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狐仙奶奶估计也是发现了我这昏昏欲睡的状态,又添了一把醒神香,说道:“既然要来听姑奶奶我说故事,就要听到底。”
我揉了揉眼睛,说:“可这也太无聊了。”
狐仙奶奶哼了一声说:“鹿神仙上那种人,你能指望他的风月故事,有多刺激?不过这事情还挺有趣的就是,据说,江月白刚上任的时候,最不喜欢红色。“
没错,江月白不喜欢红色。
大荒里少有这个颜色,她只见过落日把这个天烧得橘红,却难看到烧得火红的时候,那个时候连黄沙都是一种梦幻的颜色,和月色银晖洒下的又不一样。
江月白喜欢落日的那种温柔。
后来,江月白上任了并州福德正神。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齐王。也就是人间颇为后人说道的齐王乱。
齐王是个女子,她代替她的哥哥活下去,在叛乱前,她和她的将士路过了江月白的庙宇,这披甲上阵的女子走进了庙里,烧香,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头,道:“吾兄死与贼人之手,今日小女愿替吾兄抱以血仇,望可仙家得庇佑此行平安。”
那一天,这个小姑娘发上红缨就像是一轮烧起来的火,她策马北上,却再也没有回家。渡淮河一战她死在了乱箭之下,十万英魂的血几乎把淮河烧起来。
那时候,江月白就站在一旁,她走过那血海摇橹,站在耀阳之下看着那至死也没有倒下的女孩,轻轻伸出了手,可是还没有触碰到,就被一只如玉的手给阻隔了。
陆雩穿着那身白衣,他的下摆也被那血污拦住了,他对着江月白摇了摇头说:“世事,不可逆,不可阻。”
江月白收回了手,她确实想要逆转齐王的死,她撇开了头,蹲下身去,取了齐王的一缕长发,说:“你放心,我会把你送会故土的。”
只可惜那十万英魂,隔着遥遥淮水,再也度不上回家的那只船。
那以后,江月白突然喜欢上红色了,越正越好的红色,月下仙人为此打趣过她不知道多少次:“福德正神啊,不如下回和天帝商量一下,来我这姻缘府上一些时日?”
江月白总是笑以回答,说:“倘若有幸,自然愿意,不过小仙现在并州待得挺好的,一时半会儿可能是舍不得来了。”
别人都只当是江月白转了性子,喜欢上了喜庆的颜色,只有一次宫宴后,陆雩突然到了江月白的洞府小坐。
江月白整理了一下周围,陆雩看了看,寻了一个空出坐下,江月白倒了一杯茶水说:“仙上能来,真是让小仙这儿蓬荜生辉呢。”
陆雩一笑,不多语,浓浓的尴尬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了,过了一会儿,陆雩说:“其实在凡人那里有一句话,除了生死,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大事呢。你不必为了齐王那件事而有所心结。”
江月白不语,她望着自己衣袖上的石榴花失神,过了一会说:“仙上误会了,小仙不过是被那颜色有所震撼,觉得好看罢了。”
江月白生得白皙,一生红衣更衬的她面容清丽,再加上眉间那一点朱砂,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观音大士坐下的小童一样,明眸皓齿。
陆雩摸索了一会茶杯,淡淡地说:“你穿红色,确实挺好看的。”
江月白一怔忙说:“仙上何出此言,小仙,小仙……”
陆雩轻轻放下杯盏说:“齐王有言与君。”江
月白愣了一下,问:“那位娘子,有话想对小仙说?”
陆雩点了点头,轻语:“她说:‘我从不后悔,纵然最后伤痕累累,万劫不复,却以我血酹我衷心敬仰过的天地。即使天寒地冻,路遥马亡。’以及,她让我转达一句,谢谢。”
江月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我没有庇佑她。”
陆雩起身说:“你已经尽力了。命轨是没有人可以阻拦的。”
陆雩走时,江月白送了他一盆白山茶,陆雩看着那小小一盆的山茶花,弱不经风的模样,问:“这是何意?”
江月白清咳两声,说:“上一次的那些传言,还望仙上不要在意……这是小仙的一点歉意……”
陆雩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眼睛里有许些委屈的意味,也不知道时对谁委屈,没有拒绝,收下了花说:“本座从来没有在意过,说到底是本座的不对。”
江月白没有反应过来,春风微醺,桃坞山脚的槐花吹得人罗裳醉,陆雩伸手捡取了飘落在江月白红衣上的一片槐花,说:“不必送了,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风里微响,那仙人就已然不见了,只有一地属于桃坞山顶的桃花代表着他的主人来过。江月白捡花,一拍脑袋说:“哎呀!忘记问仙上为什么会用那四个字形容我了!”
后来,陆雩在对江月白的评价又添了四个字。
至诚至真。
然后江月白被陆雩仙上婉拒后痴心难改,陆雩仙上终是看到这个爱慕自己多年的小仙,却已难得昔日爱人的回首的虐恋情节,再一次在天界传开,蔓延到四海八荒。
江月白这一次知道的时候,直接从榻上摔了下来,怎么越传越离谱了!
我听得终于有了点精神,狐仙奶奶端着酒樽抿一口玉露,兰花指微翘着给自己扇着小风,我问:“为什么,是痴儿痴心,至诚至真呢?”
狐仙奶奶想了想,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我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可是我没见过福德正神啊!不然以小仙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还怕不知道为什么?”
狐仙奶奶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见过福德正神一两面,不过那一两面,倒是符合了那一句至诚至真。”
我凑上前去给狐仙扇着小扇,问:“怎么说?”
狐仙想了想,说:“神仙做久了,渐渐地就会不知道,所求为何,性子也会变得寡淡起来。”
我嘟囔说:“您可还是一样的媚骨天成。”
狐仙奶奶用手指轻轻一戳我的额头说:“狐族天生习魅术,就像你师尊现在让你不会卜卦,你行吗!”
我摇头表示不行,狐仙奶奶才满意得继续说:“但是并州的福德正神不一样,她位列仙班这些,活得只能说更为通透了。”
“于生死看开,于往事看开。于自己所爱也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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