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好听清朗的嗓音跟这个边关风格相当不一样,还有点莫名的耳熟。
安北惊愕不定,仔仔细细打量了过去,正要开口问他是谁,突然就睁大了眼珠子。
“秦空?!”
没错,来者赫然是秦空!
安北和秦空当初还真有点渊源。
两年前,也就是秦空十八岁那年,年少叛逆,谁也不服,还有一副侠肝义胆。
那时候的秦空脾气可比现在暴躁多了。
看京城纨绔如看粪土,每当看到欺男霸女的那些纨绔子弟就相当不顺眼,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打脚踢。
纨绔敢强抢民女?
可以。
上一秒抢回府,下一秒秦空就拎着长棍闯了进去,拿起棍劈头盖脸一顿打,不打得你不能自理他就不叫秦空。
对纨绔子弟是这样,对朝廷命官也好不到哪儿去,认为他们素位餐食,不过无故殴打朝廷命官犯刑法,秦空自诩为侠士,怎么可能主动去触犯刑法。
既然不能打,那就骂。
骂天骂地,骂爹骂娘。骂得那群自认为文雅的文官脸色涨红发紫,指着秦空的鼻子说不出来一句话,俨然一副背过气的样子。
文官受到如此磨难,武官原本笑嘻嘻的幸灾乐祸,他们之前被文官指着鼻子骂,现在这群讨人厌的苍蝇被秦空骂得吐血,还有告假不肯上朝的,他们当然开心。
只觉得神清气爽,天蓝了,花红了,空气都更清新了呢。
但秦空偏要一视同仁,骂完了文官骂武官。
他说文官酸儒迂腐,身上的暮气跟下一秒要蹬腿儿一样让人厌烦。
还说武官口臭如熊,蠢笨如猪,被耍得团团转实属活该。
总之,他凭借一己之力得罪了所有的朝廷命官。
安北就是当年受害者之一。
因此对秦空这小子印象相当深刻,感官相当糟糕。
可秦空偏偏是秦时炎的独子,安北这辈子最崇拜秦大将军,所以对秦空他不能打,不但不能打,被骂的时候还得生忍着。
不然秦空这驴脾气一上来,能拎着板凳上人家门口坐着骂。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好几个告假不上朝的文官就是因为这个才没脸出门的。
长安城谁不知道秦空。
百姓对他是真喜欢,看到秦空就把瓜果蔬菜往人怀里塞,秦空什么也不用做,街上一立就有一堆客栈酒铺给他免费送吃送喝。
京中贵族对他是真讨厌,背地里诅咒他早死早超生的不知凡几,隔几天就有人参他一本。
奈何皇帝宠着,宠得人是无法无天。
谁都不敢得罪他。
安北将军一看这混小子的脸就全身不自在,好像又回到之前被秦空阴阳怪气或者冷嘲热讽的时光。
他脸色发黑,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怎么会来这儿?”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躲边关两年了,居然还没有躲过去吗?!
秦空冲他无辜眨眼:“我是援军啊,你不是整天吵着闹着要援军吗?皇舅快被你烦死了。”
看着面前神色冰冷严肃的重骑队,再看看棕黑色烈马上冲他笑得玩味的青年,安北眼前一黑。
天要亡我!
无论表情多如丧考妣,心情有多黑暗绝望,安北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城门,把人邀了进去。
将军营里。
秦空笑嘻嘻地霸占了上座,没规没距地让安北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
安北:呵呵……
他对秦空的少爷性子早有预料,一派淡定地在秦空右下方坐了下来。
“说吧,你究竟想干嘛。”
秦空随意曲起一条腿,把手臂搭拉了上去。
“安北将军可真是冤枉人,我还能干什么。”他抬了抬下巴,一片骄矜之色,原本收敛小半年的本性暴露无遗。
“我来当然是打匈奴啊。”
安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匈奴哪是那么好打的,要真有这么好对付,我至于跟皇上哭穷两年?”
秦空一双桃花眼带笑,丝毫不慌,
“所以我来了。”
安北将军一听这话就心惊胆战,赶忙倒了碗水“咕咚咕咚”下肚。
秦空一脸不满。
“干嘛?看不起我?”
安北直翻白眼,他放下手里的粗碗,嘎着嗓子道:“我哪敢看不起你呀,你可是当初指着我鼻子骂我说话狗屁不通的人,哪里敢得罪?”
秦空:“一句话带三个娘,你说话可不就是狗屁不通。”
安北在他面前收敛,那是因为秦空嘴毒心黑,骂人贼溜,身份还金贵,安北一个三品将军可得罪不起。
虽然他私下里确实一句话带三个娘。
这边秦空也倒了碗水,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安北一看,就觉得这人还是有点之前京城贵公子的影子的,动作潇洒,不快不慢,一个粗碗也让他拿成白玉杯的架势。
看得安北牙酸。
“匈奴我有对付的法子,安叔你信我不?”秦空问。
安北脸都僵了:“别叫我安叔,担待不起。”
说着他又盯了盯秦空,确实觉得和之前大不一样。以前的秦空就是个真正的闲散公子,整个人不食人间疾苦,天天打马游街,每天最烦恼的事就是怎么应付被打了孩子的官员。
他还是打人孩子的那个。
现在的秦空,一身残破银甲,血迹和尘土糊在身上也不嫌弃,就连暴露在外的手指也血迹斑斑,血口开裂,丝毫没有之前贵气明媚的模样。
脸也长开了,从少年长成了俊美的青年,原本轻佻风流的长相也被眉眼间若隐若现的冷意和肃杀压了下去,更加端正持重,已经有了将军的影子了。
安北心里满意,嘴上还要傲娇两下,忍不住故意挑刺。
“法子?什么法子?你从军打仗才多久就敢挑大梁,别以为你爹是秦时炎就敢这么狂妄。”
秦空冲他笑得龇起一口白牙:“我舅是皇帝。”
安北哽住了。
要不说他不喜欢和秦空待在一起,这孩子恁气人!
身份高了不起啊!
祖母是太后,亲娘是公主,亲爹是大将军,舅舅是皇帝就了不起啊!
靠!还真了不起!
安北憋屈得又灌了一碗水。
秦空大笑着放下碗,边笑边说:“我认真的。北关地域辽阔,匈奴难打可分布散乱,我带着轻骑兵直接打过去,你在后方留守,给我兜底就行。”
安北惊道:“你那不是重骑兵吗?”
秦空哼笑一声,反问道:“你可知我当时刚领军时有多少人。”
“多少?”
秦空伸出了五指。安北犹豫道:“五万?”
刚刚赶过来的援军值这个数吗?
“五千。”秦空收回了手。
安北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你才领兵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增这么多兵?!”
秦空托腮,笑眯眯看着安北,桃花眼里满是嘚瑟。
“安北将军,秦空可是靠轻骑兵发家的。”
满打满算秦空领兵有半年时间了,自领了自己那五千兵马后,秦空当机立断打起了游击。
放弃了后备军,放弃了安稳的粮草兵马,他带着人四处游荡,哪个地方战败就跑哪里,招收散兵,抢夺粮草,提高军队优渥待遇,吸引各地流民和农民进军队。
质量参差不齐?
没关系,多上几次战场就好了。差的就死,好的活下来。多筛选几次,选出来的都是精英。
秦空的职责就是把人养的白白胖胖,日常训练一个不落,最后把人赶到战场,用鲜血狠狠洗礼。
他不怕人跑,这世道乱的很,每个人都朝不保夕,只要军队待遇够好,养得起自家妻儿老小,他们就不会走。
反正只要够胆,只要肯杀人,他们就有活下来的希望,比看人脸色,战战兢兢得活下去要正当的多。
秦空心黑手狠的名号不是白传出来的,他喜欢百姓安居乐业,可也知道光靠一味仁慈没用。
要在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效果,必然要使用铁血手段,这是当初秦空请求皇帝允许自己从军时就明了的。
军队人数确实激增,从原先的五千到现在的两万,秦空以五品将军的身份拥有这么多军队人数,说不好听的跟设法谋朝篡位差不多。
十分遭人诟病。
皇帝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直接圣旨一下就给秦空升了职,从五品直窜三品。
还有书信一封,大意是这样的:舅舅知道你打仗辛苦,也十分感到荣耀,你安心打仗,文官的嘴我来堵,只要你能打退匈奴,舅舅给你开坛设宴,封你做镖骑将军!
所以秦空现在底气十足。
“我的轻骑兵跟了我南征北战近半年,每隔几天就打一次仗,那可是身经百战。”
他食指点了一下碗中残余的清水,直接就在这张木桌上画起了图。
他在偏南方点了一下,直接绕了半弯从北走。
“这里,是我们的城池。拐弯向北走绕到后面,那里十分空旷,匈奴人数稀少。”
他在某个地方划了个叉。
“从这里攻入,由北向东,截断他们的联系。”
秦空抬眼看着安北。
“只要匈奴聚集不了,就不成气候,你在营地牵制住他们,别让前面的匈奴起疑心,我从他们内部走,让他们分崩离析。”
安北神情十分复杂。
“你要想清楚,没有援军,没有粮草,你一进去就意味着腹背受敌,四面皆是敌人。只要你撤离不及时或者消息泄露,你可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他按住秦空的手,直视着青年的眼睛。
“你确定想清楚了?”
秦空笑了,他的笑容和当初在殿上一模一样,轻狂肆傲,不惧生死。
“从我决心从军那天起,就没怕过。”
他眼神明亮,散发着炽热的光。里面包含的执着信念告诉安北一件事:
秦空,这个不着调的青年,居然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天真、最坚定的人。
“秦空从不怕死,死在大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且战场驰骋,长剑在手,怎能容许敌人入侵自己的国家。”
他扬唇轻笑,银色甲盔似乎也在闪烁着耀眼的光,是灰蒙的尘土也掩盖不了的熠熠生辉。
“英魂忠烈皆葬于此,就是那一天真的到来,秦空也不算孤单。”
安北嘴唇蠕动,最后佯装轻松地摊了回去。
“祸害遗千年,你小子命绝对大着呢,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秦空收起了脸上的轻狂,翘起了二郎腿,不屑轻哼:“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要真有那天,我定让北关飘满纸花,全城哀哭,为你的脑袋送行。”
安北将军瞬间爆炸,一下子就破了今天的表面功夫,又开始破口大骂:“日你亲娘的!你特娘嘴咋贱成那样,马勒戈壁老子今儿就替秦大将军清理门户!”
秦空双眼危险眯起,也拍桌大骂:“狗日的安北!你敢骂小爷!我看不用等我北击匈奴了!今天就决一死战!”
“来啊!怕你啊!”
“来!爷一定打爆你脖子上的狗屎!”
两人你掐我脖子,我踹你裆,跌跌撞撞摔出了房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打得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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