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物浦的一个叫做火地谷的地方,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到地面,像采珠人刚从海底捞上来的珍珠,不明亮也不显眼——这并没有给火地谷带来一线生机。它平常并不像今日那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可能因为清晨的缘故,街上依旧只有赶路的商人和平民,每天都是这样。再按照这天气来看,今天可能是阴天。
欧利蒂丝·布拉姆斯不喜欢阴天。准确来说,她只是不喜欢那种极郁——来自灰白世界笼罩的窒息感以及她曾经面对的一切——就像两座无形的大山,把一个普通的女人折磨的透不过气,这可能并不是她一个人是如此。如果,我是说如果,整个英格兰没有第二个像她一样处境的女性的话,那可就太不幸了。
墙上的挂钟正规规矩矩做着它应做的事情:警示和计时。钟摆来回摆动,发出滴答滴答有规则的回声。这挂钟已经是十分陈旧的宝物了——据说是布拉姆斯家祖传下来的珍宝,欧利蒂丝生怕有一天,那老旧钟表的零件会由于时间的缘故而散落各地。
她斜瞥了一眼挂钟。
五点四十五。
又叹了口气,尽力张开疲惫的眼睛,穿上衣服——一套深褐色,用细亚麻做成的男式服装。从床上下来,来到床旁的旧红木桌前,坐下。她用她那细长的手指在一排排书籍前搜寻着目标,最后停留在一个日记本上——纸页已经微微泛黄。抽出,打开——翻开新的一页,拿起桌旁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本上写着什么:
—
恐怖!恐怖!极郁世界下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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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最上面写下:
—
1897.5.19
—
可今天应该是五月十九日,至于今天到底是几日,她记不太清了,她模模糊糊认为今天是五月十八日,她也忘记了今年是哪一年,是一八九七年还是一九零一年——她以前没有纪念年份的习惯(至于日期,已经好几天没有写了)。那天不算是一个寒冷日子,比前几天温暖多了。春天正在独舞,偶尔客串的演员也终是下了台——从北方海洋往南的季节性气流席卷整个国家,昆虫和招人厌的微生物逐渐苏醒,它们有时可以造成一场瘟疫——它们就是这么危险。
欧利蒂丝又想起了自己未来的丈夫,从小长大的竹马,一个叫做奥尔菲斯·扎哈洛斯基的男人。他的头发是亚麻色的,鹰钩鼻,但没有隼类那样尖锐的眼神,五年前还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可以说拥有孩童一般的成年人并不应该有的的天真——好像他就是一个永远不明事理的孩子。他还是一个十分老实的人,待人忠诚,比她小两岁,对他的模样竟早已是模糊不清了,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是儿时的一个冬天:他说他要出去买一个煤油灯——而他们家这种东西本来就不缺。可他非说家里有一个漏油——漏了他一身,他要再去买一个,可是,她专门检查了一下所有的煤油灯,都没有什么故障。
后来就再也没有什么印象。她可悲地想,胸口闷闷的。他的音容笑貌随着时光的流逝冲刷得很远,很远……
欧利蒂丝不禁一怔,伴随着神色有一丝慌张——她实在想得太多,又觉得手肘有微微的酸痛,想要停下笔写,却又感觉不行,她压抑在心里的苦闷急需在书写中得到解放,尽管正在经历肉体上的痛楚。
她再一次拿着笔强忍酸痛写下了一席话:
—
下午三点四十二。
这个时间点我记得清清楚楚,来自伦敦的警官拜访了我,问我是不是奥尔菲斯(扎哈洛斯基)的亲属,我说是的。
—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他的脸庞依旧是那么模糊,他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有多远呢?十米,二十米?大概就是这么远。她一看见他,就想掉眼泪,几乎属于那种不由自主的,人为操控一般。可她并没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五年的时光早已把那些记忆冲刷下去。她又想仔仔细细再看看他,脚下好似莫名其妙生出了根,狠狠地扎在地上,走都走不了。嘴里也瞬间感觉发干,说不上话来。再后来,他的影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表针指向六点十三。
她又写道:
警官似乎如释重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从胯间掏出一把手枪,以至于我不敢对他大打出手(虽然也不见得能打过,如果我在那时动手,将是我第一次打架。)然后他问我你们家丢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和我什么关系,年龄多大(他真是个粗鲁的人)。我回答他是我丈夫,叫奥尔菲斯·扎哈洛斯基,今年30岁。他试图问我和扎哈洛斯基的婚姻状况,但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有法律效应的罗曼蒂克情节呢。我冲他抿嘴微笑掩饰过去。他好像又想起什么,问我是不是之前在报纸上报道过他。他又说扎哈洛斯基最近应用欧利蒂丝庄园以可以得到众多奖金为由,吸引许多人前往,现在许多人都离奇失踪了。让我为我亲爱所犯下的错误来买单。
如果对方不把事描绘的像真的一样,我死也不会相信的。
不对,我至死也不会相信。
—
停笔,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她自己最熟悉,可事到如今,他令人安心的面孔下方,是否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呢?她羞红了脸,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那件令人羞愧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她恨不得此刻找到一个断裂的墙缝钻进去,如果自己的灵魂有一天与他相见,她会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骂他是“恶魔”“没有人性的撒旦”之类的话,尽管对人这么说是极其不雅的行为。
可终究再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她给警官赔礼道歉,并给了三千英镑作为补偿。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光靠经营自家商铺的话,也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把它挣够,大不了,她可以把经营时间延长几个小时,再想办法把价钱提高一些,以便补足的漏洞。
还有,检察官提醒她最近有可能会收到一些上诉。他又自报了自己的姓名:尤里安。
至于“奥尔菲斯致使众人失踪”这件事在许多方面来讲,是互相矛盾的。奥尔菲斯找到了这些矛盾,我们不妨举个例子:他的经济来源?全英格兰的百万富翁屈指可数,但近些年来在火地谷周围都没有奥尔菲斯的消息?为什么那么多人失踪那么多,并且还都那么碰巧?而且他们怎么就知道这是扎哈洛斯基做的?怎么知道的?调查出来的?结果能否公布呢?没人给她解释结案的过程。
还有,叫奥尔菲斯的人那么多,况且她还叫欧利蒂丝(Orpheus)呢!
再者,一般在在逃犯罪人员都会被通缉,会贴通缉令,人们会被通知保护自己的安全。尤其是大城市,更包括首都伦敦,可火地谷却没有任何动静,还像以往一样,并没有看到通缉令,更没有听到有任何人被杀的消息。她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她开始怀疑——其实一直都在怀疑,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这更像一个被恶意传播的谣言。
最后,有一点是最令她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她给扎哈洛斯基说自己去了牛津,但她却到了火地谷,这个离伦敦相距至少半个英格兰的地方!
但此刻,欧利蒂丝·布拉姆斯不应该担心这个谣言会不会传播太快而影响自己在火地谷里的生活。而是应该思考她该怎么度过在火地谷为数不多的快活时光——她依旧会在自己的牛棚里畅想未来的蓝图,然后在臭气熏天的棚子里把一堆刚收上来的小麦扎成捆,扛到家禽的面前。
当然,她也不知道奥尔菲斯最近的一切情况,更不知道警官说的句句属实。以及,警官的话多多少少带给欧利蒂丝一些影响。但没什么关系,半个月后,她就能出现在久违的家门口了。
如果庄园依旧大门敞开的话。
(昨天没发出来,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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