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地狱结界破裂时那场没能下了的雨,终于在夜间下了起来。
下得还挺大,似乎是想冲洗掉什么。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屋檐上,宋彦将门窗都合实,又将屋内的烛台吹灭只剩一盏。
做完这一切才除靴上榻,人往床上一躺,伸手就将正欲翻身背对自己的寒雪尽一把捞了回来,他仗着自己体格魁梧,将人搂的严严实实。
宋彦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哄道:“别气了师尊……”
寒雪尽贴着人胸膛,抬手就把被褥往上拉,没过头顶,声音从被褥里闷闷的传了出来:“谁生你气。”
“噗呲……”
宋彦非得捏着他下巴让人把头露出来,对着浅绯微抿的薄唇狠狠地啄了好几口。
啄完抬起头,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怀中人的变化。
“师尊。”
“嗯?”
宋彦笑了笑:“师尊。”
“……做什么?”
“弟子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宋彦与他相处时很少会自称弟子,他这冷不丁来一句弟子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寒雪尽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羞耻感,他将宋彦往边上推了推,正了正神色,说:“……你说。”
“师尊为何不收罗烟萍为徒?”
宋彦百无聊赖的揪起寒雪尽一簇墨发放在鼻尖前嗅了嗅。
一缕幽幽的梨花香溜进了鼻腔,登时感到一阵安宁,这人真的好离谱,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寒雪尽将墨发抽了回来,平静道:“只收一人。”
宋彦又揪了一缕:“那师尊怎的还收了我?”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你脸皮够厚,又难缠吗?
这个问题其实寒雪尽心里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可能是在看到他在被人欺负时,激起了自己的保护欲,也可能更早,又或者是第一次在九牧膳堂里吃上他为自己亲手做的那碗面时,心底就再也无法拒绝他了。
寒雪尽再次将墨发收了回来,淡声道:“与你何干?”
寒雪尽对他也是如此,宋彦刚洗浴完不久,身上带着寒雪尽惯用的那些皂角的香味,混着宋彦身上独有的阳刚之气,两者纠缠在一起,光是闻着就感到莫名的燥热。
宋彦又笑了,他说:“师尊可有悔?”
他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肯定给寒雪尽丢脸了,所换做从前,寒雪尽对着他早就是一顿墨磷伺候了,可今日却没了声,只为自己疗了伤后就在没提过此事。
这不像他。
寒雪尽却双眸微微睁大,似乎有些错愕。
都说情爱有七年之痒。
才三年就……
痒了?
寒雪尽开口就问:“你痒了?”
宋彦也瞪大了双眸:“……你说什么?”
“没什么”,寒雪尽赶紧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是说,你皮痒了。”
宋彦:“………”
“我说真的”,宋彦抬手搂上了寒雪尽的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笑吟吟问道:“我这么差,师尊不嫌弃?”
寒雪尽抬手抚上了他的脸,眸光深沉,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些温和,他说:“我不觉得你差。”
寒雪尽说的是真话,他从未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好的,修为灵力那些在寒雪尽眼里其实都没那么重要,反正只要有他在,他就绝对不会让宋彦有事。
今日确实是有私心在,毕竟星月共沉阵不难,施展起来对半月要求的门槛也不高,宋彦承受不住,这是他没想到的事,不过也无事,大不了下次让他主星也行。
寒雪尽只要他身体安康,遂心如意,与君长伴,永不分离。
明明入秋夜间的风雨最是冷冽,两人盖着被褥相拥而眠,竟生出一种心满意足的暖意。
宋彦眉眼弯弯,笑吟吟的捉住了那只抚在脸上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他说:“我爱你,雪尽。”
寒雪尽仰头在他嘴角上也回了个吻,他说:“我也爱你,清宁。”
——
曾经爱得有多深,后来恨得就有多深,这是宋彦后来回想起来,那苦不言堪的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了。
宋彦从小就没被父母疼爱过,母亲在他懂事之前就已过世,寒雪尽也如此,两人凑到一起,把所有能给的,不能给的通通都一股脑塞给对方,还总觉得,这远远不够。
他们很有默契的不会提及对方的过去,不言而喻的都想把对方曾经缺了的,少了的都给补上,无论在何处,他们的眼里都只有彼此。
这段时日宋彦总会修行到很晚,他不经常在静雪梨院过夜,可每次路过时,都会刻意踏上两千八百级石阶隔着结界,远远的往里看去。
看看他睡了没,看看他是否安好。
寒雪尽每晚都会在路上为他用灵力点燃一盏盏微弱的灵灯,五步一盏,一直向前延伸。
宋彦每每走到尽头就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了,推开殿门找到寒雪尽就要把人搂进怀里,顾不得身上的汗水,埋进他颈窝就一通蹭。
我今日所得,所见,所遇的一切,全部都要交给你。
寒雪尽总会面无表情的收下,转身吻上他的柔唇,似乎在说,无论好的坏的,只要是你的,我都接受。
“师尊,原来有家的感觉竟是这么好。”
原来家中有人等候,为留一盏烛台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好。
寒雪尽不会做饭,却会为他煮好冬日里驱寒的姜茶,夏日里清凉解暑的豆沙羹,虽然是九牧膳堂打来的,还会为他准备好换洗的衣袍,加热好汤泉,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等他回来用。
寒雪尽愣了愣,一时间也没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抬手揉了揉宋彦的墨发,温声说:“静雪梨院,永远都是你的家。”
——
这天,无边之境的一名男修正在山下的门口处清扫石阶,忽然听到了阵阵异响。
似马蹄声,抬头望去,不远处忽然横着冒出来一条金线,随着对方的靠近,男修不由得睁大了双眸。
一群身着金袍,骑马疾行的人正欲靠近。
为首的男人,一手执着鞭子,一手扶在马鞍上,随着颠簸,墨发与大氅随风翻滚,神色淡漠。
后头还跟着一辆金光璀璨的马车,马车上的珠帘不停的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
“吁——”
骏马扬蹄而落,马蹄踏地“哒哒”两声,一声轻喘,鼻间呼出热气。
男修手执扫帚,楞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人,一时间也忘了说话。
只见马车上的珠帘被一柄折扇挑开,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赤阳会的金袍,半披式束发,头戴金冠,披着白狐大氅,缓缓走了下来。
他来到男修面前,扇一开,油纸上的一个巨大的“宇”字呈现在男修面前,他不紧不慢的扇了两下,缓缓道来:“宋彦,宋世子在吗?”
——
百灵殿。
一连下了好几场雨,气温骤降,殿内中央已经点起了暖炉,碳火烧得噼啪作响。
白柳程坐在主殿上,拢着袖,笑容十分尴尬,他说:“此事得与我派无心长老详谈。”
高染之落座在底下,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冲着白柳程就斥道:“白尊主作为一派之主,此等小事竟做不了主,真是叫人笑话!”
白柳程眯了眯眼,淡声回答:“铁面无心不受无边之境管辖,这是我无边之境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规矩。”
自上回在孙府几人跟寒雪尽打了一场后,高染之就一直怀恨在心,总想着找个契机上门一雪前耻,今日终于借着无羁王沈泽宇来无边之境要人的名义跟了过来,他定要寒雪尽磕头认错。
高染之说:“白尊主明明知道宋世子在安东国为质,却非要揪着他不放,如此看来实在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啊。”
“我知道无心与阁下在安东国有过嫌隙,可就事论事,我并非要宋世子强留在无边之境,他已拜入铁面无心门下,拜师学艺并非儿戏,岂能说走就走,若人人都效仿,那仙门世家岂不大乱?”
高染之一拂袖,愤愤道:“你强词夺理,历代皇族公子公主前来历练本就不受管辖,那铁面无心蛮横无理,霸道横行,能教给他什么东西?”
白柳程道:“我适才说过,铁面无心不受无边之境管辖。”
高染之怒目圆瞪:“你——”
白柳程直接将他打断:“再者一点,我听闻那日是阁下先踹的宋世子,这才有这后来之事。”
一提到这个高染之脸都绿了,马上回头去看沈泽宇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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