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微落,偶有倦鸟从松柏处掠过,竟有几分悲情意味。苏轼摩挲着坟头的土,忽然想起,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比如为她研墨,已经再也没法去做了。
他在坟墓周围种下了松树,愿陪着母亲和妻子,在他的心中常青。
她在的时候,他觉得她小题大做,管得太宽。他努力想着往日里她的叮嘱,慢慢地在心里再记一遍。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很爱听的。
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认认真真地听,哪怕她讲得再多再久,他都会详详细细地记下来。
家乡的院子里,原来种了几棵枇杷树,每到成熟时,她就会摘了下来,用棉布擦洗后给他。枇杷未伤一点皮肉,黄澄澄带着水珠,拧下一颗剥皮放进嘴里,也甜到了心里去。
后来的苏轼,仕途屡有不顺,忽然间明白了王弗的大智慧。
他在《亡妻王氏墓志铭》里说她是贤内助,刚刚出仕那几年里,王弗多么不容易。
有次他做梦,梦里她正梳汝,见他回来,便转过头去。苏轼走上前,她站了起来,双手搂着他说,我们都十几年没见面了。
他伸手去挽她,携手走到书案前,为她研墨。她执笔沾墨,在他脸上画了个圈,笑得一脸温柔,就跟初见时那样。他幸福的揽住她,却揽到一处虚空。猛然从梦中惊醒,她的笑脸瞬间远去了。
外面风刮的树枝作响,前尘往卢轰然倒塌,那个笑得格外温柔的女子,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多亏她耳提面命,使得自己青云直上;她去世十几年,自己仕途坎珂。她长眠在家乡的松树林里,他在却格外孤独。于是披衣而起,写下悼亡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伞断肠处,明月夜,短忪冈。”
尤记那些时日,他总是嫌弃王弗偷听他与友人谈话,每每友人走后,看着从帘后走出的王弗,他都会冷眉以对。以至于后来说话越来越少,王弗却依然把他照顾的很妥帖。
伤感总是倏然而来,久久不去。
很久之后,他久卧病榻,认真恩考着过往的时候,才发现,他还未夹得及去了解她,她就已经不在了。
很多时候会想起她,曾经辅助他前行,照料他的衣食住行。
这种想念如魔咒一般,不停地缠绕着他。
当他独自一人时,当他在人群里忽然间觉得孤独时,只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无数暗里重重叠加的思念,浓浓的压在了心底,那掌心里的温暖都那么真实,似乎还带有凉夜的气息。
她梦想与他诗书终老是,他庆幸她在世的时候,给过她一段诗书年华。
宦海身不由已,兜兜转转,他一直没能回到故乡。
王弗的墓地里,伴着悠悠明月与声声松涛,埋葬着过去的爱情。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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