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我的请求没有任何回答,我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可是朱允炆和小玩子却告诉我,皇上现在任何人都不见,任何谏言都不听,正是在默许我调查燕王这件案子。
如果皇帝确实在给我十天时间,那么十天以后,燕王的结局完全取决于我的调查结果。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再也坐不住,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可是,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让朱允炆带我先看看玉玺和龙袍这两个所谓的物证。还有燕王、燕王府的管家、守卫,甚至必要的时候燕王府众人都得排查一遍。
在我赶到大牢的时候,便听说季淑妃在牢里晕倒了,我无法,只得请皇长孙帮忙,让他先接她去小玩子府上救治。
而这时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高辅明刚刚来过。他?他和燕王有什么交集吗?
我来不及细想,想进去先问个清楚。
当我走近大牢,打开牢门的时候,只见朱棣一身白衣素服,背朝里挺直地端坐在里头。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他仍旧保持着不屈的风度,可越是这样,我越知道他内心有多么不安和失落,因为他毕生所拥有和珍视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在这次全部失去,包括他的荣耀和性命。
他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侧过头看了一眼,见是我,他呆呆愣了半晌,转过身来,静静看着我。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未经梳洗的头发散落在两侧,在这个大牢里被动地等待皇帝父亲的处决,他的内心该多么煎熬。我忍不住想上前拥抱他,却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案子的调查过程。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想他也不愿意我见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我努力强装镇定地看着他,说道,“我奉命查这件案子,需要你的配合。”
他目光深切,没有回答我的话,却先问我,“你为何要向父皇请愿,十天时间,若查不出来,你知道你会是什么后果吗?父皇从来都说到做到的。”
我知道他怕我也陷入这件事中,可是我又怎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呢?我轻轻看着他,“若我有难,燕王也会袖手旁观吗?不必多说了,关于这件案子,我需要向你问一些问题。”
我直直看着他,“燕王知道谋反是什么下场吗?”
他静静地说着,“本王没有。”
我知道这句话他大概向皇帝剖白过好几次,可是显然皇帝不能轻易相信他。原本威仪堂堂的燕王殿下,此刻变成阶下囚,需要不断向人解释告冤,像他那么自傲的人,又如何受得了。
我走近他,心有不忍地叹道,“我知道,可是玉玺和龙袍为什么会在燕王府里?”
他思衬了半晌,摇着头,“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
我继续问着,“燕王府没有守备的吗?怎么会让人轻易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你的王府。”
他沉下心,静静看着我,“不可能,除非它们是凭空出现的,否则还没人可以自由出入燕王府,还没人察觉。”
我抬眼看他,“你这么肯定?”
他几乎毫无犹豫地说,“绝不可能。”
我想了片刻,问道,“会不会有内鬼,里应外合?”
他愣了一下,抓着我,“你说,是燕王府的人?”
我默了半晌,“我不知道,但是不排除任何可能。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许,我们能知道动机?”
他想了想,忽然幽幽地说道,“本王会是谁的威胁,本王也不知道……”
我知道他的想法,他心里大概认为是政敌陷害,我不希望他胡思乱想,便说,“你不必乱想,让证据来说话。现在除了那龙袍和玉玺,对方什么都没留下……”
他低着眼沉沉说道,“显然是早有预谋,要本王死才甘心。”
我继续问着,“你看清楚那龙袍和玉玺吗?”
他摇了摇头,“我根本没看清,那夜天色昏暗,他们搜出来的时候,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被认定证据确凿了。”
我见过那龙袍和玉玺,只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知道那是前朝的东西吗?”
他忽然看向我,顿了片刻,不可置信地问道,“前朝?荒谬?我堂堂大明朝的燕王,要拿前朝的东西谋反?父皇也信了?”
我想燕王的确连龙袍和玉玺是前朝的都不知道,确实,藩王用前朝遗物谋自家的反,这几乎是没有任何动机的。可是燕王又解释不清这些东西为何会在燕王府。
“前朝?是谁有这前朝的遗物呢?”
我暂时还想不明白,可是对燕王的审问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或许,我还需要去一趟燕王府。
我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抬眼看着他,轻轻说着,“案件还有很多需要梳理的地方,你还有话想说吗?”
燕王其实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自认为冤枉,却也没有证据可以自证。
他缓缓看着我,垂眼低声说着,“你不该卷进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向皇帝许诺十天内办案,否则便以死谢罪的事。
我静静看着他,“想来你觉得我不配与你共患难,可是我若有能力拉你一把,我不会袖手旁观。”
他目光微异,许久才哽咽着看着我,“你这是何苦?”
我不想在此刻与他说太多其他,只是淡淡说着,“未必不能查个明白。”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渐渐比方才进来的时候明亮了些,“你有把握?”
其实我现在还没有头绪,可是我总想给他一些希望,便说道,“既然是陷害,一定有动作,有动作就会有破绽,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说着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着,“你不可自弃,我竭力一试。”
他默然看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你……”
我知道他此刻有千言万语,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我们都知道,大牢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时间又紧迫,我静静抬眼看他,“不必再说什么,救人要紧。”
说着,又看了他一眼,转头出了大牢。
……
此刻,我必须去一趟燕王府,如果有破绽,只怕是在那里。
我原本说过,不愿再进燕王府。只是没想到,再次踏进这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打开大门,整个燕王府几乎空无一人,难以想象,几日之间,竟会萧瑟如此。
我从大门一路进来,不知为何,进到燕王府我竟变得有些恍惚。当年从太子宫逃出来后,遇到朱棣,就被他救了回来。我在燕王府度过了刚来到这里后整个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
走在这里,我明明觉得很陌生,却总有些记忆不住地往脑海里涌现。
我告诉自己不是来故地重游的,可是内心却止不住地想起当年和朱棣在一起的时光……
初初醒来,他便让我和他同房的夜晚,那曾经让我羞恨的记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从那一夜开始。
后来……后来我们在燕王府里度过了几乎没有任何负担的温柔时光,每一个爱意呢喃的夜晚,无数次的身体接触,夜半无人时的耳鬓厮磨,让原本根本是陌生的两个人纠缠到了现在。他给我名字,教我在这里生活,让当时的我完完整整地依赖他,我们争吵、受伤,又一再地和好相拥……
侧院的那间屋子,还与我离开时一样,我曾经用过的梳子、衣裳首饰,都被一一整理好,放在原处。我离开时掰断的那只笔,被他放在桌案的一角,还有……还有他回北平的那三年里给我写的信,我退回来后,他一封封叠好也放在了这里……
这些日子,他都住在这里吗?
我曾经不明白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又是何时从一开始的试探开始渐渐喜欢我?仅仅是因为他喜欢我的身体,或是我为他挡箭受伤吗?
现在站在这里,回想起来,才发现那段时间确实很美好,我们很难不爱上那段时间里的彼此。只是,燕王府里的回忆,竟也是数年前了。
我无法在那间屋子里多待,我怕自己忘记了此次回来的真正目的。
我走到后花园又瞧了瞧,静静地坐在花园那块大石上,在我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影窜动,竟然是淑妃的两个仆人,乖乖和巧巧。原来他们当时不在搜查现场,得以逃脱入狱。
他们一见我,倒像是等了很久,忙上前喊道,“张大人……柳妃娘娘……”
在我问了一些这件案子的情况,和燕王府人的情形的时候,他们说要带我去搜查现场,便直接带我去了柴房。
我看着他们,忽然问道,“你们不是不在现场吗?又是怎么知道东西是在这里搜出来的?”
他们一听,忽然吓得跪了下来,“奴才……张大人……是奴才,是奴才亲手放在这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们?”
他们将淑妃和高辅明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难怪,难怪高辅明去了大牢,淑妃就晕倒了。
我将他们扶起,“为什么?淑妃为什么要害王爷?她和高辅明是什么关系?那龙袍和玉玺又是怎么来的?”
他们又急又怕地告诉我最近的事,又带我去了他们经常跟着淑妃去的山头,可是里面有什么,他们却无从得知。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山头,却始终看不出什么异样,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出入口。淑妃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若不是乖乖巧巧说,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这事竟然跟淑妃有关,必须让她说清楚。
在我回到小玩子的住处向淑妃问清楚后,她因为恐惧几乎和盘托出,案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淑妃竟然是前朝孤女。
可是……若此案涉及淑妃,无论朱棣是不是冤枉的,他只怕都难逃一劫。
最后还是小玩子提议,“全部推到高辅明身上,最后让他畏罪自杀,将淑妃抹得干干净净,才不会引到燕王身上。”
我看着小玩子,点着头,“只有这一招了。”
她笑着看着我,调侃我竟然破天荒认同她的话。随后瞥了一眼淑妃,又忽然抬头对我说,“难为你这些日子为他们奔走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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