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返回司令部的路上，段艺璇思索了半晌，急着从莫寒口中问出些有关她这几日在帝都的经历，可莫寒都只是笑笑，把话题岔开了，又说了不多几句，莫寒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段艺璇看了看神态自如的莫寒，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师长这是累坏了……也难怪，毕竟这不是去游山玩水。”

“你呀，还是不够了解咱们师长”副驾驶座上的冯晓菲听了她的话，笑着转头过来，也看了一眼似乎在熟睡的莫寒，再说道，“她现在睡着，那是因为自己感觉到无比放松，要说累，怕也没什么，只要说出来就好了。”

“晓菲，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要说师长这次回帝都是去赴鸿门宴倒也夸张了些，可总归时局错综复杂，我们也要尽快拿出对策才行。”段艺璇的目光和冯晓菲对视，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话，进而说起自己连日以来的思考。

“想出对策需要慢慢来，眼下师长也回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商讨，这下你也该安心了。”冯晓菲脸色风轻云淡，坐正了身子，对段艺璇说道。

段艺璇轻声回应了一句，就没再多说什么，车子也很快就开到了司令部，莫寒恰到时间的醒了，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她飞快的下了车，径直奔向自己的办公室，冯晓菲段艺璇紧紧跟上。

“这次在帝都的几天，倒是有不少收获”莫寒随手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转身立刻露出笑意，长舒了一口气，爽朗的对着两个人说着，高兴了一阵，她又继续说下去，“我居然遇到了自己在陆大的同学，孔肖吟和陈观慧，想不到她们两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我真高兴啊，哎，别说，这么多年过去，她们倒是没怎么变……”

“师长，故友重逢，这可是人生难得的幸事，你们没有好好喝几杯吗？”莫寒说得兴高采烈，段艺璇冯晓菲也自然随着莫寒而兴奋，忙不迭问起莫寒。

“当然喝了，而且还是和我那些同学一起畅饮了一番，说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不过，这次还有个插曲，国庆晚宴结束之后我坐车返回宾馆，半路上不巧被赵佳蕊的座车追尾了，下了车才知道原来是她喝醉了酒，副官着急要把她送回去才导致的，我们几个还在警察局待了一阵，到头来还是我的同学吴哲晗把我接出来，这些倒不是重点，让我意外的是，老头子想要借题发挥，把赵佳蕊和王诗蒙严惩，不过被我和苏杉杉给拦下了。”莫寒笑着回应，进而话锋一转，对两个人说起了这件奇遇。

“苏杉杉……按说不应该啊，她和赵佳蕊王诗蒙也并非是至交故友，怎么会帮着她们说情呢，她何时换上菩萨心肠了？不可能啊。”冯晓菲本来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稀奇的，可听到此中居然还有苏杉杉的参与，她也一时间看不透这其中的原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段艺璇，似乎要在她身上找出答案。

“艺璇啊，你与苏杉杉相处的时间也比我们长，也比较了解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苏杉杉这次为什么要帮着我说这个情呢？”莫寒也抱有同样的心思，她上前几步，轻柔说笑间开启了话题。

“师长，这个可不好说，您别看我虽然在禁卫军司令部做过参谋，也与苏杉杉胡晓慧有过不少接触，但是以我的级别来说，见到总司令的机会那可是少之又少，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也不能断言苏杉杉与校长在思维是不是有什么相同之处，而且……我想关于苏杉杉和胡晓慧，很多人对于她们俩有不少误解，尽管在工作上算是搭档，可要说到为人处世，两个人那可是完全大相径庭。”段艺璇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虽然没有给出莫寒最想知道的答案，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她似乎也在抽丝剥茧般作答。

“不同？这还能有什么不同……她俩不就是一丘之貉吗？久在同一个狼窝里厮混，难不成还会爬出个吃斋念佛的活菩萨？”对于段艺璇的的一番话，冯晓菲倒是表现得很直白，包括她在内的很多帝国军人看待苏杉杉这样的人物时，潜意识里就把他们和无恶不作之徒画上等号了，但她细品段艺璇的语气，似乎要说出什么新花样，所以回应时的话语尽管听上去没有什么好气，不过却也不乏期待的意味。

“你说得不错，食肉是野狼的天性，但是只有深入狼窝，你才能将每一只浪的脾气秉性摸透。就拿直属作战局来说吧，你们可能只知道这是苏杉杉的老巢，可是未必知道里面细节处的一二三四，那地方原是前朝皇宫大内的别苑，附近都被划归成了军事管区，而且之后他们还对那里做了很多修改设计，早就把那地方打造的如同一只铁桶，层层布防之下，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外人也就只能捕风捉影了。”段艺璇随之笑了笑，把话题又转移到了苏杉杉背后的组织身上，看样子是要来一场大揭秘。

“哦，你这么一说我大概知道了，是不是先过了广敬门，再绕过旧皇城的千步廊，就可以看到那地方了吧？”听到段艺璇把直属作战局的位置和故旧皇宫联系起来，冯晓菲顿时心中有数了，旧皇宫之地差不多已是昨日黄花，鲜有人问津也绝少了神秘感，只是多少年来她偶有耳闻，在此地仍有一处神秘的宅院，她也没有太当回事，直到再从段艺璇的口中听到此言，她终于敢对这个深埋心头多年的风闻下定论了，那里隐藏的不是别物，正是这偌大帝国中最神秘的机构，它就如同冯晓菲提及的地名一样，在寻常地图上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师长，晓菲的确不一般啊，如今能说出广敬门三个字的，大多都是七老八十之人，而且更能准确说出来皇城千步廊就在门后，这样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帝都往事的?”听罢冯晓菲的回语，段艺璇先是爽朗一笑，看了看莫寒又转眼投向冯晓菲，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进而追问道。

“嗨，不才献丑了，我也是以前听一位世居帝都的老者说起的，后来有段时间我心血来潮想研究帝都的历史，就经常跑去各大图书馆里翻找一些前代典籍，一二来去的也算是半个行家了。直属作战局那地方现在倒是改了个文雅的名字，叫集贤山庄，放在前朝那里是北镇抚司驻地，上十二卫之一的锦衣卫办公的地方，职责倒也简单，专理诏狱诸务。”冯晓菲说起这些也很是轻松，索性再继续秀了一把。

“没错，这也与直属作战局的职责不谋而合了，他们平常就是负责从总局和情报处遥控指挥驻扎各大区和海外的特工首领，而禁卫军中也不乏有这样的人，这些首领级人物进而再统辖各自麾下分散各处的特工。其中的翘楚我想师长也都知道，总局情报处长熊素君、总管西南三省的柏欣妤和驻扎奉天的张羽涵，苏杉杉的手下基本就是这号人，而且她本人在军队实际服役时间不长，所以她在其中也没有多少自己的势力，归根结底，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段艺璇接上冯晓菲的话头，继续谈论道。

“呵，她原来还在作战部队待过啊？我以为她就直接平步青云的进了中央中枢了。”莫寒听得段艺璇之言，不由自主的冷笑一声说道，心里却也在不停地梳理她刚才对自己说过的话，正是这为数不多的话语，让莫寒对这个自思量是争较多年的对手有了全新的认识，所以她也没有多说话，而且很快恢复了安静，等待段艺璇继续介绍。

“师长，您这么说倒很正常，这可是苏杉杉犄角旮旯的过往，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而且……苏杉杉似乎有意隐藏这些，显得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其实胡晓慧这个人也差不多，也是从作战部队当中走出来的，后来专任到禁卫军，当然……禁卫军司令部参谋长这个职务肯定不是她用自己的能力换来的，话说禁卫军原来是有司令这个职务的，不过自从夏越离任退役之后就不再明设了，总司令也曾经在内部会议上表示过，禁卫军以后不再设立司令，而且现在的副司令也马上就该退休走人了，你们看看，那里的一把手以后会是谁呢？”段艺璇对于莫寒的反应没表现出多少惊讶，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中枢之内的另一人身上，所以又继续说下去了。

“还需要再猜吗？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禁卫军以后该轮到胡参谋长挑大梁了。”冯晓菲摆摆手笑了，径直点破了这一点。

“胡晓慧眼看着就要当这个一把手了，而且她手里已经实际掌控左右武备军，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枪，既然兵与权兼得，自然可以无欲无求，可是苏杉杉截然相反，虽然是权力在握，可是自己的根基还不稳固，我不说别的，集贤山庄、重庆的西南特属还有奉天特署看似是铜墙铁壁，可任凭谁只要动用一个团就能把它们搅得天翻地覆，一旦失去了这些，苏杉杉就是无根之草啊……哦对了，我之前还在禁卫军的时候，胡晓慧让我带过一个陆大16期的中校当学生，我曾经私下问过她，愿不愿意到直属作战局发展，我有私人路径完全可以开后门，不过这个中校也很爽快，直接回绝了我。诶，说真的，还好那小子算是仗义，要是让胡晓慧知道了这件事，我早就没今天了!”段艺璇简单点评了胡晓慧一番，顺嘴提及了隐秘多年的往事，算作是在佐证自己的言论。

“艺璇啊，人家确实很仗义，可你倒是不够朋友啊，哪有把自己学生往火坑里推的，不过你倒是你本事通天，还有送别人去当特工的私人路径了，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冯晓菲轻轻拍了拍段艺璇的肩膀，和她开玩笑道，又抬头看了看莫寒，止不住满脸笑意。

“直属作战局是个火坑这不假，可多少人想跳进去还没有门路呢。事后我又想了想，那个中校拒绝了我，那可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哎，算了算了，陈芝麻烂谷子而已，不值一提。”段艺璇挑了挑眉，也带着玩笑的语气回应冯晓菲，把这个节外生枝的话题结束了。

“看来我真是找对了人，如此说来，苏杉杉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鞍前马后追随的总司令，已经不复之前那般信任自己了，她何等聪明，为了自保也要开始给自己谋求后路，正拿着香到处找庙门，这自然也把我当成了菩萨佛爷，少不得要拜一拜，当然她也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我不理她，她肯定还会再利用其它机会去接近别人……我真是没想到，像她这样一贯自命不凡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放下身段来收买人心，看来这世道真的变了。”莫寒如若大悟，而回过神来的她也自然少不了对这个自己也一向看不惯的大内总管投以冷嘲热讽。

“苏杉杉这么做也是万般无奈，她现在可谓如坐针毡，曾艳芬间谍案对她而言可是致命一击，表面上校长以失职问责了外交部和军政部，似乎不关直属作战局的事情，可曾艳芬是什么人？像她这样的情报人员可是校长的心头宝，他如此看重的学生居然当了卖国贼，除了生气难过，他暗地里一定会怀疑直属作战局的工作能力，苏杉杉如此付托不效，实属辜负了自己的一片苦心，况且校长向来以明察秋毫自诩，又怎么可能容忍灯下黑这种事？”段艺璇没有理会莫寒的讽刺，她对这样的心态也摸得清清楚楚，毕竟特务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挨骂已经是稀松平常之事，既然又说回了苏杉杉的异常举动，她也单刀直入的陈明了其中原委，这也是她多时的思考。

“是，毕竟苏杉杉跟了校长那么多年，长期替校长执掌耳目，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丑事，校长质疑她的能力确实很正常……不过艺璇啊，你所说的不全面，曾艳芬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是致命一击，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小四和阿黄，她们会不会也已经被盯上了……”莫寒点了点头，肯定了段艺璇所说的话，陡然间话锋一转，她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戏谑的神色，很郑重的看向段艺璇，补上自己的分析。

“师长，这是必然的，且不论驻外武官归国之后有观察期这一说，林厅长黄主任和您一样也是陆大11期学生，之前您也和我提起过，现在校长和自己这些门生关系微妙，他多几个心眼也很正常，不过……虽然苏杉杉现在急于找新靠山，可我们也不能误认为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校长，她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表忠心的，我实话实说，您如果担心自己的同学，找个时机提醒几句就是了。至于说苏杉杉，我想您一定给她灌了一碗温吞水，她说不定还对您念念不忘呢。”段艺璇紧随其后，多方面提醒了莫寒，也自然又和她开着玩笑。

“好啊，我的参谋长也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呢，苏杉杉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不交这个朋友，可万万不能得罪她，你说得不错，她想套我的话，不过我却给她打了一通太极拳，我这尊山神，可不是一柱清香就能打发的”莫寒也是风趣幽默的回应段艺璇，这番谈话带给她的收获可谓颇丰，初见段艺璇之时她曾无比反感其人，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下自己正当迷茫时，这个曾经让自己讨厌的搭档却悄然点拨了自己，迎着段艺璇的笑容，她不由得再仔细审视着，她觉得这个人也变了，至于变化在何处，她倒一时间说不出来，不过这时候她神采飞扬，已经全无刚刚返回时那种五味杂陈的心绪，爽朗一笑之余，她招呼着冯晓菲段艺璇，走向门外，“咱们说了这么多，也该换个轻松的话题了，这王宫花园的景致真是冠绝，我几天没看到，心里还想得慌呐，来来来，你们陪着我去转悠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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