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安宁=谎言50%+绝望50%
“怪物。把这张卡送回钟鸣城。”
蝎尾将自己的银行卡塞到怪物手里。
“什么……你?”
怪物明白这张卡对于蝎尾和整个土胧黑帮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拜托你不要在他们面前露面。”蝎尾沉重叹息,她躲进怪物怀中,“你把卡悄悄的送回去就好……没有这张卡,我就彻底和钟鸣城断绝联系了。”
怪物惊愕,“你…决定再也不回去了吗?”
她忍俊不禁,抬手轻抚她脸颊,“什么啊,就算我要回去你也不会让我去的。”
怪物抱紧她,一时间竟有些哽咽。
“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要留在我这里?”
“…不欢迎?”
“欢迎!我当然欢迎……”
他将少女搂得更紧了一些,轻抚她颅首的墙蘼花冠。
“蝎尾……你留下的话,就在成年后跟我结婚吧。”
少女抬目看向他,她有些困惑地抬眉。
“哦……这边这个世界的结婚,不一定是因为遭遇了侵害被迫去做的。”他认真解释,“对于我们来说,结婚了,我们就永远都不能分开了。”
“……是好事吗?”她懵懂地问。
“当然……你愿意将你的心全部交给我吗?我也会把自己的心全部交给你的。”
她有些释然地垂下眉尾,“等你把卡送回去了,再说吧。”
于是,怪物托人将这张银行卡悄悄送回了钟鸣城。
这张卡最终又落到了骨蛇的手中,蝎尾已经没再出现过,钟鸣城再也找不到这个女孩的身影了,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人间蒸发了。
最终骨蛇也只能放弃追寻这个女孩,他登上土胧黑帮的首位,成为了掌管整座城的BOSS,孤独地度过淫靡而空洞的下半生。
“蝎尾,钟鸣城的人已经忘记你了。”
寂静的夜晚,怪物将她抱在怀里,两人坐在屋顶上,望着遥远的圆月,低声交谈。
“知道吗?我想你已经彻底属于我了。”怪物说道。
“那你呢?”她又问。
“我也属于你了。”怪物回答,指节穿过她柔软的黑发。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将头靠在他怀里。
“所以事情办完了,你要答应嫁给我。”怪物旧话重提道。
她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
眼下的幸福已经超乎了她的理解和承受范围,她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开心吗?幸福吗?还是…质疑呢?
美好得恍若隔世的一切突然令她退回自己构筑的布满尖刺的巢穴,重新对质起她逼迫自己遗忘的事实。
“…我当然应该答应。”她沉重而缓慢地开口。
“……蝎尾。”
已经获得真正爱意的她,不该再动摇了才对。
“都交给你吧…”她抬头,曲臂将手搭在他搂抱自己的骨手上,“我生存过的世界,我恨过的爱过的一切,我的身体和心,全都交给你处置。”
他垂首认真听着少女沉重的话语,他将少女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似乎是在感受那话语的分量。
她已经不在乎幸福是由什么构成的了。
相信吧,哪怕自己沾染过无数污秽,历经过无数次磨难,苦海的背后定是触手可及的幸福与希望。
“我的一切都随你处置。”
不要去思考,不要去质疑。
“蝎尾,等我们结婚那天,会有一个十层高的白婚礼蛋糕,你会披上这世界上最纯净美丽的婚纱。
“真的吗?而且你寿命比我长,我陪不了你多少个十年吧?”她歪头。
“不,我会找到办法,让你永驻青春。”
“然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安宁的地方构筑我们的爱巢,那会是一个被花田围绕的林间小屋。”
『我们将拥有一张充满幽香的床,
如墓穴一般深的长沙发,
架子上摆满奇花异葩,
在格外美丽的天空里绽放。』
怪物深深吻过他的情人,郑重而虔诚地将山盟海誓铸就成诗,缝在她的脊髓上。
“我们要在那里长相厮守,直到世界的尽头。”
她眸光深处暗波涌动,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我相信你。”
必须相信。
时光飞逝,蝎尾的成人礼到来,与此同时,也是蝎尾与怪物的成婚之日。
正如那年怪物立下的山盟海誓那般,黑发红眸的少女身披光芒闪耀的白色婚纱踏上铺满玫瑰的红地毯,她白皙如玉的肌肤被柔软的花边包裹,薄纱底下若隐若现的娇艳面容是如此勾人,她手捧鲜艳的红玫瑰花束,正如她旧时的加冕礼一样,抱着旧恋的遗骨将其送入坟墓。
衣装端正西装的骷髅怪物站在红地毯的顶端,在神父身侧等候他的新娘走上前来。这是他度过的几百年生命中最光彩的一天,他胸口一侧衔着浪漫的红玫瑰,正如新娘的捧花一般艳丽。
羽管风琴奏响庄重而典雅的婚礼进行曲,她缓步走在红地毯中央,穿过花藤门,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神父身前,转身面向新郎。
看啊,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像是童话一般不是吗?
“Fight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新娘为妻,不论她健康与否,不论她美丽与否,你都会用虔诚的爱意陪伴她永生吗?”
“我愿意。”
她感到一阵头昏目眩。
“蝎尾蛇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新郎,不论他贫困与否,不论他健康与否,你都会用虔诚的爱意陪伴他永生吗?”
她重重喘息着,眼前的幸福已经令她无法承受。
“我愿意。”
她释然而轻快地开口。
“请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
两米高的怪物半跪下身,托起她纤长的手掌,将那枚有着蝎子刻纹的钻戒叩在她无名指上。
看呐,其实就算是遭受过肆虐,杀害了自己的家人,遭遇了旧恋的背叛,真正的爱与幸福也没有离自己远去啊。
她望着那本来只应该出现在童话书中 高得看不见顶的十层婚礼蛋糕,和那不符合常理存在的骷髅新郎,簇拥的人群都在欢笑着为她送来祝福。这场婚礼像是把她泡进了黏腻的蜜罐,紧紧包裹着她。
“怎么了?亲爱的。”怪物见她突然垂首擦拭泪水,给她递过手帕。
“不…我只是,太高兴了。”
她将捧花抛向空中,伴娘伴郎们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争抢。
“好了,我的爱人。”怪物娴熟地搂过她,轻啄她双唇,“我感到我的一生终于圆满了,我爱你,永远都是。”
她一时间止不住泪水,垂眸回吻,“我也爱你,蠢怪物。”
眼前的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疏离而遥远了呢。
不知怎的,她在想,自己还在婚礼上吗?还是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了呢……
“蝎尾,是极光。”
怪物指向遥远的天际,瑰丽的极光于深邃夜空乍现,变化万千的光芒由绿到红划开一道靓丽的渐变,像是悬挂于夜空流光溢彩的丝带一般耀眼动人。
“喔…”她半张着嘴,遥遥望去,那是一番多么震慑人心的盛景。
“我也从来没见过,很美吧,这是为了庆祝婚礼留给你的礼物哦。”怪物笑着,温柔地撩起她的长发。
“……”
缓缓的,她合上眼眸。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
“……?”怪物疑惑地看着她唇瓣微微开合。
她抬步,托着长长的裙摆走下台阶。
真的有那么值得相信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过浓的谎言与欺骗一旦被相信便会疯狂生长出骨架,最终藕断丝连地连接搭建成一座疯狂的幻想之都,由此成为”现实”。
如果现实是如此得来的话,那么幸福是如何得来的,构筑幸福的成分也早已不再重要了。
她走向一张餐桌,拿起一只高脚杯,抓着它砸到了桌角上,高脚杯便断裂变一把锐利的凶器。
“蝎尾!”怪物大喊,急忙跑上前来。
是啊,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会相信那片极光和这只骷髅怪物呢?
她向怪物转身,抬手将尖锐的玻璃送向怪物的胸口。
这荒谬的一切,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从未彻底相信啊……
“蝎——”
她将手一推,玻璃碎片便深深送入怪物的腹腔。
“我还真是,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眼前本该坚硬的怪物却突然像是玻璃一般裂开缝隙来,裂痕从他的腹腔蔓延直至全身,然后是整片红地毯,最后是目之所及的整片夜空。
一切都化作碎片分崩离析开来,蝎尾木然地望着这个疯狂的世界逐渐被销毁抹去,还有那口口声声说着爱的骷髅怪物,在他的骨手触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也跟着整个世界化为毫末。
婚礼蛋糕、礼花、神父、红地毯……一切的一切全部归为虚无。
她双脚再也接触不到地面,漆黑的虚空吞没她的身体,她朝后仰去任由自己的身体在虚空中漂泊。
“我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她近乎麻木地合上了双眼。
钟鸣城中,她的躯壳还在城市中废弃的一角,于透着悠悠月光的窗台底下蜷缩侧躺着,怀抱那具空壳的,是一堆苍白的枯骨。
她的阳伞打开着靠在一侧的地面上,尽管落满灰尘,但是依旧完好无损。
啊……我原来,从未离开过那片地狱。
她不是从未质疑过,为什么偏偏是骷髅怪物?为什么偏偏和他的枯骨一样留着同样的刀痕?为什么偏偏是她得到这样的爱与幸福?
肮脏的少女,杀了最爱的人和自己的家人,然后被一个又强又温柔的大怪物带进异世界,然后义无反顾地抛下自己原有世界中的一切跟怪物没羞没燥的生活在一起。
这算是哪门子的妄想童话,失败的梦想家,愚蠢的理想主义!
那么现在呢?我的灵魂呢?
这该死的虚空将我的灵魂丢到哪去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那个穿着洋裙的阳伞少女体内,也不在那个头戴花冠的新娘体内了。
荒谬的一切都将迎来终结,她明白自己很快就没机会感到悲伤绝望了。
她想张开嘴呼唤,却发现自己于虚空之中仅剩意识,她不再拥有自己的四肢躯体和声音,彻底归于虚无了。
许久,她的意识消弭了。
仅剩下一位被黑色花边包裹的纤细少女,在阴暗的角落中与同样衰败了的枯骨一同永眠。
——————墙蘼花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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