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故燕王府（六）

“好热闹。”

我倚在船沿探头望出去，原来这就是应天最热闹的地方。

我在王府里待了许久，每每想要出来，朱第总有说辞，一会说我伤没好，一会说外头抓刺客的风声紧。今日好说歹说，是带我出府了，却说外头人多眼杂，只允许在游船里。

我气闷不过，却也觉得至少先出府。

我们坐的游船小巧精致，行舟秦淮河之中，置身于秦淮夜景之中。朱第身子半靠在船内，对外头的景致并不在意，只是一直看着我，说道，“应天一直就是如此风貌。”

船在河中行走，岸上行人夜景并各色风物尽在眼底，我抬头望到两岸有许多人往来，各色酒楼上有许多年轻女子，叹道，“那楼上有很多美丽的女子……”

他淡淡瞥了眼，说着，“秦楼楚馆，不都是这样，那不过是些庸脂俗粉。”

我转头看向他，问道，“她们是娼妓？”

他举起一杯茶饮着，漫不经心地说，“也不全是，有些是歌舞姬，有些是陪酒的侍女，有些是……”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我的神情，将茶杯置于一侧，便没再继续说了。

我见他如此熟稔的样子，直视他问道，“你常常流连在这种地方？”

他看着我，摇着头，轻笑着说，“本王不用来这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神态，高高在上又风流无尽，我转过头不去看他，远远得看着那些女子。

他伸手将我拉到他身边，抬手将我的头转向他，“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对这些好奇什么？那都是些什么女人，你不准看她们。”

我看着他，又看向岸上肆意欢笑的达官贵人和陪笑的女子们，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从朱第和他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可以看出，朱第大概是十分权势富贵的人。

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慢慢发觉，在他身上不要说平等了，连对人的普通尊重都看不到，他喜欢才有好脸色，不喜欢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这些风尘女子只怕更甚。

我也不懂何来的这么多感慨，转头看向岸上酒馆的那些女子，淡淡说着，“男人作践她们，又自以为清高地轻视她们。”

他笑了一声，问道，“你看她们哪一个不是笑脸相迎？”

我默默看着那些女子，无法反驳他，却不自觉地厌恶男人这种玩弄女性又肆意践踏女性的行为。

他抬手捏着我的下巴，迫着我转向他，“你对我生气做什么？作践她们的又不是我？”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看着一脸错愕的他，我也有些觉得自己的气性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出来多久，便莫名有些不开心，他凑近我说道，“本王让人打点一些可口的酒菜，我们回府吃。”

我望着他，急忙说着，“我才刚出来没多久，这么快就回去？”

他笑着说，“左不过就是这些，你还要看什么？再惹得你烦闷又是何必？”

我伸手扯着他的衣袖，说着，“上岸看看？我一直在这游船里，就你和我，没劲得很。”

他听我这样说，抓紧了我，“你说什么！”

我也觉得这样说不妥当，只得软着说，“不是那个意思，我都出来了，索性上岸瞧瞧再回去。嗯……朱第……”

他被我逗笑了，笑着捏了捏我的脸，“什么时候学会撒娇耍赖了？”

我摇着他的手，叹道，“没办法，你总管着我。好不好嘛……”

他眯着眼看着我，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叹道，“跟着我，不许乱跑。”

……

秦淮河果然热闹，游人如织，长街灯火通明，不仅有灯会，还有舞狮表演，说书表演，街头摊贩更是数不胜数。

在王府里待了太久，我仿佛许久许久未见过这么多人了。

“大官人，为娘子买个花灯吧。”

一个摊贩叫住我们，忙举了好几个花灯在我眼前。

朱第要了一个花灯转头给我，我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我不要，我要去看放烟火舞狮表演。”

我一溜烟跑走了，其实我有些想甩开他，他把我看得跟个犯人似的，谁受得了？

他跟上来，见我在看舞狮表演，正欲说我，我打眼就看到那个最热闹的酒馆，举步就想跑了过去，“我去那看看。”

他拦着我，嘴里说着，“说好了不准乱跑。”

我哪里肯听他的话，自顾自走去那酒馆，或者说，是这最热闹的风月场所，他追上前抓着我，怒视着我，“胡闹，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我转头看了看里头热闹非凡，“我瞧瞧而已，这里只准男人来吗？”

没待他回答我，我便信步走了进去，正欲往楼上走去，谁知人太多，果然差点撞在别人身上。

那人胡言乱语了几句，见朱第在我身边，看了两眼，也就讪讪走开了。

我出于好奇，还想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朱第一把将我抓住，不满地说道，“你去上头的房间做什么？怎么，你要来听墙角？那不如回去，本王亲自和你一起。”

我转头看着他，气地说，“谁听墙角了？我看看而已。”

他粗暴地抓着我的手，严肃得说，“看完了？看完跟本王回去。今晚已经胡闹够了……”

我不悦地挣脱他，反驳道，“这就胡闹了？”

他看着我，显然对我今晚的表现很不满意，想了想，还是平复了一口气，说道，“回去吧，今晚出来迟了，小平他们在船上等久了，你还要让她们继续等吗……”

我还不想回去，可是今夜出来有些时间了，原本和他说好了，只在游船上看看，这会在岸上也逛了许久。

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谁让他出个门带了好几个人，我也不好意思让小平他们白等这么久，只得说道，“好吧，不该让他们久等。我们走……”

他松了一口气，忙携了我回到船上，准备游船回去。

我正纳闷了，我在这里逛逛有何不可，值得他一晚上这不许，那不许的。

我在船上坐着正无趣，侧眼瞧见他一脸严肃，嘟喃道，“你脸干嘛这么臭，我开开心心出来玩，平白遭你冷眼。”

他上下看了我一眼，说道，“你闻闻自己身上沾染了些什么味道，尽是那些脂粉香，平日太过纵你了……”

又说道，“还有，王府的女人总在外头逛成什么样子。”

我很奇怪，什么叫他纵着我，什么叫不成样子，我不想听他的话，转过头去，不想理他，“你别这样事事教训我，不过就是出来走走。”

他继续念叨道，“你自己瞧瞧，方才那种风月场所也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见他煞有其事的样子，我也懒得跟他辩解我是否有权利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只是用手捂住自己耳朵，与他玩闹，“我不听我不听……”

他大概发觉我怎么这般不稳重，跟王府里的女人全然不一样。又见我捂着耳朵抗议他的话，想对我生气，又很是无奈，最后只得笑着摇了摇头，索性不再说话，倚在船内看我。

我放下手，凑近他，笑道，“你瞧，笑了多好，别光顾着教训我，你看，河岸上下多好看……还有人河里放花灯许愿。”

我们此时凑得很近，他看了一眼我指的河灯，又转回静静看向我的脸，在我的唇上轻点了一下，笑着闭上眼睛，倚靠在船内，并不回我。

我心旌一动，轻轻凑近他玩笑道，“我身上沾染了脂粉香？我怎么没闻到？你也闻闻……”

他一把将我的衣袖扯开，搂上我的腰，将我压在船内榻上，“再闹，本王不轻饶你，在这游舟之上行事，你有体验过吗？嗯？”

我忙推开他的怀抱，摇着头，“外头都是人，不闹了，不闹了。”

他笑着半倚在船头，伸手拉住我的手，目光眷恋在我身上，问道，“你今晚仿佛很是开心。”

我半垂着头，看着被他牵着的手，想了想，还是说道，“比日日待在王府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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