参谋，语气尽量平静的对她说道。

“好啊……诶，怎么这么沉啊？”莫寒微笑着接纳了，不过并没有直接打开，拿起来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她立刻显得疑惑，忙不迭追问戴萌。

“是件大衣，料子是我托朋友弄来的，找了个意大利裁缝做好的，版型和咱们配发的冬季大衣完全一致……其实要不是你要到满洲驻防，我还真想不起来做这个，这衣料和老毛子的西伯利亚防寒大衣是同一种材质，看着就暖和，不过就是重了点。其实我也一直好奇，俄罗斯人挺过西伯利亚的严冬，真的只靠自己的身材魁梧和Водка吗？”戴萌指了指箱子，有些小兴奋的回应着莫寒。

“我这次是去龙江，又不是进北极圈。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莫寒，我生在两寒之间，严冬风寒与我有什么关系……”莫寒只是笑了笑，很明显她认同了戴萌送给自己的大礼，只不过出于多年朋友的至交，她还要继续开个玩笑。

“播州和北满的冬天那可是天壤之别，再说了，你是野战部队指挥官，又不是坐在办公室里面休闲喝茶的文员，随时随地都有暖气，而且你比我们大家都辛苦，连年征战，身上的旧病也该去养一养了，可惜现在没机会了……正好这大衣你能用的上，就算是我又在你身旁了。”戴萌却反倒是认真了，不无感怀的言道。

“好啊老戴，你说得这么感人肺腑，我要是不笑纳那可就太不够意思了。意大利裁缝……估计又破费了好大一笔吧，其实老毛子的大衣料子上好，可是做工一向是粗枝大叶，穿起来的时候里面得裹着围巾，要不然士兵的脖子就像被刺猬扎了一样难受。”莫寒莞尔一笑，轻轻敲了敲箱子盖，又向戴萌道谢，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去，果然，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了，莫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抬起手来对着那两个人挥了挥。

“莫莫……那两个人你认识啊，也是陆大的同期吗？”戴萌附和着莫寒大笑，而莫寒忽然和远处打起了招呼，戴萌也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她的目光首先发觉了右边那个陆军中将身上，进而也看清了他旁边的那个，是个准将，级别自然是不低，此时的月台上前来的都是送别莫寒和第二装甲师的人，那么他们也应该不例外，可这两张面孔竟是那么奇异，戴萌感觉似曾相识，可却说不出来他们都是何人，无奈之下只能猜测的问起莫寒。

“张宇辉和许光煐，你大概还记得吧。”莫寒轻声回应戴萌道。

“他们……我想起来了，是两位十期的学长吧。”听到这两个名字的片刻后，戴萌的记忆一瞬间被触发了，而这两个将官也面带微笑的来到了戴莫两人面前，莫寒见到他们自是兴奋，话题自然而然的还是先落到了张宇辉身上，“学长，想不到您这么快就真的荣升了，按理说我算是您的下属了，陆军中将那可是军团长级别了。”

“哈哈哈哈，学妹的嘴还是那么甜，不过我这辈子应该是无缘军团长的位置了，校长安排我去了军政部军法部当部长，负责帝国军队的各级军事法院，其实说白了，我现在是帝国四军的最大法官。”张宇辉畅怀一笑，将自己的现状告诉了莫寒，附带着一句玩笑。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您现在总管军法，肩上的担子可不比做司令军长轻松多少，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的位置，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啊。”莫寒听罢也自然显出喜悦之意，不过话锋一转，她也有些隐忧，善意的提醒起张宇辉来。

“你其实话里有话，只不过能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的确，历古以来军法无情，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校长能把这个责任交给我，大概就是看重了我向来不徇私情，再说军法不是吓唬人的摆设，可不止有獬豸振威，谁敢随意造次，利剑即刻出鞘。”张宇辉微微一笑，看了自己身旁的许光煐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学长所说极是，有您执掌军法，相信国防军一定能蒸蒸日上……其实按理说，您现在高升一级，我这个做学妹的应该郑重贺喜，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就让老戴她们代我好好请学长叙叙旧，略尽些情谊。”莫寒也随着笑了笑，说话之间不由得有些遗憾的感慨着。

“你客气了，我们之间不讲究这些，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启程了，我们回头再叙。”机车头发出一声汽笛长鸣，张宇辉说话间抬手看了看表，忙又提醒着她，莫寒也知道自己该出发了，匆匆拜别了几个人登上了车厢，不多时列车缓缓驶出了南站，这最后的三个人也目送着莫寒那看不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依旧雾气弥漫的天空下，然后分头各自离去。

“戴参谋长看来要着急回去啊。”戴萌刚刚走出月台，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转身循声望去，许光煐满是笑意的走到她身旁，也没再说别的，戴萌参不透他的意思，很客气的回了他一句，“学长还有事吗？”

“要说有，也不算大，毕竟咱们以后就同在一个屋檐下，先熟悉一下也好。”许光煐顿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

“学长的意思……您已经调入警备司令部任职了？这倒是好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共事起来也能互相帮衬，我们很欢迎啊。”戴萌略微反应一下就明白了，不过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态度，出于礼貌的说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不不，军政部给我的任命是第30师参谋长，我现在只是不清楚，师部和警备司令部是不是在一处。”许光煐轻轻摆了摆手，回答戴萌。

“第七集团军下辖各师的师部都在孝陵卫，学长尽管放心去就是了……不知道您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许光煐话音刚落，戴萌就告知了他具体情况，顺带发出了邀请。

“多谢好意，我和宇辉还有些话要说，待会咱们就又见面了，不着急。”许光煐婉言谢绝了戴萌，又和她寒暄了几句，这时候张宇辉也走了过来，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三人也就此分头行动。

坐上张宇辉的车，两个人先是彼此沉默了好一阵，直到座车离开停车场，许光煐忽然转头看了看张宇辉，幽幽的开口了，“其实你刚才也是话说半截，校长让你当军法部长，还有些拿不上台面的缘故。”

“哦？现在没有外人，你倒是说说看，校长还有什么心思。”张宇辉露出一丝微笑，顺口回应他。

“你并非军法专业出身，却要挑这样的担子，不觉得奇怪么？”许光煐此时直视着前方，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本来我那个军长当得正好，突然让我卸职回帝都，我怎么能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张宇辉的回答很平淡，似乎一切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不光是你，刘姝贤陈倩楠也是如此，本来我只是觉得，校长只是在削山头，想不到他对没有根基的将领也起疑，真不知道苏杉杉她们几个在背后都对校长说了什么。”许光煐顺着话头继续说，进而有些语气忿忿，显得很是不满。

张宇辉看罢却忽然笑了一声，顿了片刻说道，“我说……自打你一回到帝都，我就觉得你一直气不顺，怎么，从那么大老远到了天子脚下，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现在应该升师长了，可到头来呢，不过又是个副手，等我离开30师，差不多也该退役了，看样子军政部的家伙也不打算让我晋升少将了”许光煐稍微挪动了身子，咳嗽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而且第七集团军师一级军官基本上都是陆大11期，现在单单让我一个10期去当参谋长，明摆着是要掺沙子进去，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当枪使。”

“哎呀呀老伙计，咱们都当上将军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你反正也独来独往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我看你刚才和戴萌聊得还不错嘛。”张宇辉轻松一笑，拍了拍他的膝盖劝慰道。

“她不过是跟我客套罢了，说起来都是前后辈，可是都多少年没再见过面了，就凭眼下校长和他们的关系……你觉得我又能好过多少？”许光煐却哼了一声，不禁摇头叹息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怕什么。至少现在表面上能过得去，你就当自己是去玩了一趟。”张宇辉淡然的说着，转头看向窗外，也许是气氛的影响，连他都有些压抑，原本还笑意盈盈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惆怅。

“吴哲晗、戴萌、陆婷，这些人都是强硬派军人，她们是不可能甘愿被人鱼肉的，一旦有变，你我都难保不会卷入其中的，也许创造明天的就是这些人了……这样的天下不会太长了，人啊，都只能做一世的英雄，兴许还不及呢。”许光煐像是在喃喃自语，虽然嘴上在说笑，可张宇辉能听得出来，那其中包含着太多的复杂的情感。

“校长是英雄，可她们能不能当英雄，那要看她们的本事了，如果时势如此，你愿不愿意当一回英雄。”张宇辉想了片刻，如是反问他。

“我不当什么英雄，自古英雄无善终，我把自己力所能及的做完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吧，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自然会归于凯撒。”许光煐掏出烟盒，低头盯了一阵子，又默默收了起来，惟余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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