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刘易便乘着马车出发了,马车后,还带着许多随从。
“报” 一个随从跪在马车前,道:“丞相大人,有两个女子挡住了马车前进的道路。”
“嗯?这么快?”刘易微微诧异,便起身下了马车。
雨萱和芍药站在清晨的郊外,看着面前这队车马。她们几乎在这儿等了一夜。
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雨萱看见他时,神情不禁恍惚,这就是她的父亲?但,她却对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提不起一丝感情。
“雨萱” 刘易先开口了:“没想到,十几年了,你竟然活下来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
“嗯。”雨萱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 刘易很平淡地道:“跟我走,是什么下场吧?”
刘易和雨萱都心知肚明:雨萱对刘易而言,只不过是用来谋取权力的工具,毫无亲情可言……
“如果你现在转身就走,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你仍然可以平静地渡过一生。”刘易开出了最后的条件。
“不,不用。”雨萱的语气更坚定了几分。
刘易伸手,旁边的侍从赶忙捧出一只锦盒。刘易打开,里面便是用丝绸包裹着的珊瑚枝。
“你不后悔?”刘易递出锦盒。
“不后悔。”
芍药赶忙接过锦盒,揣进怀里。
“上车吧。”刘易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雨萱点了点头,却又回头,对芍药道:“你快回去吧,你家公子还等药救命呢!”
芍药看着雨萱的背影,拼命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她能看得出,雨萱和李豫是真心相爱的……
雨萱不舍地再看了一眼远处的李府,这一次,可能是永别了……
她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吗?
也许,会吧。
芍药看着刘易的马车向远方驶去,许久,才揣着锦盒向李家的方向走去。
而在柳府,柳青青才刚刚起床。
她穿好衣服,推开门时,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看见,柳雅君正盘膝坐在房间前,露天的院子里。
柳雅君就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古筝,发了一夜的呆。连她的衣摆都被露水沾得湿透了。
“姐?”柳青青小心翼翼地叫醒了发愣的柳雅君:“你没事吧?”
“啊?”柳雅君被叫了一声,才如梦初醒:“天怎么凉了”连忙回屋换掉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今天还得去参加李家的丧事……”
而此时,在李府,李长盛,李昊,李言,包括林夕,都围坐在李豫床边。
芍药已经将那根珊瑚枝交给郎中制成药粉了。
将药粉小心地洒在李豫胸部的伤口上,又给他灌下一碗汤药……
“咳,咳……”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直昏迷的李豫突然猛得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依旧是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此时,却代表着李豫苏醒了。雨萱的牺牲,没有白费……
郎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李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这几天还不能下床走动……”
郎中大概交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先告辞走了。
“芍药,”李长盛微微皱眉:“你留下照顾一下豫儿吧。其他人,跟我去送青凤最后一程……”
“等一下,”李豫突然开口:“我也想去……”他边说边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不行”一旁的芍药赶忙扶着他重新躺好:“公子,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按郎中所说的,不能下床……”
“我得去见青凤姐最后一面……”
“闭嘴!”李昊突然开口:“你想见青凤,我能理解,但现在就好好给我躺着!别拖着一脸病样,出去丢人!”
李豫一愣:“大,大哥……”
过了一会儿,李府门前已经围了许多人,都是来参加青凤的丧事。
谣言早就随着李昊的归来真相大白,那些曾经围观着青凤被谣言逼死的人,多少也有了几分内疚……
不论是什么原因,今天来为青凤送行的都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幸好有林夕带着几个捕快在维持着秩序。
没多久,李府的大门徐徐打开。
一支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出,顺着人群中让出的小道,向着李家的坟地走去。
李昊高举着招魂幡,身后,李言边走边挥洒着手中的纸钱,为身后那几个抬棺的男人带路。
柳雅君就在送行的队伍里面,打扮得毫不起眼。她看着李家的队伍渐行渐远,脑海里不经浮现出当初,云毅对着青凤磕头的模样……
与此同时,在路途中的云毅仍然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闭眼,脑海里都是夜晚和柳雅君弹琴的场景。
狠狠地甩了甩头,好像要把脑子里多余的杂念甩掉。
“让开!”
一个嚣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云毅下意识回头一看,是一辆疾驰的马车……
云毅赶忙闪开,却被马车溅起的尘土扑了一身。
云毅刚要怒目而视,马车后的小窗探出一张人脸,只是一秒,但却把云毅惊得原地……
马车里的雨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刚才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窗外,却撞见了云毅,刚好打了个照面……
她马上就要告别过去了,却在这儿看见熟人,是错觉吗?
刘易就在身后的另一辆马车,倘若让他知道云毅的存在,恐怕连云毅都危险了!
他能当上丞相的高位,谁又说得清他手下到底有多少条人命呢?
从今以后,雨萱的目标,只剩下一个:活下去。
而在李家坟地。李昊一个人呆立在一座新坟前,面前的碑上只有两个字:青凤。
李言打发掉那些来帮忙的人,给李昊留出一块空地。
“哥,喝点?”李言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只酒袋,递给李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烈酒,放了几年了。”
李昊接过,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点燃了一样,灼烧的疼……
“我想拔剑,抹脖子自杀……”
李昊说着又灌了一口烈酒,眼睛盯着面前的石碑,仿佛在看着坟墓里的青凤。
“可你不能。”
李言笑了笑,和李昊并排站着,看着青凤的坟冢。
“是啊,我不能。”李昊也笑了:“父亲年事已高;三弟又是眼盲;而你,又不让人省心……我想死也死不了。”
李言也笑了,伸手去拿李昊手里的酒袋。
李昊手掌一翻,将酒袋里剩余的半袋酒液倒在的青凤坟前,然后才将空下的酒袋递给李言。
李言脸色一僵,然后哭丧着一张脸:“那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好酒啊。”
“啧” 李昊笑了笑:“就当孝敬你嫂子了,哈哈……”李昊看着李言的模样,爽朗的笑了起来,眉宇间再不见之前的悲伤。
但越是这样,李言越是皱紧了眉头。
尽管李言和李昊分别了将近五年,但,李言还是能看得出李昊蹩脚的伪装……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就算李昊骗过了所有人,也始终骗不过李言……
但,李昊不说,李言又怎么会揭穿呢?
李昊一边笑,一边回头向李府走去,甚至没再回头看一眼青凤的坟……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想回头,而是怕一回头,眼泪会掉下来……
与此同时,柳府的柳元正在书房看着手中的账本,计算着柳府的经济变化。
而王矣则在后花园,用一把大剪子小心的修剪着树上的杂枝,然后,又精细的挑选着树上的叶子。
她在采茶叶呢。
“娘”柳青青也凑过来帮王矣挑选着叶片:“你把茶叶泡好了,我也要喝。”
“你不练琴了?”王矣一边问,一边从这些不起眼的树上挑出一片片翠绿的新叶。
“啧” 柳青青撇了撇嘴:“我又没我姐那种兴致,能抱着琴发一晚上的呆!”
“嗯?”王矣眉梢一挑,有些疑惑。
“娘,青青” 还没等王矣发问,柳雅君就走进了后花园:“你们在采茶叶啊?”
“嗯。”王矣点了点头:“你也一起来帮忙吧,这是新叶,长得正葱郁……”
柳雅君点了点头,脱掉外衣,递给一旁的婢女,便来帮忙采摘着茶叶。
这种事本可以让佣人来做,但王矣始终亲力亲为。在她看来,一杯好茶是要倾尽百分百的心力,才能泡好。
但,在一旁帮忙的柳雅君却是精神恍惚。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只是为了在青凤的丧事上,再见云毅一面。去了才想起来,云毅已经走了。
王矣把采摘好的新叶在小火上细细翻炒,然后又放在一旁的小盘子里,准备晾晒。
做好这一切之后,王矣也坐在一旁,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在王矣年轻时,她就已经在街上卖茶了。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农村女子。
而柳元,是她的熟客。
每次,她在街边一摆好茶具,柳元都会闻声而来。
后来,王矣的父母双双染上了重病,尽管王矣昼夜不离的侍候,但,父母还是去世了……
而柳元,这个陌生人本可以旁观,但却毅然地召来最好的郎中,陪着王矣照顾着她的父母……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仅限于一杯热茶。他不过常常去她那儿喝茶而已……
后来,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那时候,柳元已经身无分文,根本不可能再做生意。这时,一个叫做云子忠的人帮了他们一把,凭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
现在的柳家,根本就是云子忠创造的……
“青青,雅君。”一个声音打断了王矣的回忆,是柳元。他早就没有年轻时的英气,而是一个中年大叔。
王矣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是黄昏了。将装茶叶的小盘放到后院的石桌上,等待第二天的暖阳。
柳元已经忙完工作了,很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女儿制茶。
而在同时,雨萱坐的那辆马车也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看来是要在这儿过夜。
“小姐” 一个随从挑起了马车的门帘,恭敬地道:“请下车吧。”
雨萱面无表情地从马车上下来,动作僵硬得像没有灵魂的木偶。
同时,刘易也下了马车。他皱着眉头 看着眼前的客栈:“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大人,您先将就一下” 随从苦笑了一声:“明天我们就能上官道了,到时候离京都就近了。”
“嗯。”刘易嫌弃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这荒郊野岭的,只能凑合一下了。
随从马上去客栈里安排:“店家,这儿还有多少房间,我们全都要了。”
店主赶忙点着头,去准备房间。
刘易嫌弃地坐到客栈桌前,等待着店家上菜。雨萱自然地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最迟后天” 刘易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最迟后天我们就能到京都。”
“嗯。”雨萱只是轻声应了一下,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毕竟,所谓的“父女”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店主终于准备好房间,开始上菜了。客栈一楼的饭桌只有十张,而刘易带着随从占了九张,只有角落里还余下一张空桌子。
就在店主忙着伺候刘易等人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推门进入客栈。
是云毅。
因为角度问题,雨萱看见了云毅,而云毅却没看见雨萱。一霎那,雨萱的脸色惨白。
而雨萱的反应恰好被刘易发现了……
“店家” 云毅走到唯一的空桌前,坐下道:“你们这儿还有空房吗?”
“啊?”店主被云毅这么一问,为难地道:“这位客官,我们已经没有房间了……”
“啧” 云毅也微皱眉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算了店家,给我上些吃食吧。”
云毅甩了甩头,看来今晚又要露宿山林了。
“咳” 刘易突然开口了:“这位公子,看你还没找到住处吧?老夫这里,倒还有一间空房。”
云毅回头,正好看见刘易身旁的雨萱,不禁错愕了半秒,又装出一幅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哦?不知这位大人,可否将空房让与我?”
刘易早就从这半秒里看出了不少东西,但不动声色:“可以是可以,但公子,你这样出来是要去哪儿呢?”
“是去科考。”
云毅略微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
“去京都啊” 刘易的笑容更柔和了几分:“那可真巧,我们顺路啊。不如,公子就上我的马车,我们一起?”
一共就只有两辆马车,刘易一辆,雨萱一辆。
云毅迟疑了一下,看着刘易“真诚”的样子,点了点头:“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雨萱脸色越发惨白。
“呼。”雨萱舒了一口气,小声道:“爹,不如他和我坐一辆马车?”她尽量掩饰与其中的冷淡,提议道。
刘易别有深意的看了雨萱一眼,才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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