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是……你的决定

冬天的早晨让人舍不得离开被窝。

这天寒冷到让人不禁想问是不是下雪了。勾起过去回忆的手机闹铃叫醒了顾星桥，真怀念啊，这是第二回吗？

结束回忆后，他终于爬出被窝。今天没时间瞎玩了，这是因为前天收到的一封邮件。

［让我告诉你复活的方法吧！

—方羽］

在和方羽的五分钟邂逅过后，为了不被雨北秋发现，后天方羽用自动寄信功能寄来这封信。

如同留言中的一样，附件里头是两名少女的交换日记。然后──

「不久前，我的另一个灵魂离开了人世。按照她的希望，为了那些与我们有著相同命运的人，我在日志上写下自己所知的所有秘密──」

图片上的日期因为脏污而无法辨识，可是，上面确实写了顾星桥想要知道的情报。

于是他继续阅读著日志，为了不看错任何一个字，不断反覆阅读著。

“原来如此。”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阅读完全部内容后，顾星桥叹了口气，接著──

“……好，决定了……”

［死亡99天后，造访对方死去的地点吗──］

这天雨北秋在笔记本上写了这段话。

前天，顾星桥将邮件上面的情报原原本本地写在笔记本上，他在交换日记上写了这么一大篇内容。

［①一个身体无法寄宿两个以上的灵魂。因此，之后寄宿的灵魂会因为无法适应而逐渐消失。拥有意识的时间一开始是减少五分钟，之后是三十分。②接下来则是不规则地减少。然后到了死后99天，寄宿的灵魂会自动消灭。③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阻止，也就是与死神进行交涉。可以让寄宿的灵魂留在宿主体内，但是宿主的灵魂会在──达成协议的那一刻消灭。］

造访对方死去的地点，仅有一次机会能够与死神进行交涉。

雨北秋是三月六号去世，那么九十九天后就是七月十三。那天只要造访她发生意外的行人穿越道，就能够与死神进行交涉。然后，只有一次交涉机会，必须选择要让哪一方活下来。

简单来说，那一天是顾星桥和雨北秋其中一方会消失的日子。

顾星桥尽可能写得浅显，来让那个笨蛋也能够看得懂。

她则回答了这句话。

［抱歉，让我思考一下。］

简短的一句话。这也是正常的，顾星桥知道真相后，也犹豫著要不要写下来。可是，一直拖延时间也不是办法。

方羽跟白玲已经做出让方羽消失的决定，虽然方羽没有告诉白玲自己什么时候消失，但白玲表示没关系。因为一旦得知明确的日期，反而会让她无法承受。所以，他们决定好好利用仅存的时间，等待那天的到来。既然如此，顾星桥就没有任何插手余地，只能在一旁守护那两人仅存的时间。

“怎么办才好啊……”

他看向月历，离那一天还有一段时间。

剩余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尾声。

“喔，云心，早安。”

到了后天，陆云心脸色阴沉地来到顾星桥的房间，怎么了啊？

“有人写粉丝信给你……”

“粉丝信？咦？是谁？”

“你自己写的……”

…………

又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收件人是顾星桥，寄件人也是顾星桥，最重要的背面则写了［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请帮我签名！］

唔唔……从刚刚陆云心就一直用刺痛人的视线看著他……这样单纯只是没朋友的可怜虫在自导自演吧！昨天是在搞什么鬼！

“可恶…………嗯？”

然后顾星桥在粉丝信的最底下发现了一行神秘的文字。

［捉迷藏。］

“这是……”

顾星桥当下感到大惑不解，但立刻反应了过来。他马上开启电脑，按照指示寻找──有了！

不知道何时新增了一个隐藏资料夹，里面放著一个文字档。

［要记得边看电视边阅读喔。］

看见标题，顾星桥立刻察觉出里面是写了什么。因为那家伙很善良，是希望他不要受到太大打击的意思吧。感受著她的那份善良，在文字档上点了两下，然后开始阅读。

雨北秋──所做的决定。

［给顾星桥，对不起，我回信晚了。因为思考了很多事情，让我感到头昏脑胀。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因为我想要自己做出决定。］

自己做出决定──

她的那句话让顾星桥忍不住想哭，但仍继续阅读著文章。

［我──选择消失。］

“…………雨北秋。”

说得也是，你……一定会做这个决定吧。

［呵呵，一旦决定要死，莫名会感到害怕呢。可是，我还是无法让你牺牲，上次的事情让我确信了一件事，你受到大家的喜爱，要我结束你的人生，自己活下去，我绝对做不到。］

“……”

不对，大家真正喜欢的是人不是我……

［对不起，你那么努力寻找让我活下来的方法，我却无法活下去。可是，我认为这就是我的命运。应该说原本早就结束的人生，得到了延长，所以我没有任何悔恨。而且能够体验顾星桥的人生，我真的非常快乐。所以……我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七月十三日，我会向死神进行交渉，谢谢你──为我浪费了一段时间。］

“…………可恶。”

顾星桥早就知道那家伙会做这个决定，明明知道，但是……

［我还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雨北秋的留言还没结束。

［我会去见妈妈，然后将一切告诉她，我已经下定决心，这次不再逃避。］

不需要想也知道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即使如此，雨北秋仍决定去见母亲一面，她肯定抱著所无法想像的决心。

“雨北秋……”

那家伙在写这篇日记之前，想必非常苦恼吧，她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撑了过来。明明内心很害怕，但她要是表现出来，顾星桥就可能会无法振作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做好决定了。”

于是顾星桥握起笔，在笔记本写下给她的回覆。

“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不会多说什么，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到此结束，不这么做的话，会让她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白费掉。

“虽然只剩很短的时间，但我们尽情享受这段时间吧。你我都是顾星桥，我们要度过一个最精采的人生。”

［好！］

“我们一起去制造回忆吧。”

顾星桥仰望著冬天的天空，说出了这句话。

碧蓝的天空高阔无垠，彷佛会被吸入一般。总感觉手碰触得到天空。

那家伙曾经活在这个世上，活在自己的体内，为了证明这件事，要制造许许多多的回忆。

然后面带笑容地送她离开，尽全力露出笑容。

“……这样就够了吧。”

时光流逝而去。

雨北秋可能是看开了，她恢复回原来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野丫头，过著一往如昔的日子。

［总之，我要大玩特玩！小光的月历上每天都是星期天！］

像是──

［然后我的目标是脱离处男之身！你老是思念著我，无法跟其他女孩子交往，会让我很担心耶！］

“少……少管我。”

还有──

［我好想进入男澡堂看看喔！想要欣赏全裸帅哥！］

诸如此类的，每隔一天，她的情绪便会变得更加高涨。真是的，拜此之赐，又开始流传顾星桥到处闯祸的谣言，不过只要她玩得高兴就好。

［呀喝，星桥同学！明天我跟班上的人约好要去唱歌，你要加油喔♪］

“真是的……又给我找麻烦。”

顾星桥悄悄露出微笑，继续阅读著日记──奇怪？

［星桥同学。］

“嗯？”

［我很庆幸是顾星桥。］

“谢谢，我也庆幸……是你。”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她似乎很开心。

然而，残酷的现实逐渐逼近，雨北秋的时间原本已经减少三十分钟，又变得更短，现在已经减少了足足一个小时半。然而，雨北秋没有怨叹这件事。既然如此，顾星桥也不能说泄气话，必须表现得坚强一点。

接著时光又继续流逝而去……

“星桥……很……很冷吧！”

怎么回事……

时间将近的某一天，顾星桥遇见了姚诗诗。

“啊，对了，这是你要我在碰面时拿给你的，拿去吧。”

然后少女递给了顾星桥一个信封。

咦？这是什么？

“怎么了吗？你昨天有说要在碰面时拿给你吧……”

“啊，不……谢谢你。”

顾星桥从姚诗诗手中收下昨天的自己写给他的信。拆开信一看，写著［你一直对小光依依不舍，我会很困扰的！你要好好当小诗诗的护花使者！］顾星桥当下明白了一切，可恶，是这么一回事吗？

看样子雨北秋是担心顾星桥还在单恋她的事情。他可以明白雨北秋因为担心，所以打算撮合自己和姚诗诗，可是情况恐怕不妙，因为今天是──

“星桥，我好高兴喔，这么重大的日子……你选在七夕邀我出来，换句话说，代表我可以有所期待吧？”

没错，今天是七夕。

真是的……这下子真的不妙。因为姚诗诗俨然一副小女人的表情，服装与发型都有经过精心打扮，彷佛是在下一生一世的赌注。而且，现在是晚上六点耶，她刚刚是不是有说“我有说今天要在朋友家过夜”？而且四周都是情侣吧？按照这个情况，吃完饭说“那么，祝你节日过得愉快”，自己会遭到刺杀吧？这下子应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总之顾星桥按照信上的指示，老老实实带姚诗诗到预约好的餐厅共进晚餐，然后交换圣诞礼物，可恶，居然这也准备好了。

之后顾星桥祈祷著他们之间生硬的对话可以持续到天亮，但姚诗诗说“差不多该走了”，于是只好匆匆离开餐厅。可恶，结帐时才发现，钱包里塞满了领出来的钞票，竟然准备得这么周全。

然后他们到洋溢著圣诞气息的街道上闲晃，不知不觉间，姚诗诗挽著顾星桥的手，完全是一对情侣的模样，而且不时意味深重地注视著他。

“……时间差不多了。”

“啊，要不要再继续走走？”顾星桥试著蒙混过去，但她火热的眼神明显带著渴望。

不妙不妙这下不妙了！拜托有谁快来救我啊！

“────星桥。”

当顾星桥独自感到手足无措时，姚诗诗站在人烟稀少的十字路口，突然喊了一声。

“你记得这里吗？”

啊啊……呃……咦？

顾星桥环视著四周，心想“这里是怎么了？”完全没有印象，代表应该是雨北秋跟她来过这里。既然如此，假装不知道也不太妥当。

“喔，我还记得啊。”

总之他试著随口附和。

“你在这里………………拥抱了我吧。”

什么！

“那是我跟你的初次邂逅。”

“────咦？”

“我在这里被小混混缠上，你出面救了我。”

……喔，原来是这件事啊。

“你当时好帅，力大无穷又有勇气，拥抱著我，让我感到安心。”

她彷佛在述说著梦境，看起来既开心又快乐。

可是，顾星桥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因为她被蒙在鼓里。姚诗诗所喜欢上的人不是他，她喜欢上的那个自己，即将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

“可是──”

不过……

“我真正喜欢上星桥…………应该是之后的事。”

出乎意料之外的话，让顾星桥忍不住抬起了头。

“他们到班上来时……星桥你救了我。当时你非常慌张，因为不习惯在众人前面做那种事吧？”

“啊，不，那是……呃……”

“可是，你救了我。拚命鼓起勇气去保护我。即使很害怕，你还是鼓起勇气在大家面前奋战。我那时才发现到，星桥你其实非常懦弱，比外表还要更加胆小，然而──你同时也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

“…………”

面对著姚诗诗温柔的声音，顾星桥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直误会她喜欢上的人不是自己，可是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其实真的──

“因为我喜欢上那样的星桥，所以我也很喜欢今天这个胆小的星桥。”

“唔。”

姚诗诗的话一针见血，被识破了吗。

“我今天真的抱著很大的期待。”

“……抱歉，一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

“呵呵，没关系。你在这么特别的日子约我出来，我就很开心了。”

面对顾星桥丢脸到家的那句话，她却还是温柔地露出笑容。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明明总是被甩得团团转，却还是那么地温柔，对自己一往情深，真的──

“可是……因为今天是七夕，我还想要另一个礼物。”

然而，今天的姚诗诗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

“唯独今天……我希望是由星桥主动。”

“这……”

她说出了这句话，并用抚媚的眼神注视著顾星桥，接著垂下眼帘，微微抬起头，呃……

“…………”

没办法再继续逃下去了，顾星桥下定决心地走向姚诗诗，揽住她的肩膀。

然后，在她的双唇……

双……双唇……

“……………………”

就这样经过了大约两分钟。

“……………………”

等到不耐烦的姚诗诗睁开双眼，露出不满的表情责备我，并这么说道：

“星桥是胆小鬼。”

“唔唔！”

竟……竟然连她都这么说自己……

可是，她随即又恢复笑容，然后露出“真拿你没辄”的表情。

“你这个样子，没有我一直顾著怎么行呢。”

“咦？”

她语气开朗地说道。

“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等到你真的想要拥抱我的那一天。”

“…………”

“今天的后续就等到那天再继续吧。”

她转身飞奔而去，脸上仍带著笑容。

在开始飘雪的那个夜晚，她独自一个人向前直奔。

“……谢谢你。”

顾星桥独自喃道，在空无一人的世界，皑皑白雪闪烁著耀眼的银光。

因为雨北秋的愚蠢至极的行为，导致顾星桥严重睡眠不足。现在正吊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

“你是晚上跟女朋友太过火热，才累成这样的吗？真是拿小混混没辄！”

“或许你不算猜错。”

“呵呵，这真是耐人寻味啊。”

有著不可思议颜色的围巾摇晃著，让人联想到冬天。

身为小姨的顾嫣，将视线从手上的书移开，向顾星桥这么问道：

“吶，你有什么心事吗？”

“不，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嗯……为什么喔，莫名觉得？”

顾嫣含糊地说道，不过她似乎还有话想说。

她露出关心的笑容，开口说道。

“看见你每次委屈自己当滥好人时，我偶尔会感到害怕。”

“什么……意思？”

“你总是会将其他人摆第一吧？在我眼里看来，你迟早会一边说‘来，请用’一边为别人奉上自己的性命。”

“……………………”

“星桥。”

顾嫣呼吸了一口气，露出温柔却又带著一丝忧愁的表情。

“按照别人的话去做，不见得一定正确。违背自己的真正想法，会后悔一辈子。后悔是对没有努力的人所做的惩罚，用你剩余的人生背负罪责──未免太过漫长了。”

“……………………”

一股沉默笼罩而下，顾嫣一脸担心地注视著顾星桥，而他则是──

“……什么意思？再说我又没有任何烦恼。”

“是这样吗？”

“是啊。”

顾星桥朝她瞥了一眼，她的表情透著一抹不安，于是再次抬头看向天花板。

是她多心了，莫名感到不安是常有的事。

结束交谈后，顾星桥继续沉默不语。

顾嫣看似寂寞的眼神，仍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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