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露确实名义上对路鸣的暗恋,源于开学后的一个午休。多少年之后她想起路鸣,常常就会想起那个困倦乏味的下午,阳光被窗户割成条状,懒洋洋地爬到她的课桌一角,头顶是风扇转动嗡嗡的声音,然而这样浮躁的一切,却因若有若无的薄荷草木的气息,变得像一场静谧的梦境。
这个午休谢思露没有回家,她留在教室里做一张英语卷子。南方的夏天走得晚,中午的温度又格外高,几台老旧的风扇开到最大,仍有汗珠从额角沁出来,粘腻着鬓发。思露其实是不怕热的,只是这回她如何也静不下心,余光里是路鸣白净的脖颈和校服领子,她的耳根便止不住地烫起来。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窥视”的行径,可视线还是忍不住望他身上移。
此时教室里只有几个人,有两三个已经趴着睡着,路鸣却仍低着头,手不离笔,能听见笔尖在纸面上流动过的声音,一旁是演算了半张的草稿纸。
他成绩那么好,又那么努力,一定不喜欢不上进的女孩子吧。
思露这样想着,便强迫自己去做题,一时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往脑袋挤,她竟好像没有了平时的厌烦。当她准备往下一篇阅读奋战的时候,黑色的人影压过来挡住了半面金黄,谢思露看见路鸣转过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笔,指了指另一只手上的数学练习册。
“思露,你知道这题怎么解么?”
他的嗓音温和,又带着一些磁性,和课上提问时他回答的声音,还有他站在讲台上说话时清冷的感觉都不一样。此时他的问话像是咬在她的耳畔,又如羽毛拂过她的心尖,让她的呼吸都滞留了片刻。
路鸣不带姓氏唤她名字的时候,谢思露第一次知道小说里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不知道怎样形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时光静止,周遭一切都消失了,世界仿佛只剩她和他两人。
于是思露在一瞬怔愣后,迅速地垂下睫毛盖以掩饰自己的慌张,然后又点头,说:“我看看。”她伸手将练习册拿过来的时候,似乎触碰到路鸣微凉的手指,她的头压得更低,不敢抬眼看他,发丝遮掩下的耳根子却腾腾地更热了,她想自己此时的耳朵一定很红。思露迅速地扫了一眼,突然有些害怕自己不会,幸运的是,昨晚自习的时候,她正好做了这道题。
“喏,是这样的......”谢思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讲解,虽然她感觉自己的脑中早已成了一团乱麻。练习册上字小,路鸣便得靠近来看,思露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气息中,一时心跳如鼓擂,仿佛能清楚地听到左胸腔发出“砰砰”的声音。她偷偷地瞥了路鸣一眼,只见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道数学题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有一种失落。
路鸣很聪明,思露只是稍微点了几下,他就明白了解题的关键。当他将练习册从思露手中拿回,正打算道谢的时候,突然发现思露面上的两坨粉红,并一直晕染到耳根。他显然没有联想到是自己的缘故,还神色关切地问了一句:“很热吗?”
听到他温和的声音,思露愣了愣,只觉得周围似乎还在增温,她心里有些高兴,又生怕被猜到自己的小心思,只能不好意思地一笑,看起来很腼腆:“是有点,我这个人挺怕热的。”
路鸣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于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要转回身。谢思露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竟神使鬼差地扯住他的衣角,虽然很快便松了手。她看着路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每天午休都要来教室学习吗?”
路鸣似乎也不在意她刚才的举动,唇角微微上扬,回了一个尾音:“嗯。”
思露在搭讪人这方面向来笨拙,此时也只能干巴巴地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她用杏仁似的眼看着路鸣,轻轻地赞了一声:“你好认真。”
阳光不知何时变了方向,瓢泼而入。将少年修长的手指、黑的发、清俊的眉目都踱上了耀眼的金黄。而谢思露就在这片金光中,看见路鸣嘴角上扬,唇间露出整齐皎白的牙,他的眼尾微微弯着,笑起来的时候眸中似有万千星辰闪烁。
“谢谢。”
或许是那一日的阳光和温度太过浮躁,空气中又带了点薄荷草木的气息,谢思露贮藏了整十七年的心,便这样在路鸣一笑之间彻底沦陷。
谢思露,思露、思露——
那天晚上,她歪着头趴在课桌上,轻轻咬着下唇,笔头在日记本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好。忽然,她翘起嘴角,一下子翻到印花的扉页,坐直起来,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了三个字。
谢思路。
谢思露喜欢路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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