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的地方离邸府不过几步远,设在一处十分幽静的池边,池上的荷花早已枯败,只剩着一旁正开得幽香的腊梅独树一帜。
等到裴兴奴到了设宴的地方,宾客们差不多都到了。裴父正忙乎着招待客人,直到看到裴兴奴到了,他觉得自己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裴父忙拉住裴兴奴将她带到众宾客面前一一介绍:“来来来,这是我家的小女。”
“裴老爷家的千金长得可真是大家闺秀啊!”
众人的应和声和夸赞声让裴兴奴觉得有些头疼,她正暗暗地揉着眉心却闻不知哪位客人说道:“听闻裴千金琵琶甚好,不如助个兴让大家瞧瞧?”
“这……”裴父看向裴兴奴的目光有些为难,正打算着找个法子推脱掉的时候,他竟听到裴兴奴道:“那么小女子便献丑了。”
待被她叫去拿琵琶的阿素回来,裴兴奴看到了阿素眼中的忧虑。想到她大概是看到了那根断掉的琴弦心生了顾虑,于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接过了琵琶。
宴会上恰巧搭了座台子,众人纷纷入座等着目睹一番裴千金的芳容和表演。只见着,裴兴奴席地而坐轻挑一缕青丝别于耳后,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轻抚过琴身,当周围的声音完全静了下来,只听到如埋入地底许久的泉水咕噜咕噜的从泉眼里冒出来的声音,众人不禁发出一阵唏嘘。
琵琶声一瞬间又变得大了起来,仿佛如豆大的雨点打在叶片上,一阵急促的促弦声过后,再听,那声音又变得如缥缈的烟尘般随风而散。
裴兴奴闭着眼认真弹奏着,手里的动作不辍,听着耳边不断变化着的乐声渐渐的慢下了弹弦的动作。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碰那根已经断了的琴弦,众人的喝彩声传来,但只有她知道这曲子是并不完美的。
一曲终了,她缓缓站起身来向众人行了礼,独留着身后还沉浸在余音中的众人,匆匆下了台。又想到众人不免等会儿又要夸赞一番,便独自找了处幽静的亭子坐了下来。
正等着阿素拿些点心过来,裴兴奴手撑着脸有些无聊的用手指卷着一缕青丝,当她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裴兴奴抬起头看向来人,本以为是阿素拿了点心回来,却不想见着一位身着月牙白色的锦袍,发上简单的束着一条白色的发髻的男子。
见他面容长的倒是温润如玉,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是不知他又是哪家的公子。
只是听他道:“裴姑娘竟有如此雅兴一人在这儿。”这有些冒昧的语气让裴兴奴不免打消了她先前的念头,将他归类到那群贪图美色,又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之中。
“不过……裴姑娘今日的弹奏倒是让小生有些失望了罢。所谓的曾经京城有名的才女,如今只能弹一把断了弦的琵琶?”男子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被放在一旁的琵琶,手指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已经伸出去轻捻起那根断了的弦。
裴兴奴讶异的看向眼前那着实让人摸不清意图的男子,见对方十分准确的就找到了那根弦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拙劣的掩饰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她想不到竟有人能听得出她曲子的不完美,又能准确得找到那根被她临时粘好了的断弦。
“公子是何许人?”
“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裴兴奴亲眼看到男子只是在弦上随意捣鼓了几下后,那根弦竟能在他的手中被重新弹出声音。男子拿起琵琶重新调了音后递给了裴兴奴,他道:“不知小生可有幸听到姑娘真正的弹奏呢?”
恰巧阿素拿了茶和糕点过来,她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多出来的陌生男子。裴兴奴只是对她摇了摇头,便让她自个儿做其他事情去了。
她看着男子自顾自的坐在了她的对面,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又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副不听到她的弹奏便不肯罢休的样子。
她只能点了点头,便抱了琵琶开始弹奏起来。裴兴奴小心翼翼的弹着那根被修好的弦,琴声悠悠地转折起来,突然间好像银瓶撞破水光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
曲终。裴兴奴沉吟着收起拨片插在琴弦中,她听到男子如此问道:“姑娘刚刚所弹的可是《绿腰》?”
裴兴奴下意识的点了头。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带给他太多的惊讶与未知,又想对方既然能够发现琵琶的残缺和所弹的曲名,想必本就不一般吧。
男子抿了一口茶,替着自己倒满了茶,又将茶壶转向裴兴奴的杯子。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的举起茶杯伸到裴兴奴的眼前说道:“那么小生就以茶代酒来表示对姑娘的夸赞吧。”
裴兴奴不知自己是如何鬼使阴差的与男子撞杯,等到她回神过来只看到男子嘴角勾勒出的弧度,他站起身望了望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明月渐渐从云后露出头来,男子背着月光的样子让裴兴奴一时失了神。
她再看时周围哪有那人的身影,只听得空气中残留下的余声。他道:“小生的名字请姑娘听好了,小生名白字居易。那么裴姑娘,有幸再见吧。”
裴兴奴难得遇见了少有的知音,便有次借机向父亲问起那日男子的来历,才得知他是京中有名的诗人。父亲说白居易当时正好身在京都,便被他给请来了。
后来,裴兴奴夜夜弹奏《绿腰》,无事时便轻捻那根被修好的琴弦。只是,她也不知这情愫从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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