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该发的都发了,该赏的都赏了,下人们都是欢喜的不行。
李世勋面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眼里却泛着湿气,抬手轻轻握住了李世国粗糙温热的大手,微微用力。
李世国转眸盯着他看了片刻,回手反握,眼眶慢慢见红,只是点着头,微微叹了口气……
刘伟见兄弟二人动容的眼神交流,因着喝了些酒,话便脱口而出:
“我不是神医,其实啊,我最想把老三的舌头治好,我不神,不能让他再长出新的舌头,唉……”
李世国见刘伟重重一叹,感概唏嘘,不免生出了调侃之意:
“呵,这年一过,你就老了一岁,懂得要脸了,不再强迫别人叫你神医了,真是难得,不过,老刘啊,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你的医数还是了得,我,姗儿,小弟都是看出神效的,不用在这说酸话了。”
“今儿个过小年,我不搭理你,我就是感叹一下,用不着你来安慰我,也不用你谢,我也是家中之人,照顾好家中每一个人是冲着我心慈的儿媳妇,与你无关的,若是没有儿媳妇把家操持成现在这样,你当我爱留下啊,你当我稀罕你呢。”
这句话直敲到李世国的心坎上,不与刘伟口舌之争,垂眸盯着面前的酒杯。
稍瞬,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轻颤,缓缓道:
“从小到大,这样的年我都不曾有过,小弟啊,还记得小时候嘛,爹娘在时,家中也不曾这般欢快过;大嫂在时,虽是人丁兴旺,可也都是拒着礼数,也不曾这般欢声笑语。”
手端酒杯,转眸看着我,眼神认真却带着慈爱,轻轻一让,一饮而尽。
我面上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
“爹,您这是……”
李世国摆手,截断了我的话,继续道:
“姗儿啊,你受得起,若没有你,我怕是有生之年都见不到这番家中景象,我想着从今年起,往后年年都会如此,可能还会更盛,我不说感谢这词,怕姗儿要受惊还礼,再动了胎气,可这心中感念是必要说出来的,我新年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我们李家的大少夫人能平安顺遂,只要有姗儿在,李家便会有望的。”
李世国做为家主,一番感谢之词,足以彰显我的重要与地位,同时也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东煦一直握着我的手,自李世国话起,他也是身体微微轻颤,垂眸,抿唇不语。
南贵的酒量可不似李东煦般千杯不醉,早已面颊红红,略有些微熏,闻听此言,直接起身,举杯,并扫了一眼一众下人,笑道:
“嫂子,不,李家大少夫人,身为李家二少爷,代表李家长辈,李家众人感谢大少夫人为李家劳心劳力,请大少夫人定要为了李家保重好身体,为李家添丁兴家,感谢之意自在酒中。”
李泽早已接收到南贵的眼色,自他起身敬酒,便带领一众下人齐齐站定,待南贵饮下感谢之酒时,众下人齐齐下跪:
“奴才(奴婢)感谢大少夫人心慈,谢大少夫人赏奴才(奴婢)一个温暖的家,祈求上苍垂怜,保佑大少夫人安康顺遂,兴盛李家。”
我震惊不已,一时间竟有些微微的慌乱,手心里都渗出了汗,可眼眶中却已雾气蒙蒙……
李东煦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闭了闭眼眸,睁眼,眼神清朗,面带微笑,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气:
“都起来吧,大少夫人最是不喜跪拜之礼,不过今日例外,你们的感念必会感动上苍,定能保佑大少夫人的,大少夫人也会如往常一般疼你们,护你们的。”
李东煦转眸看着南贵笑道:
“二少爷,你也坐下吧,这两日到是表现不错,看样子真是我枉言了,不是脑子笨,是不爱用,才两日稍一用心,这脑子就会转了,日后还要努力。”
南贵嘿嘿的傻笑,坐下后还不忘得色的望着李世勋。
李世勋浅笑的拍了拍他的手,眼中赞许认同。
李世国朗声大笑,酒意正酣,大手一挥,‘赏’字刚一出口,就被李泽和李妈妈及时出时劝道:
“老爷……”
李妈妈瞧了李泽一眼,示意他开口。
李泽笑道:
“老爷,奴才们所做之事都是本分,且刚刚所说也都是出自真心,老爷莫要再赏了,家中之人都在,不是奴才驳了老爷的好兴致,着实最近的赏赐太过,奴才不打诳语,您可问问屋中奴才、奴婢们,自秋起的新衣,年下的新衣,家中有丁点喜事便是打赏,老爷赏,大少夫人赏,二少爷赏,连带着大少爷出门归家都想着家中下人,带着过年的礼物,奴才们实在是感激得很,今日这赏,奴才僭越了,可等等。”
“啊?李泽啊,你要等到啥时候,等大年你们大少夫人一并赏你们?”
“老爷,奴才们私下早就商量过的,新年不领赏,奴才们等着小公子们落地,那才是大喜,家主不赏,奴才们都是要讨赏得。”
“哈哈,你们听听,这叼钻的家伙,这是憋着大赏赐呢,叼奴,叼滑的很。”
众人随着李世国的笑声皆是开怀起来……
小年夜——千滋百味又丰年,雪韵珠痕落阙肩;悦尝硕果甘霖澈,淡品清茶苦涩鲜。
过了小年便是年,日日开始忙年。
我被家中众人看着,只能躺在床上,李东煦更是不许我随意走动,无论去哪都是抱着,真可谓是脚不沾地了。
李泽以李家大管家的身份,将年礼有条不紊的亲自派送出去;
李世国与李世勋带南贵携年礼直奔李家宗族,去会一会各位族老。
家中又来了两波年终送红利的,各商家的东家或是大管事,李东煦在家中自是不用我再操心。
父亲与母亲过了小年,便带着徐家村送来的新鲜年礼来家中,亲家走动,看望女儿女婿,年前必要走动过礼。
我自是不能与父母讲虚惊一场之事,只是道些平安,至于李东煦那谨慎的样子自然父母也不会生疑,他惯是如此,眼下月分又大了,不动不走确是李东煦宠惯我的风范。
忙碌了整整一日,晚饭前,才见李世国三人归家,个个面色都难看,怕是在族老哪里没得到善果。
李世国将筷了放下,喝了口清茶涑口,便询问我:
“姗儿今日可疲累?”
“爹,我无碍,整日都躺着,去哪都是由煦哥抱着,怎会疲累呢,爹,咱们去正厅说话吧。”
李世国颔首,率先趋步出了花厅。
正厅内,王小雪为各位主子奉了茶,便退出去。
李顺突然来找刘伟,给各位见礼后,便道:
“刘老爷,那个,那个李诚的媳妇,有点腹痛,李诚都在咱们院子转悠一刻钟了,奴才,奴才……”
刘伟赶忙起身向外快步走去,嘴里斥责道:
“都一刻钟了,咋才来寻我,人命关天的事,这嘴咋还不利索了,快走。”
李妈妈闻言也是惊慌的很,刚要抬步,又觉不妥,站在我身边有些左右为难。
我忙唤着她:
“李妈妈,您也快去瞧瞧吧,告诉义父必用最好的药,可是不能让水姑嫂子有任何闪失,年就在跟前儿了,家中之人都不可有事。”
李妈妈应是,福身一礼,小跑着出了正厅。
我忧心不已,何氏的月分还小,可别出了岔子,这可是李妈妈第一次做祖母。
李东煦轻握着我的手,柔声宽慰:
“姗儿莫慌,不会有事的,义父的医术咱们都是知晓的,无碍。”
“嗯,不会有事的,要过年了,都要平平安安的,不会有事。”
李东煦柔柔的抚着我的手心,便出声向正厅外唤道:
“谁在?”
门帘打起,推门进来的是李平,见礼后应道:
“大少爷,是奴才。”
“去候在三叔院中,无论何种消息第一时间来报大少夫人。”
李平施一礼,应声,出门。
李东煦回我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下姗儿会放心些吧。”
我甜甜一笑,点头,转向李世国与李世勋和南贵,发问:
“爹,三叔,您几位这是出师不利?”
“姗儿啊,那些个老滑头,滑溜得很,可是气死我了。”
南贵忙道:
“是啊,兄长,嫂子,他们这些老家伙啊,嘴里全是为李氏宗族着想,可字字句句都是为着自己。”
李东煦目光冷了几分,淡道:
“说详细些,对你可有何质疑?”
南贵先是看了看李世国,见点头;又看向李世勋,也得了首肯,便大方说起话来:
“他们对我倒是没什么质疑,只一两个人瞧着我面善,简单询问了两句,被二伯一带而过;他们大概的意思就是,姑母的信已收到,对嫂子也是颇多非议;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只认李家妇,至于李家管事主母,他们滑得很,即没有认可,也没有否定,就是模棱两可的推辞。”
李世国接话:
“他们说是认掌家之物的,就如煦儿手上的金玉满堂,那才是李家的主事人,不过,你放心,今日我和小弟都已表明态度了,我们李家只认徐姗为当家主母,他们认与不认皆不作数。”
李东煦轻笑出声:
“爹,您三人去了整整一日,就这么简单几句话?”
“煦儿啊,话说得多了,都是些不中听的,大过年的,不与你们说了,败兴得很,基本上都同你姑母一个鼻孔出气的。”
“好啊,既然都站好了位置,就在年前,也别让他们过好年了;南贵,明日县城的三个人会来,你自己张罗吧,我在家陪你嫂子;腊月二十八,我们兄弟二人直接去祠堂;这三四日你去我书房,把这些年李氏所有的生意账目装箱,包括酒庄;庄子上三百亩良田不是李氏宗族的,死契之人皆是李家之人,年后咱们就把酿酒移至徐家村,老宅和村尾小院住人,那些个下等田直接盖酒窖。”
南贵立马拍着椅子蹦起来,笑道:
“兄长这是下定决心要与他们分开了,成啊,早就该这样了,您放心,这事我必能张罗妥当,我明日抽空就去与徐叔说这个事。”
“嗯,二少爷,你要警醒些,年下了,去和徐家村的村长好好聊聊,与老徐家下等田相邻的下等田能买得都买下来,银子按良田价,就说是徐家大少夫人感念娘家人,特出此价。”
我闻言,不可思议的望着李东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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