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是常常会怀念起现代,比如无比便携的交通工具。
从南京到北京,飞机几个小时的事情,我们在路上耽搁了快一个月还没到。仔细想想,我虽然在大明呆了十几年,却几乎都只是待在应天周边,还没有出过远门。
从离开应天起,朱棣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应天府的奏折,是太子朱高炽将每日大小事务及批阅情况对朱棣做了个汇报。
朱棣过去常说,太子仁德有余,勇武不足,并不怎么喜欢他。我却渐渐觉得,朱高炽沉稳端重,言行识度,行事较朱元璋、朱棣更为仁德宽松,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储君之选。
这一番长途跋涉,我们也偶尔停了轿撵四处走走逛逛……
当北上大军行至济南府时,当地官员率领平民百姓叩拜皇帝,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个粗布青衣的半老儒生,手指朱棣的轿撵大骂。
那人刚骂了两句,立马被侍卫扣了下来,“大胆,快快拜见皇上。”
那老书生似是惊奇状,“哪个皇上?”
“大胆!”见这老书生如此言状,扣住他的侍卫将他的头朝下抵在地上,持刀架住他的脖子。
那老书生却似乎毫不在意,伸长了脖子,仿佛更加癫狂了,“建文帝未死,如今拜的是哪个皇上?”
当初朱棣攻入应天,昭告天下,建文帝已自焚于宫中。可是这两年间,民间却开始流传,建文帝未死,其下落成迷之说。
这个儒生对朱棣篡位之事不满,根本就是豁出了性命,才有了今日之事。
朱棣掀起轿帘,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并不言语,侍卫长见状,立刻向前,“来人啦,此人目无圣上,把他拉下去,乱刀砍死。”
那人闻言,却并不惧死,“原来是篡位的逆贼啊!你们快起来,你们拜错了,他不是皇帝,是谋朝篡位的逆贼!”
朱棣远远听着,面色微凝了一下,冷冷说了一句,“杀。”
随后便放下轿帘,端坐着继续翻着奏折,无愠无怒。这对朱棣来说,大概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我听到外头那老书生的声音喊叫着,“朱棣,皇位坐的不安稳了吧,所以急慌慌地逃去北平了?怎么?应天府地底下埋着高皇帝和懿文太子,你怕了吧?他们是不是夜夜向你追魂索命了?建文帝未死,你何德何能受臣民跪拜!”
轿撵外忽然人声开始攒动,没过多久,变成一阵死寂,方才那个指着皇帝慷慨怒骂的老书生,此刻不知是身首异处还是一刀封喉……
我想着方才那老书生的脸,还有他指责朱棣的话语,以及此刻朱棣冷漠的神情,这样的情形,朱棣大概已经见怪不怪了。
为王者无安宁,我不相信朱棣的内心真的如表面一样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朱棣。
过了许久,朱棣将眼前的奏折一一阅毕,才缓缓抬头看向我,“你是在怪我不该杀那个书生。”
不是,我没有怪他,也没有资格立场怪他,更知道不该以寻常观感去评价皇帝的决定,可是我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在现代,即便十恶不赦的人也要经过审判才能被判罪,而在这,杀一个人根本就比撵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这样暴虐残忍的事,朱棣不是第一次做,可是我还无法说服自己,应该习惯。
我直视着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个书生而已,你当然可以杀了他。可是,若明日再跑出来一个书生,后日又跑出来一个书生,日日都有这样的人,你也是次次都杀了他们吗?”
“是!”
他轻轻说着,毫不犹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杀到什么时候为止?”
“杀到人人向我跪拜臣服为止!”
我的心里略过一阵悲伤,我觉得,那个老书生的话或许真的说中了朱棣的心里,“朱棣,你怕面对高皇帝吗?”
听着我这一句话,朱棣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忽然闪过一种逃避和难过,半晌,他才缓缓地看向我,“我终有一天要去见父皇,在这一天来临之前,我会带着大明朝的荣耀和辉煌去见他……我根本不怕见父皇。”
这样的话,我相信他不会同其他人说起。
我听到他说到他不怕见他父皇的时候,语气并不像初时一般镇定自若。或许,他真的有很强的信念,他坚信自己在位的时期一定可以开创盛世,可是对于如何面对高皇帝和懿文太子,他的神色却并不那么坚定。
历史记载,朱棣的一生,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旺盛又富于冒险精神的领导能力,用来自帝王的野心,和暴戾铁血的手腕,活化了这个成功又充满侵略性的国家,也开创了一个无可挑剔之繁荣、军事扩张,以及非凡外交的光辉灿烂时代。
这一切,除了源于他的理想和野心,或许,还有因为他希望有一天见到高皇帝的时候,他能够不愧对于他。
我想,他的一生都在向他的父亲证明自己。
我也知道,他的一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随意评价的。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望着他,渴望能一直陪着他实现他的抱负和理想,却也真诚盼望自己能够消泯一些他的戾气,哪怕只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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