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愁风月（5）

江月白在那场雨后退了神格，因为有一位善人飞升了，她为并州祈福，是大造化。江月白也没有什么不舍得。倒是不少仙家有些可怜这个小姑娘，没有信仰之力又没了神格，她身体里所剩不多的神力，又能支持她多久呢？

就在所有人觉得江月白此生之只能找一个角落自生自灭的时候，陆雩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了江月白的手，说：“去我府上。”

江月白开开心心地答应了同居的同时，他们两个的八卦又一次飞快地传起来。

桃坞山顶开了很多的花，江月白坐在桃林里，觉得也很舒服，她可以看到远山的浮云和游鸟来去。陆雩把她接过来也是有私心的，一方面是放心不下江月白，一方面是桃坞山的灵气可以养着江月白一些时日，但也只是一些时日而已。

小仙侍芸儿，一日给陆雩端糕点时，问：“仙上可是喜欢江姑娘？”陆雩摇头，道：“胡闹。”陆雩早于百年前就已经太上忘情，才成了陆雩寡淡的性格。芸儿看着坐在桃林里和那山野里成了精的兔子玩闹，身影逐渐虚化的江月白，说：“仙上您忘了吗？太上忘情，并非无情。”

陆雩微微晃神，看着江月白，江月白回过头，对着陆雩一笑，如沐春风。陆雩说：“你说得对。”

可是陆雩没有和江月白说什么，什么也没有。

直到并州新供奉下来的那一天，陆雩突然下了山，然后一脚把新的福德正神踹了出去，温文尔雅的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面容极为好看的女子，说：“天道选人越发不分是非了。你走吧，不要脏了桃坞山。”

旧供奉没有流离失所，新供奉却连洞府都进不去。

由此，六界八卦又更新了一条：鹿神陆雩不喜并州新供奉。疑是因为并州前供奉江月白。这一次，璇玑星官没有笑嘻嘻，只是慢慢悠悠来一句：“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

入夜。

江月白和陆雩坐在观星台上，江月白身体地虚化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她有些坐不久了，打了几个哈气。

陆雩说：“困了的话，就靠着我睡一觉吧。”

江月白摇了摇头，说：“不行，睡了，就醒不过来了，我舍不得你。”

陆雩微微动容，轻轻把江月白抱住说：“我不会走的，睡吧。”

江月白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陆雩抱着她坐在桃坞山的观星台上，与那璀璨的星河下去欣赏人世最后一抹繁华，观星台可以看见烟火，江月白的庙宇基本都被砸光了，有新的神明来代替了她。

她躺在陆雩的怀里，乌黑的长发与陆雩的银发交织在一起，江月白轻声说：“这星星，真好看。”

陆雩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说：“那就留下来，我们看一辈子。”

江月白轻轻笑了笑说：“神的一辈子，太长了……陆雩，你喜欢我吗？”

陆雩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的裙摆处已经开始化做星星点点的灵力，她就快死了。

陆雩说：“神，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江月白合上了眼，她温顺地靠在陆雩怀里，呢喃说：“也是……可是，大概是我已经不是神仙了吧，我好喜欢你，我也舍不得你……”

陆雩没有说话，他感受着怀里的小姑娘一点点消失，最终彻底泯灭于苍茫天地之间。陆雩再也抓不住那只手了。

陆雩看着那点点灵力随风散去，轻轻一笑，眼角一滴晶莹滚落在自己的衣袖上，呢喃道：“但是陆雩，有七情六欲。”

此后千百年的孤独，便由我守着没有你的余生度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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