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荡了荡秋千,又在小院里走了走,觉得有些困倦,回里屋小憩了一会。
不知多久,阿绯被轻轻推醒,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原来是早上的丫鬟。
“姑娘,下午要开始施粥了,大公子一会来接您呢!”
阿绯闻言连忙坐起来,见外头日头正中,温暖烘人,寻了镜子看了看,只见一娇俏美人怔忡着,美中不足是头发散乱,髻歪钗斜。
阿绯看丫鬟妆发整齐,正端了铜盆,试着水温。开口询问:
“你叫什么哇?”
“奴婢彤羽。”
阿绯点点头,抓了抓散开的发髻,
“叫我阿绯便好。对了,你会编发吗?” 说罢,指了指一头乱发,有些苦恼。
“自然会的,姑娘想要什么发式?” 彤羽抖了抖手,自然的走过来,双手整理着阿绯秀发。
“你瞧我适合哪种?”
阿绯观察镜中佳人,不知如何是好。她对人间女子的妆发毫无了解,见头发被彤羽不停摆成各种样式,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
“阿绯姑娘面若桃花,不如梳个俏生生的垂鬟分肖髻可好?”
阿绯不知所云。“这是什么发式?”
“我弄给阿绯姑娘看就是了。”彤羽笑笑,一双素手上下翻挪,大概一刻便理好了。
只见阿绯结鬟于顶,被一株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紧紧固住,几股头发散在一侧,编成小辫,用殷红丝绳稳稳系着,如燕尾向空,俏皮可爱。彤羽又取出青黛一盒,胭脂三色,口脂一叠,细细为阿绯描画着,阿绯本就冰清玉骨,肤色极白,如此妆点下来更衬得她面若桃花,一笑如春林初盛。
彤羽又领着阿绯来到丹红大柜前,打开只见七八套各色常服,彤羽取了三四套,依次放到阿绯面前,阿绯睁大双眼,心想今早还赞叹温嵋服饰艳丽,原来自己也可穿这些漂亮衣裳。
彤羽正忙碌着,取了配饰,鞋履等衣物呈给阿绯看,阿绯只觉得眼花缭乱,难以抉择。
阿绯犹豫,彤羽上前打量会阿绯,笑道,
“阿绯姑娘身形纤纤,面容娇艳,不若选这套烟霞迷离丝锦,外衫樱红云缎短袄,再配个兔毛织锦披风,至于鞋子嘛”
彤羽退了两步,思忖片刻,便从柜中取出一双团蝶百花绒绣鞋来。又比了比阿绯的脚,满意的点头。
“阿绯姑娘觉得如何?”
彤羽一脸期待的看向阿绯。阿绯看着彤羽为她搭配的服装,真是艳丽红火,如这冬日寒梅一般,正好衬得火狐身份,阿绯也极为开怀,赞赏道,
“很好,很好!你眼光真好!你们温家人待人真好!”
彤羽欢喜,接着说,“这些都是大公子为姑娘预备的,这用度,比起温小姐也是不差的。大公子对您倒是上心。”
说罢略有所指的望向阿绯,阿绯见彤羽面有戏谑,不解其意,不过也没做他想,一只粗布粗衣的红狐欢天喜地换上了人间华服。
阿绯穿戴完毕,彤羽惊艳不已,称赞其美貌,
“阿绯姑娘真是天人之姿,比那寒梅还要美上几分。”
阿绯也是极欢喜,扭着身子徘徊屋内,与彤羽闲聊着,突然听见叩门声,彤羽笑道,
“应是大公子好了,阿绯姑娘随我来吧。”
阿绯有些紧张,不知怎的,见到光风霁月的温峤,总是有些小心忐忑。此番入温宅的一番游历,实在开了阿绯的狐眼,晓得世上一种名为“精致”的东西。自己这泽下小狐,连字都不识,闯入这诗文之家,到底有些惭愧心虚。
配饰叮咚,衬着水流淙淙,二者穿过梨花满头,走向温峤。
温峤长身玉立,负手立在秋千旁,身后跟了两个美貌丫鬟。只见温峤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罩石青印金纹梅大氅,袖口镶着雪白滚边,腰间系翠玉罗带,脚踩玄色漆凤飞天履,一派大家之样。
温峤见阿绯盛装,愣愣盯了半晌,眸中神色莫名,好一会才收了视线,柔声道,
“此等佳节,阿绯穿的甚好。” 说罢咳嗽几声,面上粉红乍现。
阿绯听到温峤夸奖,转了一圈,心情大好,欢喜道,
“这番我精心打扮啦!应该不会丢了温家的面子!”温峤见她张口闭口温家,不由得噎住了声,面上更红。
彤羽见二人模样,心领神会,出来打了圆场,急忙道,
“二位贵人快走吧,免得误了时辰。”
几位这才上路,阿绯一路上欣赏温宅美景,好不快乐。彤羽见阿绯一脸惊叹,不由好笑,想这阿绯应是小户人家的,大城大户哪一家不是如此排面?见她一脸纯质,也觉得她可爱单纯。
二位到了宅外,见一玄色绸袍,头戴苍色锦帽的高个男子抱手立着,旁边跟着神采奕奕的温嵋。阿绯看男子神态颇为不耐,眉宇间痞气飞扬,似乎不喜这繁琐活动。温嵋确是一脸兴奋,拉着男子说着什么,男子好脾气的应和,面上倒也温和。
二人看温峤过来了,都开心起来,简简单单行了个礼,见后面跟着的阿绯,皱了皱眉头。
“此为阿绯姑娘,乃我救命恩人,这位是舍弟温峥,旁边的小妹温嵋你已经认识了。”温峤贴心的为阿绯介绍。
阿绯点点头,冲二人笑笑,温嵋见阿绯换了一身华服,样貌过人,心中喜欢起来,也对她温和一笑。温峥却点点头,面色不愉。
“父亲母亲可是又未出门?”温峤看向温峥。
“嗯,母亲头痛,父亲陪着母亲散心呢。”
温峤闻言有些担心,不过还是将视线转回施粥现场。只见三只大锅挨着,几位家丁持勺伫立,有条不紊的为百姓舀粥,阿绯见讨粥百姓大多粗麻薄衫,面黄肌瘦,甚至有身怀六甲的妇女背着个小锅前来讨粥,阿绯思索,这凡人凄惨,身体娇贵,只食五谷,不像我们妖怪餐风饮露,生吃硬嚼,对吃食不用发愁。
阿绯闻着腊八粥香气扑鼻,肚中馋虫被勾起,咕咕响着。偏被温峤听个正着,温峤忍笑道,
“再待一会便可吃粥了,瞧你馋的。”说罢扯了扯阿绯的小辫子,阿绯吃痛,气鼓鼓的瞪着温峤,温峤朗声一笑,望着阿绯可爱模样喜爱不已。
过了半晌,粥已见底,得粥百姓对温家千恩万谢,阿绯望着一群凡人跪拜之样,不由得咋舌,这世间凡人跪拜的如此草率吗?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彤羽拉着进了宅内,几人穿过抄手游廊,过大堂,到二堂侧厅坐好,阿绯茫然跟随,挨着温峤坐着,彤羽及几位丫鬟伫立伺候,只见两位严肃长者面南而坐,应是温峤父母。
温家兄妹依次与父母问了安,阿绯也想随着站起,却被彤羽拉住,阿绯不解,见彤羽摇头,便坐定了,绽开笑容望着温家二老。
“听嵋儿说,这姑娘救了你。”温母开口,语气平和却隐了威严。
“是的,母亲。”温峤点头。
温母点点头,见阿绯面容美丽,娇俏可人,不由的叹气,
“倒是个妙人,可惜你早与李家二女儿定了亲,不然也是好姻缘。”说罢似是头痛,揉了揉太阳穴,见温峤垂眸不语,又道,
“李家姑娘也二十了,等你五年,已是深情。”说罢咳嗽了几声,众人听得温太言语,转头看向温峤,阿绯也是迷惑,看着温峤面色苍白,似乎难受的很。
“母亲,温峤一心修炼,无意娶妻。”温峤有些艰难的说道,又看了阿绯神色,见她一脸困惑,摇头叹息。
“咳咳……为娘不过希望你早日安定。”温母又看了一眼温峤,见温峤面露难色,也不继续逼问,便叫着丫鬟上菜。
只见六个丫鬟各自端着个青木小案,一位案上落着古朴食器;一位呈出五只天苍冰纹白瓷碗;一案上五副牙白色碧玉箸并五张水红彩虹如意锦盘;另一案上是冒着热气的青芹碧涧羹,色泽如玉,漾在水绿色元青花瓷碗中;一案上摆着一尾十生开花鱼,缀些青菜点缀;末案上一霜色描金松石食盆,中间盛着色泽茜红的腊八粥,香气勾人。丫鬟们放下菜肴,为五位布了菜,便退下了。
菜品不多,又多以素食为主,众人各自食了些腊八粥,便开始闲话家常来。
阿绯对温家事情不甚感兴趣,只盯着那开花鱼流口水,可见众人谈论着温家生意与旧友,无人动那美食。阿绯狐狸心性,焦急不已,却又不敢贸然动筷,便苦苦憋着,闷闷的喝着腊八粥。
忽然见盘内出现几块鱼肉,温峤边听温父发言,边用公筷轻悄给阿绯夹菜。阿绯看着温峤样子,想到这几日的贴心,心中一暖,对温峤甜腻笑笑。
温峤也是暗中瞥了阿绯好多次,嘴角暗暗上翘。
饭间气氛温和,食物美味,阿绯吃的很是开心。温峤见阿绯一脸满足,有些抑制不住笑意。
众人都吃完了,丫鬟又收了餐具,上了些果脯茶点,二只鎏金酒壶,五杯酒盅,阿绯第一次饮酒,只觉醇香不已,不觉贪杯,有些昏昏沉沉。
彤羽见阿绯吃醉,便告了声抱歉,携着阿绯下了饭桌,和另两个小丫鬟扶着她回房。阿绯跌跌撞撞,面色酡红,更显得娇艳欲滴,不想进屋,便在院内朱红秋千上坐着,遣了丫鬟离开,独自吹着冷风。
此时已入夜,微风轻拂,吹得阿绯很是舒服,阿绯头晕眼花,歪头靠在绳索上,梨花朵朵开着,皑如山上雪。
此时天公不作美,突下夜雨,雨丝滑刺,扎着狐狸难受,阿绯便挣扎着起身回屋。
佳人身形一歪,竟要摔倒,却被一有力双手扶起。温峤见阿绯酒醉,实在放心不下,便来看望她,不料见了这么一幅美人醉酒图。早知她酒量如此不济,不该让她喝这么多酒了。想到这,温峤自责不已。
小雨淅沥,温峤扶着小狐,阿绯竟不似寻常乖巧,开始撒起泼来,怎么也不肯回屋。
温峤皱眉,见阿绯满面酡红,双唇娇艳欲滴,勾魂摄魄一般,引得温峤眼热。
“乖,你听话。”温峤温言安抚阿绯,有些愤怒,彤羽、倩柔二人怎可丢下阿绯一人,实在该打。
温峤见阿绯神志不清,嘴中喃喃,不由得好奇,便附耳过去,怎料阿绯摇晃间,朱唇误触温峤右耳,霎时,一团火自耳始,烧到面颊,继而是四肢百骸。
“阿绯,你怎可如此……你可知如今你多惑人?” 温峤哑哑说道,阿绯却浑然不觉。
二人纠缠间,衣袂渐湿,温峤害怕阿绯着凉,遂一把抱起阿绯,阿绯纤瘦,重量极轻,入怀娇软如水。温峤闭目几息,尽力克制心中旖旎,径直穿了书房,寻到卧室来。
一派女子馨香袭来,温峤心跳如雷,注视怀中阿绯,佳人已累极睡去,双目阖住,如碎花剪影,面颊粉嫩,唇盈盈一点。
温峤缓缓将阿绯放下,见她衣衫有些湿透,微微皱眉,施了水系灵能稀了衣衫水分,理了理她额间碎发,又轻轻抚了抚阿绯面颊,眉目紧锁,重重叹息,注视良久后才转身。
温峤出了卧房,又在寒雨中立了半晌,心中百转千回。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温峤怅惘,踏月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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