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风铃海」2019年2月月录。
*归属世界观「迷失录」,不过很久没写了。
——等价代换为偿,心想事成为愿。
——得偿所愿。
“许久之后,所有真相消融于土壤之中,再也不见。”
「序·1940年冬」
他往自己冰冷的双手里哈了几口气,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提起放在旁边的皮箱子,怔怔的盯着已经结霜的梧桐。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在万籁俱寂的某个深夜,在热闹纷呈的某个城市。房屋里水晶琉璃灯闪烁着暖黄色的灯光,金色雕花时钟正在一声一声的走着,房屋中间放着的木质雕刻长桌的中间放着一壶茶和几个茶杯,茶壶是奶白色的,但壶柄,壶盖,杯把和杯沿处镀着纯金色,在灯光下闪着光。茶壶里泡的是红茶,还正冒着热气。茶壶的旁边放着一个黑木算盘,在这个布置比较英伦风的房间里看上去比较突兀,但却有一种古怪的和谐感。
他觉得自己去过这个地方,可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漫无目的的朝着前面走去,提着他的巨大的皮箱子,地上的青石地板略微有一点点的滑,但也抵挡不住许多人迅速朝前走去的身影,前面是个火车站。
他想了想,走进了火车站。
「Chapter.1 失忆者」
有一段的人生是空白一片,像是有什么被抹去了一样,心里空落落一片。
—
“您要去哪里呢?”
埃文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床铺的女子,女子冲他温和的笑了笑,埃文也看见她身旁放着的箱子,她正在整理些什么。一般带着大箱子的人们都是要去远行。
“我要去维纳斯城。您要去哪里呢?”他礼貌性的回了一句,把箱子里的必备品拿出来,再把箱子塞进床底。“我也是。”女子又笑了笑,埃文总觉得她的声音有种异样的熟悉。
火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天空中零零散散的点缀着一些星星,像是上帝随意的撒了一把碎屑。埃文这才想起来自己坐的似乎是夜间火车,并且他似乎都没注意到自己进入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您要去维纳斯城做什么呢?”女子又再次问道,这位女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舒适,让人宁静而又愉悦,她弯了弯唇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找记忆吧。”埃文有些尴尬微笑着的说道,他转头望向了窗外。女子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想您或许可以在维纳斯城找到些什么,先祝福您。”说着,她微微欠了欠身。
维纳斯城是赫拉的首都,也是赫拉重要的经济,交通,旅游城市,是赫拉的交通枢纽之一。它位于赫拉的边境,南北被一条名为茱莉的河贯穿着,传说在一次战争之中,是一位名为茱莉的女英雄将河的阀门打开,导致入侵者全军覆没,因此贯穿南北的河流便以茱莉的名字来命名。东西有两座山脉,东山脉名为拉斯洛,西山脉名为威兹德姆,是以维纳斯城的两名著名的领导者命名。威兹德姆山脉还是赫拉和堤丰的分界线,人们总戏谑的将威兹德姆山脉称之为“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因为堤丰,是犯罪之都。
维纳斯城以它独特的地貌和美丽的城市环境而成为旅游的热门地点之一,城市里大半部分的建筑都是几百年的旧建筑,可以将所有人带入那段悠闲的古老时光,建筑上的一些小巧雕刻让人眼前一亮,都是神话中的人物,大理石雕刻精美的不像话。
埃文注视着对面的女子,对面的女子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把箱子放在了床底。她从箱子里面只拿出了一本书,正打着灯,用微弱的灯光阅读上面的文字。她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面容恬静美丽。
一些奇异的记忆突然在他的脑子里闪现,模糊不清又让人捉摸不透。这让他的脑子有点疼,很难受,他捂住了头。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面容模糊不清,不知道是旁边茶壶和茶杯透露出来的烟雾还是自己记忆的模糊而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那是一个极度美丽的女子。
光线从她的身体里穿透过去,她的双手旁放着一个本子和一支泡在墨水里的羽毛笔,还有一个黑木算盘,已经归位。
他似乎感觉到女子笑了,唇角弯了弯,是一个疏离有礼貌的淡漠微笑,没有笑意。
“您好,我是埃文,我想……”
他开口了,但是后面也只剩下唇在动,像是被静音了一样,是一部无声的话剧。他对面的女子悠闲的泡着茶,也不知道在不在听他的叙述。他也不知道自己叙述了多久,就感觉无声了很久,但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想做什么来着?他为什么去那里?
“您还好吗?”看到他难受的捂住头,他对面的女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埃文慢慢的从头疼之中抽出身来,他摆摆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还行,总感觉自己想到了些什么。”
“是吗。”女子稍稍垂了眸,但也只是一下子的事情,她很快又恢复了表情,“您真的没问题吗?需要我去叫列车员吗?”
“不用了。”埃文下意识的拒绝。
“那您睡会吧,说不定会好些。”女子依旧担忧的说道,“实在不行我再给您叫列车员,到维纳斯城还有十几个小时。”
“当然。”埃文已经躺下了,但他的余光却隐约看见光线从女子身上穿透过去。
或许是幻觉吧?他这么想道。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我的名字是夏洛蒂。”女子又说了一句。
“我是埃文。”埃文礼貌性的说。
—
拥有甜美笑容的列车员推着小推车敲了敲房间的门,见无人回应,以为是没有听见,便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拉开门。
埃文已经睡着了,夏洛蒂依旧在打着灯看书,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她抬起头。列车员看到已经睡着的埃文,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
夏洛蒂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列车员便再次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
埃文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深海里不断的向下坠落,胸口闷得慌,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没有光明,极端的寂静,连一点水流声都听不见。
他突然感觉这样很孤独,没有人,甚至连一个生物都没有,他就这么不断坠落不断坠落,没有人拉他一把,而且他自己也完全提不起力气,很沉。
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又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她朝他游过来,伸出自己的手。他费劲的想要接触到,但却发现自己完全握不到她的手。
直到女子自己游到他旁边,他才握住了她的手,女子牵着他往上游,胸闷的感觉越来越少,他觉得自己快要接触到地面了。
越向上他越可以感觉到温暖,是光明。
“我会带给您救赎,只需要一些代价。”
他听见有人跟他这么说道。
在上岸之后,眼皮根本抬不起来,他感觉到明显的疲惫,那位救他的女子也已经消失不见。在他上岸的那一刻他听见那个女子轻飘飘的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清。
他想要和睡神抗争,但还是失败了。
“有人活着,也有人死去。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有人渴望救赎,也有人渴望堕入深渊。幸运就不妨让它更加幸运,不幸也不妨加一点幸运。
“我便是实现所有愿望的人,不管是人类的贪欲还是人类的善意,我都会帮忙实现,只不过需要一些代价而已。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么不是?”
他的脑海里怔怔的回荡着这些话,像是有回音一般的不断回放着。
1924,战争,渴望救赎。
突然蹦出的这三个词汇让他的脑袋再度剧烈疼痛起来,那应该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但他并没有这么觉得。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记忆像是被硬生生挖出一大个洞,空落落的透着冷风,让他整个人都寒冷起来。越是想要想起,他越是寒冷,他的人生在某一段时间是空白一片的。
“战争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他猛地一下清醒过来。
—
火车“呜呜”的开进了第一个站,站台外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埃文看了一眼站牌,是圣约翰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原来他睡了这么久吗?他看了一眼站台上的大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
许多人已经提着大箱子上车或者下车,列车员正在维护秩序,外面似乎下了点雨,地面微微的有些湿润。列车员正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例如“请按照顺序一个个上车,注意脚下安全”又或者“天冷路滑,请小心摔倒”,火车的窗户上也有些小雨点,看上去雨并不是很大。
埃文突然间发现他旁边那位名叫夏洛蒂的女子不见了,连同她一直在看的书。
或许是下去买些东西了?他这么想。
站台外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许多人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刺激着埃文的耳朵,他看到列车员神色匆忙的解释着什么。“各位旅客非常抱歉,我们的列车出现了一些问题,请先下车耐心等候,稍作休息。对此我们表示诚挚的歉意,如果在夜晚前修不好的话我们会安排食物即住宿,再次表达我们全体列车人员的歉意。”车内的广播响了起来,埃文听到门外有许多人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他也拉开门走了出去,过道上果然挤满了人,还有疏通秩序的列车员。
“我们的行李怎么办?难道要拿下去吗?拿下去的话太麻烦了吧?”有人询问着列车员,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列车员神情闪烁的回答道:“行李还是很重要的,先生,您还是拿下去吧。我们也不太清楚到底会修到什么时候,真的非常抱歉。”她后面的话语被更加愤怒的人们淹没。
埃文不断说着“抱歉”,从愤怒的人群中挤过,来到站台,站台也站满了愤怒的旅客们,站在列车员前面的人唾沫星子已经喷了列车员一脸,列车员也只能不断道歉。
“那请问,该去哪里休息呢?现在不管在怎么吵都没办法了不是吗?”埃文出现在列车员旁边,冷静的问道。周围吵闹的人们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可以去旁边的候车室,但最好不要离开火车站。”列车员连忙说道,感激的看了一眼埃文,埃文帮她解了围。
埃文没有回应她,提着箱子就往旁边的候车室走去。刚刚那番吵闹已经耗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吃早餐,埃文随便找了个面包店点了一个面包和一杯牛奶。
也不知道夏洛蒂怎么样了。他右手搅动着热牛奶,左手撑着头,望向窗外。
太阳已经在小雨之后升了起来,是所有人都渴望的光明。从店里一些人们的谈论中可以知道,圣约翰已经很久没有出太阳了,大家都很焦虑不安,认为神已经抛弃了他们。
光明?
“生长于黑暗的孩子竟然有着光明的能力呢,是神赐给你的吗?”
穿着深绿色军装的男人,讥笑着。他蹲下来与他平视,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他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
“光明的能力用在黑暗的地方,想想都很让人热血沸腾,你猜猜神会保佑你吗?”
他装作毫无畏惧的直视着男人,努力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听见自己说:“你是在嫉妒我得到神的力量吗?”
那个男人的脸明显的扭曲了起来,他掐住了埃文的脖子,两个人的脸无限拉进:“你在说什么呢?无知的小男孩。就算你拥有了神的恩赐,你也不可能成为神。神一直是这么的冷酷无情,你难道不清楚吗?”
埃文再次冷笑一声:“说白了你不还是嫉妒我?”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男人的手腕上,强行把他扯开,让自己的脖子重获自由。
“那让我看看吧,神的孩子。”男人从埃文的手里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朝着埃文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埃文突然从回忆抽出身来,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知道当时的自己到底有多紧张,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心跳不是那么剧烈,那个男人他记得是军队里的军官。
那他是什么呢?
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Chapter.2 藏匿者」
越是表面光鲜亮丽的地方,深处就会越肮脏。就算是美好的代名词赫拉也不例外,总会有两面的存在。就算是罪恶之都堤丰也会有美好的地方存在,虽然可能性几乎卑微。
—
“前往维纳斯城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列车已经维修完毕,对您造成的困扰我们表示非常抱歉,现在可以检票上车,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谢谢。”
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播报声,用两到三个语言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停下来。但在封闭的环境里不断传来回声,久久不散。
天色已将近黄昏,天空被染成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埃文一上车就看到了夏洛蒂,她的手上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桌子上也放了一杯。看到埃文进来,夏洛蒂冲他挥挥手,笑了笑:“来喝一杯吗?”
埃文闻到了一股红茶的味道,是一种很少见的红茶,很好闻。天气有些微凉,喝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也不错。“谢谢。”他这么说道,不客气的接过了那杯红茶。
“这是我自己带的红茶,在外面用开水简单的泡了一下,如果到了维纳斯城,我就可以给您泡更好喝的红茶。”夏洛蒂有些遗憾的微笑着说道,她耸耸肩。
埃文也只能微笑着应和,他和夏洛蒂并不是太熟,最多也就是萍水相逢。说实话他也不是太想和夏洛蒂有过多接触,因为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夏洛蒂他应该认识,而且他觉得这个女人的城府不是一般的深。
她的存在很特殊,这是他的直觉。
“你可以去试试偿愿,偿愿一定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女人对他说的话,女人的声音很平淡,但却有让人信服的力量。那个女人提着一个大箱子,穿着蓬松的,后摆巨大的连衣裙,戴着巨大的女士礼帽,遮挡住了她半个脸颊。
“只不过是需要一些代价罢了。”女人继续开口说道,埃文只看到她的唇在动。
“您是神的孩子,而我相信您终究会成为神,虽然那一天会很晚到来,甚至可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但我依旧保持着这份信念,我希望您也保持着信念,有信念的人总归是幸运的。”
他只记得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甚至下了大雪,将整个城市覆盖住,并且颇有一种要淹没的气势。在女神喷泉的正前方,就是他和女人站着的地方。这个记忆熟悉而又陌生,大概是他消失的记忆正在逐渐回归,只要他到了维纳斯城,就可以恢复记忆。
夏洛蒂看着埃文怔怔盯着窗外出神,似乎是想到什么的身影,手指摩挲着杯身,露出一个略带深意的微笑。
「他似乎很快就要想起来了呢。」
她对着空气,在心里说道。
—
在临近深夜的时候,火车终于驶进了维纳斯城站,形形色色的人们说笑着上下车,埃文艰难的从一堆人中穿过。维纳斯城一直都是中心,无论白天或黑夜都依旧繁忙热闹。
夏洛蒂在下车之后便消失不见,这让埃文稍稍松了口气,他并不是很想和这个女人打交道,无论什么样的交道。
那么……现在该去哪里呢?
站在车站门口,埃文又一次陷入沉思。
但并不像他上车的车站一样,维纳斯城站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他只是在车站门口站了两分钟,就已经有好几个人撞上了他,还对他报以不耐烦的眼神。
“噢——”
在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有一位女士撞向了他,女士手里提着的巨大箱子骤然间落地,箱子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撞开。埃文刚准备上前帮忙,就看见掉出来的东西被一些透明的制品给接住了,那制品像是有生命一般的将东西送回了箱子里,箱子在东西都收齐了之后“啪”的一声锁上了。埃文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旁边路过的人们,但他们都目不斜视的朝着前方走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您没事吧?”他还是关心了一下那位女士,女士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这个女人……
诡异的和女神喷泉的女人重合在了一起。
女士看到他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事的,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埃文特别想告诉她其实刚刚那奇异景观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们……没见过吧?”他还是有些疑惑的问了出了,女士愣怔了两秒。
“……或许吧。”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提起箱子,冲着埃文微微鞠躬:“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她说着,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埃文,“我觉得我们可能见过,但很可惜我没有任何记忆,希望我能想起来些什么,当然如果您想起什么也可以联系我。”
埃文微微点头,看着女士进入车站,才低头看向手里接过的名片。
「失乐园(Paradise Lost)」 时空管理者
玛格诺莉亚·克劳斯汀·坎特伯雷
这张名片里,包括名字,所有对于他而言都是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您好,我是……,久仰。”
“……您说的太过了,我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功劳而已。”
“……这次任务的成功,当然要归功于许多人的不懈努力,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当然啦,还有您的资金支持,您也是这次任务的参与者之一呢。”
“……还有那位被称之为「神之子」的男孩,他的功劳可大了,当真是神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无限光明。”
“……是了,玛格诺莉亚,那个女孩,也确实是一鸣惊人。”
“……哈哈哈,您说笑了。”
“……我坚信这届会比以往的几届优秀,当然啦,有些东西是无法超越的。”
“……好了,埃文,过来见见。”
光鲜亮丽的舞会,一切都是镀金的,让人眼花缭乱。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穿着礼服端着高脚杯摇晃着里面鲜艳红酒的人们,低声的交谈着,客气的寒暄着,站在一旁的他们却像物品一般被指指点点。
拥有被谈论价值的物品。
“……哈哈哈,无法超越的东西依旧存在着,但我们总得有新事物可以梦想着超越,不是吗?”
那是掐他脖子的军官,笑容像黏在脸上似的,怎么看怎么怪异。
旁边小小的玛格诺莉亚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想逃走吗?”
他忘记自己回答了什么。
画面突然扭曲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玛格诺莉亚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重复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都只有一句话——
“你想逃走吗?”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女神喷泉的面前。喷泉上的女神举着水壶,面带微笑的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那双大理石雕刻的双眼里本应该包含着爱意,但现在却空洞无神,像是被修补过一样。水壶里流淌出的喷泉水“哗啦啦”向下流淌。
不是一个人。他猛然间想到。
玛格诺莉亚,和在车站上偶遇的,自称是玛格诺莉亚的女人,不是一个人。
“时间到了。”
他听见有人说。
—
“轰——”
爆炸声,滚落的砂石,尖叫奔跑的人们。
以及,站在喷泉前,无动于衷的他。
爆炸带来的狂风卷起了他的风衣衣摆和发丝,他的右手插在口袋中,背后就是从房屋里透露出来的黑烟,和明火。
从埃文的左边突然窜出了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宽边沿帽的男人,他的手里紧握着的是一把匕首,直直的朝他冲来。埃文下意识的闪身,匕首突然转动了一下,在他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埃文这才发现,匕首悬在半空中,黑色风衣男已经站在一旁插着口袋,似笑非笑的对着他。
“金属控制系……”他轻声呢喃着。
黑色风衣男从口袋里抛出了几把匕首,匕首悬空着,刀刃对着埃文。埃文下意识的给自己支起了一个防护屏障,防护屏障光芒万丈,如同圣光亲临。
“真是让人讨厌,神的力量。”黑色风衣男轻啧一声,眯眼,“原来失忆了本能还在吗,真是讨厌的本能。”
五把匕首分别朝着埃文的五个方向攻来,黑色风衣男的手指挥着五把匕首,同时插入屏障的那一刻屏障略微有裂痕。与此同时埃文操纵了好几个圣光结晶,已经逼近了黑色风衣男,黑色风衣男只能躲闪。
“轰——”
圣光结晶炸裂开来,黑色风衣男只伤到了一小部分,他关键时候抽出了房屋中所有的金属制物,为自己抵挡了一些伤害。
“光明技能永远无法偷袭,因为他们总是渴望让人注意。”黑色风衣男嗤笑一声。
埃文朝着背后一挥手,光明的屏障阻挡了想要在背后进行偷袭的匕首。
在他熟练的操作下,匕首没有丝毫能近他身的能力,唯一的一次便是在埃文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擦到他的手臂。
埃文挥手,黑色风衣男的旁边立马围满了各类的动物,就连喷泉上双眸空洞的女神也转过头来望着他,所有生物的身上都扑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像是关于神的壁画上面镀金的金圈一样,象征着这个人的神性。
光系,说到底并不是主攻击类别的异能,而是控制类和制造类的杂交种类。光系类别的特殊异能通常都是极度稀有,就连普通异能也只是极少数人拥有,所以拥有光系异能的人都被称之为「神的孩子」。
因为受到神的庇佑,所以极度幸运,也十分强劲,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光系异能者基本是战无不胜。
目前已知的最强光系异能是一个统治者的异能——「和平之鸽」,因为在他统治的那个时期,一派和平,国泰民安。
埃文所拥有的,是光系异能的攻击类分支和控制类分支。攻击类分支是普通的光系攻击异能。而控制类分支,是被命名为「圣光笼罩」的特殊型异能。
可以让所有人为他所用的,控制型异能。
和另一个控制别人为他所用的异能「骷髅轮舞」不同,「圣光笼罩」很大一个特点便是会让人心甘情愿的接受控制,而「骷髅轮舞」则是剥夺意识来进行操控。
“上吧,我的孩子们,神会庇佑你们,你们的丰功伟绩会被永久的祭奠。”
很平和,却又异常残忍的异能。
这就是神明,他们存在于我们的信仰,诞生于我们的信仰,神的孩子会受到庇护,所有诚心祈祷的人都是神的孩子。只要祈祷下去,神就会来拯救我们。
信仰带给人们救赎,失去信仰就是失去救赎。
“这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即使是假的也愿意去相信,因为人太需要寄托了,一直都是自己死撑着太累了。不过这个世界一直都有奇迹在发生,神会来拯救我们的。
“只不过,可能要等到很久以后了。”
「Chapter.3 救赎者」
“来说说你吧?埃文。你所期待的救赎是怎么样的,或者说,你期待救赎吗?”
—
埃文坐在桌子前,对面正在泡茶的女人被热气模糊了身影,依稀能看清楚她的面貌,是夏洛蒂,她微笑着。
“说说看,为什么想要来偿愿?又是从哪里得知我这里可以偿愿的?先生。”
“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埃文回避了她的一个问题,简短的说道。
“那您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好了。我是夏洛蒂,职业偿愿者,干了也有二三十年,是目前来说比较少的专门开店铺的偿愿者。我的规矩很简单,或者说大多数偿愿者都有这样的规矩——我们喜欢一个完整的故事,希望知道偿愿人——也就是您,到底为什么想要偿愿。我想只有有故事的人才会去偿愿,毕竟偿愿最终还是一笔买卖的生意,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埃文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这些话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夏洛蒂漫不经心的玩着笔,等待着他的回复。
“好吧——”他长叹了口气。
“我渴望救赎。”
“什么样的救赎?”夏洛蒂感兴趣的问。
“独属于我的,在黑暗中指引我前进的,不只有我自己可以拯救自己的,救赎。”
“挺新鲜的——”夏洛蒂拖长尾音,又倒了一杯茶在埃文面前的茶杯里,“那么,来说说吧,为什么?”
—
原来凯尔西海域战争已经结束十年了。
1924年3月,凯尔西海域遭到了一次不明的袭击,造成海域中百分之八十的岛屿全部沉没,伤亡惨重。凯尔西海域的管辖者,阿瑞斯的发言人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老对手——凯尔西海域对面的雅典娜,雅典娜却坚决不认账,凯尔西海域战争一触即发。但却在开战半个月之后宣布停战。
那其实是一次非常震撼的战争,虽然其他国家基本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他们依旧不得不承认,阿瑞斯和雅典娜确实是当今的军事强国,在凯尔西海域战争中都发挥出了自己最优异的实力,让人惊叹。
但其实只有很少人知道,发起凯尔西海域不明袭击而引起战争的是异能者,而且他们引起战争的原因很简单,为了观察现在普通人类的军事实力。
1924年在不明袭击前的异能者群体并没有像很久之后的异能者一样分出好多个组织和派别,甚至能在国际政治和经济上面独占一份羹。当时的异能者只能生存于黑暗之中,隐藏自己的能力,做个普通人。
——因为异能者,是怪物。
他们排斥怪物,害怕怪物。
执行任务的,是一群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们,他们用他们惊人的能力,来造成了这次不明袭击。袭击的种类有很多,各系的普通异能混合在一起,控制类和制造类也夹杂在其中,不同的类别混杂在一起造成了不同的化学反应。是艺术。
是他们所认为的,一种艺术。
战争牵扯了很多的人,虽然战争只有两个对立方,大半部分都是中立,但他们绝对都想不到,在中间牵扯到的一部分是异能者。
这个是异能者的第一次战争,真正意义上的。
在袭击之后,异能者便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袭击是没有必要的,该有的礼仪与和平还是要有,另一派则认为袭击才能看出目前人类的实力,毕竟最后他们会交战。
于是,在凯尔西海域打着海战的两个国家突然拥有了惊人的实力,炮火声持续了几个月,凯尔西海域一直都如同永日似的。
可最后为什么突然停止并握手言和了?
因为,他们说,他们遇到了神。
—
埃文坐着轮船,呆呆的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海面被轮船的行径溅起一阵阵波浪,怎么也望不着头。
“哇,大海好好看啊,一望无际让人心生敬畏,深不见底的湛蓝让人心生寒意,如果沉入深海那就再也找不到了吧。”说话的是小小的玛格诺莉亚,她整个脸贴在轮船的窗户上面,“我的眼睛像深海。这是一个叔叔告诉我的,埃文,你说像吗?”她扭头,离开窗户,期盼的望向埃文。
埃文认真的凝视了她一会儿:“很像。”
“好敷衍哦。”玛格诺莉亚嘟唇,再次贴上了窗户,痴迷的盯着大海。
埃文也凝望着深海,皱起了眉。
实验室的人从来不让任何人出行,这次却大张旗鼓的将所有人一起带到一个海岛,美其名曰庆祝袭击成功,从而享受一个美好假期。但按照埃文的思维,应该不是这样。
这个美好假期,送命都有可能。
到了海岛,轮船上的所有小孩都欢呼着走下来,挥舞着双手。这里的阳光并不明媚,但是十分凉爽舒适,也不让人感到阴冷,海岛的边缘处都是沙滩,中部是森林,埃文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森林中部似乎有个房子。
这种欢乐的气氛直到夜晚,当火系异能者用异能生出篝火了之后,大家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任何住的地方?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窸窸窣窣”的逐渐包围过来,平常经常进行实验和训练的孩子们立刻做出了戒备的姿势。
“欢迎来到「β游戏」,我亲爱的第五届试验品们。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们,只有优秀的人才会被选来这个游戏,优胜劣汰一直都是我们的法则。
“我看过你们的训练,你们的天赋都非常优异,所以这场游戏才会由你们来主导。
“说下规则吧,很简单,只要——
“活到最后吧,只有五个人才能出去。”
那双如海一般的眸子,坠入了深海之中。
—
站在凯尔西海域的最高处——中部海岛中的一座灯塔上,埃文微微低头注视着海面。
迎面而来时海风吹乱了他的风衣和头发,站在最高处的风力是强劲的,他眯起眼睛,像个狙击手一样的举起双手瞄准。
旁边的玛格诺莉亚头发已经被吹的看不清前方,她只能不断的整理自己的头发,颇有些恼怒的盯着埃文:“你就不能照顾一下女士吗?你知道女士的头发被吹乱是一件多头痛的事情吗?早知道就不和你一组了。”
埃文无视了她的话,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把她的头发揉的更乱。玛格诺莉亚拍开他的手表示抗议。
“他们的武器都好可怕啊……”玛格诺莉亚又被海面上的战斗吸引住了,暂时不想埋怨埃文,埃文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就是结束战争的人。”埃文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小刀,他转动并玩弄着小刀,微微勾起唇,轻声说道。
“这么一听我们还是很厉害的。”玛格诺莉亚眨眨眼,目不转睛的继续看着。
埃文没有再回答她,举起自己的手,手掌中凝聚起来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剧烈,直到光芒将所有能见的海域全部掩盖起来。
「神明将临。」
—
越是引人注目的人,越是遭人妒忌。
掐过埃文脖子的人有很多,不管是训练时候的教官,还是嫉妒他能力的同类们,他一直都是很多人的攻击对象,因为他的能力。
神的孩子,拥有神的能力。
在这个信仰神的时代,确实是让人嫉妒。
随着年龄的增长,埃文的能力越发强劲了起来,在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在个人战斗训练中打败他的教官,身体素质和格斗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说实话,他像一匹狼。
隐蔽在丛林当中,等待着出击的时刻,他很有耐心,可以等人落下他的陷阱之中。
但为什么说他像狼?
因为他——有一双,如狼一般的双眸。
表情永远都是比较淡漠的,武器是一把小刀,眼神锋利,和玛格诺莉亚是搭档。
玛格诺莉亚·克劳斯汀·坎特伯雷,控制系异能者,只拥有着一个特殊型异能,并没有普通异能。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弱小,在平常的训练当中也是不突出的,大家也不屑于去关注她。
直到在一次野外丛林训练当中,玛格诺莉亚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配合着埃文。
「能力聚散化」,这是玛格诺莉亚特殊异能的名字。这个异能其实也很简单,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将别人的异能力量扩大缩小。但玛格诺莉亚很少展现出自己的异能,直到在这次的野外丛林训练当中,大家也才第一次知道玛格诺莉亚的异能是什么。
当他们配合着在最后一刻胜利的时候,大家终于知道了玛格诺莉亚的实力。
她的意识很强,也有很强的大局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埃文有着惊人的默契。
玛格诺莉亚很喜欢笑,这让她看上去人畜无害,也可以做卧底使用。
如深海一般的双眸,可以引人坠入深渊。
然后,她就消失在,自己最爱的深海里。
—
夏洛蒂再次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用手指勾紧壶柄,起身给埃文倒了一杯。她的笑容更加深邃了起来,眼神似乎可以透过埃文的肉体直击灵魂:“您说完了吗?”这样的眼神只持续了一会儿,又恢复到了那种服务类较为恭敬的眼神。
“说完了。”埃文点头。
“所以您需要救赎,是吗?”
“是的。”
“那好,”夏洛蒂微笑着点头,“我开价一向比较实惠,我需要您在研究所做事时和偿愿时的所有记忆。”
“嗯。”继续点头。
“媒介物?”夏洛蒂伸手。埃文沉默的把自己手中的银手镯摘下来,递给夏洛蒂。
夏洛蒂摩挲着银手镯,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儿,埃文看见她手中的手镯像是镀了一层淡金,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神明的那道光芒一样。这是偿愿仪式的一部分。手镯漂浮在半空中,淡金色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以记忆为代价——
“偿愿——
“得到救赎。”
「神明的孩子,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却怎么也寻找不到光明。」
「Chapter.4 未来者」
“去未来吧,过去已经结束了。”
—
埃文坐上了回去的列车,车上没有再遇见跟踪他的夏洛蒂,他的左肩因为刀伤还有些微微疼痛,不得不改成右手拿箱子。
黑色风衣男在被他的圣光感染之后便离开了,暗杀他的人他至今不知道是谁,很巧,他也不想知道。
他觉得很累,他也终于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救赎是什么。
——是自由啊,无忧无虑的自由。
他走下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太阳,阳光暖暖的照耀着地面,他被刺激的有些睁不开眼,只能用手遮挡。
一位提着皮箱的女子朝他走过来,是那位自称是玛格诺莉亚的女子,她朝着埃文挥挥手,露出一个微笑。她走过来,对着埃文伸手:“你好,埃文。很抱歉上次骗了你,我叫夏洛伊丝·维多利亚,来自未来。”
“我知道你,”埃文握了握她的手,“无法超越的那几届中很出名的一位。”
“是吗?我觉得我不是很出名吧。”夏洛伊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是专门来找我吗?”
“是的。”
埃文轻叹一声:“有什么事吗?”
“我应该刚刚跟你介绍过,我来自未来,我这次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夏洛伊丝立刻开始陈述,“我需要你跟我去未来。”
“这很悖论吧,未来万一我还存在呢?”
“不,”夏洛伊丝摇头,“你就是要去未来的,这是你的命运。你的命运会在这天终止,在未来继续。”
“预言者说的?”
“是的。”夏洛伊丝笑了起来。
“如何去到未来?我的异能不是这个。”
“你要相信未来,不是吗?”她眨眼。
“倒也是。”埃文望向天空,一望无际。
“那就去吧。”他说,继续看天空湛蓝。
“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他问。
夏洛伊丝沉吟一会儿:“当神明变成无用之物,没有信仰之时,就会被愤怒的信仰者们亲手除去。光系,神明之子,被失望的信仰者们用烈火除去。神明无法拯救人类,所以人类便谋杀了神明。”
“所以,光系在未来灭绝了吗?”
她点头:“基本如此,光系异能者在未来是以个位数计算。你很强,不管是在过去还是未来,你一直都是「神之子」。这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是光系异能者之中公认的最强。”
“「和平之鸽」?”
“那不能拿来战斗。”
埃文轻声笑了起来:“那你呢?”他问。
“我?”夏洛伊丝哑然失笑。
“我只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堕入地狱的,罪孽深重于是在赎罪的女人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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