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涌动

小月牙已经快要两岁了，会跑会闹会撒娇，小小人儿知道对着我要乖乖讲道理，对着朱棣便可以无尽的撒娇耍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我不满地对他说，“不许这样纵容她。”

他只无奈地看着我，笑着说，“谁让她对我说想要，不知怎得，便无法拒绝。”

我无法，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父女俩。

不知不觉，此次回应天也有将近两年了。除了陪着朱棣和孩子，我都要忘了自己还做了什么。这样围着丈夫和孩子的日子，让我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荒废了时间，时间便把我荒废了。

……

我虽有心于这高墙内对所有纷争置身度外，却发现单凭着皇帝宠爱这一点，就足以明里暗里陷于纷争的中心。

后宫妃嫔面上都是奉承和殷勤，背地里却希望皇帝喜新厌旧的戏码再次上演。连那些待选掖庭的秀女，小小年纪，也都是各显神通，试图引起皇帝的注意。

还有汉王，他想要联合我扳倒太子的心思一直没有断过。我虽明确表示过我无能为力，也不想参与他们兄弟的争夺，也始终没让他断了念头。或许，他父亲的经历和自小对他的鼓励，鼓舞着他蓬勃的野心，让他始终不甘臣服于那个他一直视为儒弱的兄长。

每每想到他的结局，我就不禁想着，不知他九泉之下的母亲该是多么难过。

我眼瞧着这些高墙内外的人为恩宠绞尽脑汁地算计着，为前途不折手段地挣扎着，便觉得上天有意弄人，让人费尽一生去争取那些徒劳。

罢了，各人走向各人的命运，根本无需别人插手。

而我呢，自诩局外人，却早就无可避免地被朱棣搅进局内……

近日宫中有流言，说是皇帝有隐疾，上至后宫妃嫔，下至新晋秀女，皇上都没有再召见，连皇上上元灯宴上留意到的高丽佳人，也不过被召去歌舞了两回，没有被留宿……

小平恨恨地说，“矛头自然是指向娘娘的，他们说，娘娘是妖异，迷惑皇上，甚至……甚至外头还说娘娘是建文余孽……”

朱棣闻言，并不抬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外头是谁在说？”

小平如实回答道，“宫女们都在说，流言从何起，已经查不清了。”

朱棣没有再多言，继续埋首看着奏折。

我拿着一册书在殿中踱步，对于种种传言，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笑着说，“建文余孽？看来说这话的人最知道皇上在意什么？”

朱棣闻言，抬头瞥了我一眼，笑道“你好像还真是。”

我轻笑着，“所以皇上留我在身边，胆略不是常人所比。”

他将奏折丢在一册，走向我，“朕相信你，可是不代表朕不能去找他。”

我闻言一愣，直视着他，这话他从未对我说过。“找他？你果然没有放弃找他？所以你派郑和出使海外，一则也真如民间传闻，是在找朱允炆？”

他看向我，“我知道他没有死，可是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我确实也没办法向他解释，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可能凭空消失。我望着他，轻叹了口气，“我只恐你，白费了心力。”

朱棣一直也没问我朱允炆到底去了哪里。可是原来他也没有停止寻找他的下落。

或许整个国境找遍了，都没有朱允炆的踪影，正如他找不到我的来历一样。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海外，或许他也觉得，我来历不明来自海外异地也说不定。

他温柔将手托着我的面颊，仔细看着我，深情地说道，“你是妖异吗？你怎么会是妖异呢？”

我将脸颊轻轻靠向他的手，感觉着他的温暖与爱意。

许久，他忽然沉默了一番，沉声说道，“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了我……”

“嗯？”我抬眼询问他。

他看着我沉沉说着，“你的身份和来历，确实是一个危险。”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为此思虑的神情，心中不免一暖，尽管他不知道我的来历，更从来不向我问个究竟，也愿意无条件相信我。

即使，他是最有资格怀疑和提防我的人。

他忽然凝眸看了我一眼，“我可以给你一个身份，自然可以再给你另一个身份。”

柳如眉这个名字是他给我的，如果这个身份已经不适合再用下去了，便是如他所说，要换一个身份？

这件事，姚先生也说过。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换一个身份？可是后宫诸人都已经知道我这个人，就算强行换一个身份，也堵不住有心人之口……”

这个问题，朱棣显然并不在意，只是转过头浅浅笑着，“堵不住？那便都处置了。”

我侧眼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眼神，直觉他的意图并不良善，“处置了，是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淡淡笑着，并无他话。

他缓缓走向案边坐下，随手饮了一口茶，放下后，朝小平问了句，“那个权氏，朕召她演奏，怎么，有什么不满吗？”

小平被朱棣这样突然一问，倒是一愣，想了想便说，“权氏貌美，才艺出众，只恐是个有心人，未得圣心，多少会心有不甘吧……”

朱棣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却有些冷意，“既然她有心，朕便抬举她便是。”

小平见朱棣突然问起权氏，又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不知何意，只是纳闷地看着他，“爷？”

我冷眼瞧着朱棣，知道他心中意有所图，却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转过头，温声笑着看向我，“你不是想回北平了吗？”

我知道朱棣明年将会北巡，然后往后多年以北平为根据地多次开展北伐。他终究不会在应天待太久。不过我嘴上还是装作惊讶地问道，“我们可以再回去了吗？”

他点了点头，“明年开了春，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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