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堡的上空笼罩着深紫色的天空,阴气森森;一路风吹叶响奏着精灵的哀哭;漫天的乌云透露出幽深的祟光,令四周弥漫着悲伤可怖的气息;祟光在古堡的四周映出清晰可见的影子,相交的树影形成了扭曲的一团。
精卫坐在黑黑的秋千上,摇啊摇晃,感受着祟光的冰冷;风吹起发丝随风飘荡;祟光照在她轮廓看起来还是无比柔和;她的眼睛放空地看着不知目的地的远方,似乎在思念着什么。
她平时最喜欢坐在秋千上放空,偶尔听见被树枝绊住的小动物的尖叫声,就开始兴奋起来一下子就到了它的身边,抓起它来残忍地掐脖子,紫色的眼睛弥漫着嗜杀的气息。直到听见它的亡命呻吟,她才反应过来,“对不起……”精卫松了手,愧疚刺痛了她。轻轻放下它,让它离开了。
她其实有些迷茫的,她在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烛龙的脸—是烛龙告诉她她之前受了重伤,此后一直沉睡,是他救醒的她。可是她却不记得沉睡之前的记忆,后来也有问过他为何,他回答说是因为她的伤所以失去了记忆。
此时的她身上缠绕着烛九阴的气息。都说同类相吸,她闻得出来烛龙身上的气息与自己气息相同,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烛龙的鬼话。
沾染上烛九阴的气味,人就会自然而然地狠戾起来;所以她在面对白泽一行人的时候,出手是招招致命的,不过是对方并非等闲之辈罢了—这倒是让烛龙感到极其满意。
不过她是谁?她是精卫,乃至情至性至纯至善之人,不可能被区区一个气味泯灭了良知。她即使失忆,也仍良善:与生灵,怜之;与同伴,护之;与敌人,恻隐之……
蛇类一族的首领,一向秉行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而蛇类一族,它们也一向信奉强者为王道理。精卫知自己是鸟,可在这个族群待久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蛇族那般唯命是从,她从不会当面质疑主上的命令。
可即使如此,主上每一次下达的命令,她总会疑问:主上与那名为白泽之人有何仇恨,竟要将他赶尽杀绝?她即使变得残忍嗜杀,她也仍然会在这暴戾成性中抽出一丝怜悯:他与我从未有仇,杀他可对?
何况在每一次的针锋相对中,他从来都未对我下过狠手。那九阴太烛,于她来说,是熟悉,因为他们两个拥有着相同的气息;也是陌生,因为不记得这个人,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是她的过往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而那名唤白泽之人,他与她的气息不尽相同,于自己而言也是个陌生人;可不知为何,每每见之,心亲切之。不过是那嗜杀的气息驱使着她心狠手辣罢。
精卫其实,总是有很多不满:在主上那里,她总觉得主上实在是麻烦,总是乱发脾气着实暴躁,每次发怒都会砸东西,最后只能由下属们包括自己收拾烂摊子,她每次都会无语地翻白眼,可大家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九婴那里,她总觉得九婴实在是莫名其妙,每次都有意无意地针对她找她麻烦,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后来才知道她喜欢主上而她以为主上喜欢自己…不过自主上从朝廷离开后她倒是没怎么针对自己了;
后来自然也有许许多多令她无语的事情出现过,比如小厮顶撞到自己了、比如某个老巫师又把炼药壶炸了整得自己的房间臭气熏天……反正她也没少骂过。
后来,直到白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才发现,之前的事都不算是事儿。谁曾想会有一个深情的白衣少年,在每次出现时,一直温柔地看着自己!甚至他还会笑吟吟地等着自己出招杀他……
只是,她只觉得他是认错了佳人,错付了深情。
无奈叹气,她的任务非执行不可,她也并不喜欢他。可她不知她在遇到他的第一眼,便心动了几分。
她有些庆幸,那嗜杀的气息,让她只要遇到刀光剑影就会兴奋起来。不然,若是战斗之中她遇上了白泽的目光,她也许会招架不住,她的任务便会耽搁,如此一来主上势必会骂的自己狗血淋头。
可每每厮杀完离开他后,她在古堡中荡秋千,目光总会不自觉地看向拥有他的远方……
他好像扰乱了自己的生命。在那之前,她只是会放空自己去想她记忆中丢失了的那段空白……
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话,不知从何听来:不知目的地的白鸽,没有地址的明信片,悠悠荡荡的时光,时间的年轮越绕越深。
她眼前一亮,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衔着明信片的白鸽,在空白的的时光里漫无目的地盘旋着……
突然发觉,这段话有一些词,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些陌生——“明信片”“悠荡的时光”“时间的年轮”……
她不记得,那是在几千年后的时光里听到的,在城市的喧嚣里、在田园的安静里、在精灵王国的纷争里、在拉贝尔的安宁里……
.
忽然她听见了游鱼的声音:“阿媱,快来,阿媱,快来……”
精卫皱眉,“阿媱”,这个名字,是我吗?
那声音在牵引着她,她顾不得多想那句话,就匆匆下了秋千。
她走到一条河边,那是一条弥漫着雾气的河流。
她俯下身,一条发光的鱼游了过来,在她跟前不断徘徊。
那条鱼身上,全都是星沙,所以游鱼才会发光。
她驻足凝望,刚想伸出手触碰它,然游鱼拍打着鱼鳍,一下子跃出了河流。游鱼的身体原来是透明的,星沙就是它的本身。那团星沙,一下跃进了精卫的额心中。
她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色全都变成了一片模糊,只剩下脑海中一幕幕倒放的回忆。所有汹涌而来的感情,如同潮水,一下子淹没了她。
那一缕精魂,藏着很久以前的爱意和秘密。
.
在河流中安睡的九婴,忽然被水上的动静吵醒。
起床气很重的九婴发起飙来,一下游到了河面上,喷出水来,河流汹涌起伏,却见精卫躺在了岸边。
她怒气冲冲地拿尾巴抽她。
“臭鸟你给我起来!!!”
“阿!”精卫被抽醒,摸上被痛得火辣辣的脸。
“你抽我作甚?很痛啊!”
九婴爬到岸上抖掉了一身水,化成女子模样。
“你这死鸟,你吵到我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你开小差在里面睡觉啊?”
“你!”九婴白了一眼,瞥见她的胳膊被擦伤,估计是被岸边的尖石擦到的。
“说吧,你怎么晕在岸边了?”
精卫摇头道:“我不知道。”
……九婴一阵无语:“你不要装傻充愣。”
精卫装作无辜的模样,眨巴着眼调戏道:“方才我逛到了河边,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便晕了过去。原来是九婴大人在此休息啊。”
九婴被气得掐了一把人中,“大姐您欠抽,记仇?我最近也没有针对您吧,这么阴阳怪气?”
那方精卫却是笑得极甜,令九婴头皮发麻:“你笑什么?”精卫笑道:“我不过是觉得,你和主上看着甚配。”
九婴心花怒放:“当真?”
精卫点头道:“当真。”
九婴听此,高兴极了,便自袖中抽出一罐金盒:“这是金创药,对你的擦伤有的是好处。”
九婴说罢,那精卫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有处擦伤。“这……多谢。只是这不过是小小的擦伤罢了,无需用这般名贵的金创药吧?”
九婴听此急道:“你这死鸟,迂不回脑子来吗?这可是我从老巫师那顺来的,可费了我好一番力气呢!我不管你需不需要,你拿到就是赚到,反正这恩情你得记上!”
精卫见此无奈,接过金瓶道:“好吧,多谢。”
九婴站起身,往古堡走去,头也不回地道:“精卫,我不知道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主上。我想看见,有的人、有的事,是怎么顺着命运的轨迹滚滚向前的。自从白泽出现以后,我便都觉得,我们都是命中人。”
精卫看着九婴的身影远远离开,然后抬头久久地仰望着紫色的天空,四周树影幢幢,她自言自语道:“你说得对,不论是你、是我,还是白泽,还是其他人,各自都有各自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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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古堡,处处都是悲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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