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倾心

天微微亮了，东方翻起了一抹鱼肚白。

云毅收起手中的书卷，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又坐了一夜了。今天该去夫子的学堂里听课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背上了几本书，出发了。

而在李家，李言吃过早茶便出发向六扇门的分部走去。王管事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想必今天就能领到捕快的服饰和佩刀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想的始终是昨天那张冷艳的面容和那个决绝的背影……

“林夕……”李言嘴角微扬，心情自然愉悦了不少。

时间没过多久，李言就已经到了“六扇门”的大门口。

轻蔑地扫了一眼门口站岗的两个捕快，李言竟哼起小调，大摇大摆地向着大门内走去。

“站住！”左边站岗的捕快大声叫住李言:“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六扇门，没事快点离开！”

李言随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腰牌:刘虎。

“再不停下，我们就要动武了！”

“动武？”李言不禁一笑。他从小跟着大哥习武，不说一代宗师，但也比一个小捕快厉害得多。

“刘虎，不得无礼！”

一声呵斥从大门里传来，随后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便是王管事。

“大人。”刘虎见了王管事，马上恭敬地行礼。

“刘虎，这是李家李少爷” 王管事亲自捧着一套捕快的衣裳，和一块崭新的腰牌，把它们递给李言后，随即对刘虎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同袍了，要好好相处。”

李言冷冷的看着王管事一脸讨好的表情接过衣裳，没说话。

刘虎已经惊呆了，一向冷淡的王管事居然这么优待这个“新成员”，简直像是讨好……

“大人” 李言走到王管事面前，像对待下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请求和林夕一组。”他的语气像是在命令，而不是请求。

“呃，好，好的。”王管事因为李言的动作，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马上点头:“我马上就去安排。”

李言笑了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昨天的那个背影……

“林夕……本公子要了！”

当李言成功进入了六扇门，云毅也终于到了夫子的学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大步走进学堂。

他进入时，夫子已经在讲课了，他随意挑了个座位，便坐下听讲。

夫子仍然捧着书本在授课，没注意到他。

“夫子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夫子的讲授:“此句何解？”声音轻柔，清脆……竟是一个女子！

“女子？”云毅愣了两秒。一直以来，读书的都很少有女子，毕竟女子不能参加科考。

“哦，柳小姐啊，”夫子被打断了，也并不生气。而是抚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这句的意思是……”

云毅丝毫没听进夫子的话，而是一直看着离他不远的柳小姐。

同时，在六扇门，林夕正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李言。

他换上捕快的装扮之后，身上更有了几分英姿飒爽……这身捕快的衣饰好像是专门为他设计的……

“林夕” 王主管指了一下李言，道:“从今天起，他就和你一组了。你们要好好配合……”

“等一下” 林夕被王主管的话吓了一跳:“和他一组……我能拒绝吗？”在她看来，李言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只会带个随从为非作歹而已。

“不行！”王主管摇了摇头:“这是命令！”

李言微笑地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不管怎么看都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林夕咬了咬牙，指向李言:“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你输了，就乖乖滚回家去！”

“胡闹……”王管事的呵斥还没出口，就被李言拦住了。

“那，要是你输了呢？怎么办？”李言嘴角微扬，有些挑衅地道。“我输了？”林夕愣了一秒，道:“我输了就和你一组，听你指挥！”

王主管脸色一变，小声提醒道:“李少爷，您多小心，林夕的武功比普通捕快强得多，才会破例成了唯一一个女捕快。”

“比普通捕快强么？”李言笑了笑:“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当李言两人走上擂台的同时，云毅也听完了课。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夫子习惯地抚了抚花白的胡子:“你们都回去吧，云毅留下。”

其他人都起身向夫子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夫子。”云毅掏出两本书卷，恭敬地递给夫子。

“嗯” 夫子笑着接过:“你又看完了？自己去书房再取两本带回去读吧，你这样刻苦的人，不多见啊。”

云毅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取了两本书:“夫子，我先告辞了……不然天黑前回不了家。”

“嗯” 夫子闭上眼，又开口道:“你也注意到那个柳小姐了吧？她是柳家的大小姐。”

说完便不再开口了。

云毅见状，便转身离去。

等云毅离去之后，夫子才继续开口道:“孩子，你看她的眼神里有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可你们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

云毅出门时，正好看见柳小姐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上了一顶轿子。他傻傻地看着轿夫抬着轿子渐行渐远……

许久，才反应过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轿子里，两个女孩正聊得热火朝天。

“青青 ” 柳小姐笑着摸了摸柳青青的小脸，笑着道:“才十五岁，就这么漂亮了，长大之后还得了？”

“雅君姐好坏哦，就知道欺负我！”柳青青小脸一别，向着柳雅君撒娇道。

柳雅君宠爱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对了” 柳青青想起什么似的，认真地道:“雅君姐，爹前两天告诉我，说他想把你许配给李家二少爷，让我们两家联姻……”

“停” 柳雅君赶忙叫这小丫头打住:“这个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灵真庵给娘祈福，希望娘的病能早点康复。”

“是啊” 柳青青也点了点头:“娘都病了那么久了……”

鹿鸣苑里，主管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二楼的李豫。

李豫从早上便坐到这个位置，一言不发，“目光”平静得令人恐惧，无神地投向台上的雨萱。

雨萱有几次无意间和他对视，都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主管” 李豫缓缓开口:“把雨萱请上来，喝杯茶水，吃些点心。”说完，一旁服侍的芍药便摸出一锭银子。

“哦。”主管赶忙接过银子，前去安排。

擂台上的两人还没分出胜负。

李言已经累得躺在擂台上喘气。而不远处，林夕也是如此。

“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李言躺在地上喊道:“朝着我脸上出拳！”说出这话时，李言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是平常，自己早就怒火中烧了；可是现在，不仅不生气，还有点想笑……

“你才没人性！”林夕也躺着喊:“你一个大男人，都不能让让我吗？”

“你还站得起来吗？”李言扯着嗓子喊:“反正我是不行了。”

林夕试了两次，只能无奈地道:“不行，我也不行了……”她的肌肉因为过度劳累，已经僵硬成石头了。

“那，我们平手了？”“嗯……”

李言试探着问:“我，可以和你一组了？”

“嗯，”林夕点了点头:“但是必须听我的！”毕竟，这次比试算是平手，她也没理由再拒绝李言了。

云毅正皱着眉，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柳雅君的模样……

只是不到一天，可柳雅君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刻在了他的心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云毅不禁喃喃。随着短诗，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柳雅君的模样……

甩了甩头，不再去想，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心中所想的柳雅君此时正跪在佛前，为母亲祈福。

柳雅君带着柳青青在佛前磕头，祈福。而一个中年尼姑一直站在佛像旁边，看着柳雅君。

“师太，”柳雅君磕过了几个响头，又上了三炷香，才起身问道:“您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尼姑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慈祥:“是你有问题想问我吧？”

柳雅君一愣，点了点头:“青青，你先出去等我好不好？”柳青青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离开了佛堂。

“师太，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爱情’吗？”柳雅君看着供台上的佛像，轻声问道。

“那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尼姑笑着反问。柳雅君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灵真庵也只剩我一人了” 尼姑顿了一下，道:“也许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什么叫爱情。”

柳雅君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尼姑转身，向着佛堂后走去，柳雅君跟了上去。两人从佛堂后的一个小门出去了。

这灵真庵后面，竟然还有一片森林。森林不大，但相当茂密。两人顺着一条林间小道，向森林深处走去。

小道不宽，但还是有些距离的。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尼姑才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座破庙，尽管已经破旧不堪，但依旧可以从残垣断壁中看见曾经的辉煌。

尼姑熟练地推开寺门，露出正厅的佛堂。

从破旧的墙壁上，还有许多脱落，掉色的壁画。一尊庞大的石佛上已经长了青苔，一条狰狞的裂缝恰好穿过了佛像的脸……

佛前，一个邋遢的中年和尚正默默念着经，完全不在意两人的到来。尼姑仿佛已经习惯了和尚的态度。

“你来了。”和尚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我来了” 尼姑也开口回答:“你想通了吗？”

“还没有。”和尚背对着两人，手中的念珠依旧转动着:“林夕还好吗？”

“还好。”尼姑叹了口气:“我要走了。”

说着，尼姑便转身离去。柳雅君也赶忙跟上，转身之前，仿佛看见和尚的面前有一行蝇头小字:

我愿陪你一起等，等这缘分认真起来。

李豫这边，终于和雨萱坐到了一张桌前。

雨萱正在泡茶。而李豫，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雨萱，“看着”她非常熟练地操作着茶具。

不一会儿，两杯香茗便摆在两人面前。然而，李豫却始终“盯”着雨萱。

那眼神，平静地可怕。

“李公子” 雨萱咬了咬牙，小心地道:“请喝茶。”

“嗯。”李豫答应着，探出手来，摸索着茶杯……

雨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李豫的手在桌上不断摸索，始终没碰到那个茶杯。

“公子，你的眼睛……”雨萱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李豫的手一僵，然后从容地收回:“没事，我从小就看不见东西，这么久，都习惯了。”

李豫从容地笑了笑，仿佛一阵春风拂面，能把一切阴霾一扫而空。

两人相对而坐，难免有些尴尬。

雨萱起身，打开了窗户。看着下午，金色的余晖洒在李豫的半边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雨萱小声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李豫并没听清她的话。

“哦，没什么”雨萱换了个话题:“公子，你既然看不见，那可以听见吗？”

“呵，”李豫整了整衣领，笑着道:“我失去了眼睛，不能看见世界的美丑；但，我能听得见啊。”

他笑得很温暖，丝毫没有因为失明而流露出落寞的神色。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他的脆弱……

“我能摸摸你的脸吗？”李豫轻轻探出右手:“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嗯。”她轻轻把脸贴上他的手掌。

另一边，李言和林夕正在酒楼里。

一个在桌子上趴着，另一个还端着空酒壶往嘴里灌……

“喂” 林夕扔掉空酒壶，用手指戳了戳趴在桌子上的李言:“你怎么了，怎么不喝了？”她边说边傻笑。

李言强忍着头痛，起身:“林夕，你喝多了。”说着，扶住林夕的身子。

“我才没喝多！”林夕边说边挣脱了李言，大声喊:“你才喝多了呢！”她说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李言见状，叹了口气。

直接拦腰抱住已经喝醉的林夕，走出了酒楼。“喂，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李言一边防止林夕的挣扎，一边问。

他刚问出口，刚才还在挣扎的林夕突然安静下来。

“喂，问你话呢，你听得见吗？”李言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林夕。

她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安静地伏在李言的怀里……早上和他打得不可开交的女生，原来还有这样柔弱的一面……

算了，带她回家吧。李言顿了顿，向着李府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没有家……”林夕的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说梦话:“我的父亲是个捕快，在年轻的时候抓捕了无数罪犯，也杀了不少人……”

李言一愣，没有打断她的话，依然轻轻地向着李府走去。

“后来，他遇到了母亲。他们有了我之后，父亲突然放弃了捕快的工作，告诉母亲，他要出家，当和尚。”

“我那时连话都不会说，母亲跪在地上，哭着求了父亲一整晚……后来父亲还是出家了。”林夕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地传进李言耳中:“再后来，母亲也出家了，当尼姑了。她一直在等父亲，等父亲看开了；但，其实，父亲也在等。”

“事实上，只要母亲肯再低下头，求求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放下佛祖……可是，现在他们谁也不肯先低头……”

她的眼眶已经泛红了，最后若隐若现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他们好傻啊……”

李言沉默地看着怀里的姑娘。她睡着了，轻轻打着呼噜，眼角还有一丝泪痕……

在茅草屋里，云毅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柳雅君的身影，那么美，那么温柔……

始终睡不着觉，便起身，向着街道走去。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正适合云毅散心。

店铺也三三两两关了门，显得街上的云毅更加孤独。

噔，噔噔，噔蹬蹬……

一阵风吹来的声音，是古筝。应该是个初学者，在弹一首《渔家傲》。显然，并不熟练。

云毅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好了许多。

顺着声音走，终于找到了。是一堵围墙，规模绝不比李府小，一定也是个大户人家。

“这是哪儿？以前还没印象……”云毅看着面前的围墙，若有所思。突然，他注意到围墙边的一棵老树……

而柳雅君，她自从出了灵真庵，便一直沉默着。

“师太带我去看了什么叫爱情” 柳雅君叹了口气:“可我不想为了联姻，嫁给那个李二少爷……”

看望了生病的母亲，自己却还毫无睡意，便起身在院子里弹起了古筝。

心中的忧愁却随着琴声越来越浓……

她的手拂过琴弦的动作似乎有些生疏，连她平时最擅长的那首《渔家傲》也陌生了……

哗～一个身影突然从围墙上翻了过来，动作有些狼狈，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树叶。

看见对方的模样，柳雅君的第一反应竟是笑了。她没有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而惊慌失措，反而笑着他的狼狈。

云毅有几分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在爬树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个空……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时正好看见，笑得前仰后合的柳雅君。

“柳，柳小姐？”云毅一愣，结结巴巴地道:“这儿是你家？”

“啊，你认识我？”柳雅君也终于止住了笑，认真了几分:“你是谁？”

云毅顿了一下，早上还一起听课，晚上就不记得他了吗？随即又有些失落，他与她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了，她一个大小姐有这么会记得他？

“小生名叫云毅。敢问姑娘芳名？”云毅苦笑着，行了一礼，算是“第一次见面”。

“雅君。”柳雅君大大方方地还了一礼。

“我晚上睡不着，听见琴声就寻了过来……让你见笑了。”云毅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柳雅君怀里的古筝。

柳雅君愣了一下，然后大方地将怀里的古筝递给云毅:“你也试试？”

云毅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过古筝。然后他才想起自从云家覆灭之后，自己多久没摸过琴弦了？

盘腿坐在地上，将古筝放在膝盖上，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修长的十指拨弄着琴弦。

太久没练，生疏了许多，许多个音都没有弹到调上。云毅略显得有些尴尬，可一边的柳雅君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依然保持着微笑，眼神中带着鼓励。

云毅深吸一口气，十指重新律动，生涩的曲调逐渐灵活，最后又变得行云流水……

柳雅君在一旁观看。弹得比云毅好的，她也见过；但从没听过比云毅更动听的曲调。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击打在她的心灵，在她的心中荡起一片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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