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天已入秋,山风吹来带来了大片寒意。
“少堡主,少堡主在吗?”
门外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小脸又白又圆,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说话的时候嗓音清脆,脸上带着笑容,瞧着就很有喜气。
“少夫人,请问少堡主在吗?”
“额,在呢。”
陈十七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才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脸上不自觉地一红,腼腆地笑了笑。
小童见她如此模样,也是一笑,心里的紧张倒是缓和了许多。
“哦,大哥准备了宴席,就在大厅。望少堡主和少夫人能够赏光。”
“我们这就去。”
陈十七草草地应下,见小童出了院子才转身回去。刚关了门一回头就差点撞到万星落。
“你!”
陈十七赶紧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直接贴在了门上。
“挨这么近干什么?”
万星落见她紧贴着门的模样颇为有趣,后退了两步回了榻上,“好歹在镇子上最热闹的大街溜了一圈儿,你就不怕有什么危险?”
“最危险的就是你了。”
陈十七说着就一掀帘子进了内室。
他既然有胆子带着她大赤赤地在镇子上晃悠,就一定清楚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如果没有把握,他就不会带着她出来。
“阿郎,你们的衣裳。”
天涯不情不愿地进来,怀里还抱了一只包袱。他身上的疙瘩已经退下去了,可他总觉得身上时不时发痒。
万星落见他别别扭扭的,大笑着接过了包裹。
“喏,给你带的零嘴。”
笑够了,万星落把桌子上的蜜饯塞给了天涯。天涯有了前车之鉴,并不敢直接伸手去接。伸长了脖子仔细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万星落的脸,这才小心翼翼地取过了他手里的蜜饯。试探地舔了一下,确定没问题欢天喜地地道了谢就抱着出门了。
瞧着他的模样,陈十七都忍不住笑出声。
跟万星落的老谋深算不同,天涯身上多的是一份孩子般的纯真。就算偶尔说出来的话不好听,陈十七也觉得可以接受。
“娘子,快换衣服吧。”
万星落带着颤音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陈十七搓了搓自己的肩膀,抱着包裹进了内室。刚进去没一会儿又快步走了出来。
“不合身?”
万星落只穿了里衣,手上拎着外衫,奇怪地看向她一眼。
陈十七攥了攥拳头,强忍着怒气,“襦裙合身倒是正常,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里衣也合身!”
万星落长长的嗯了一声,眼珠四下转了两圈,才试探地开口,“有多合身?”
“嘭!”
一声巨响,陈十七一掌劈在了软榻上。万星落拍了拍心口落在了屏风后面。
见陈十七又一掌过来,他赶紧解释,“衣服是万蒙准备的。我又不知道你们女子要穿什么,当然要她准备了。”
听到了合理的解释,陈十七停住了身形,兀自思索了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走到床边,把自己的衣服拎了出来,再把包裹里万星落的衣服收拾起来。
半盏茶后,万星落抱着包裹出现在天涯房里。
天涯大眼睛忽闪两下,指着万星落大笑起来。
好歹,算是报仇了。
与洛州的寒意阵阵不同,江南的暑气还未退散,夜里的气候最是舒适。
云层退散,月光洒在水面上,周围的景物逐渐朦胧。
一声哗啦,镜中月四分五裂,月光笼罩成薄衫,郎君的身形清晰了。
“哗啦!”
又是一声,巨大的水花一跃而起,从上而下将郎君浇了个遍。
“哈哈哈,温兄,你这……造型别致啊!”
玉轻沅看着对面青丝糊脸的温释倾笑了个前仰后合,期间又有无数水珠腾空而起。
温释倾也不恼,理好了头发徐徐向岸边游去。圆领衫摆动的瞬间,一抹紫色的影子顺着衣袍游离出去,冲着隔壁的衣衫爬去。
玉轻沅笑了一会儿便游上了岸,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拎起地上的衣裳。不过片刻,一声惨叫回响在这片山谷。
温释倾戳了戳眼前的篝火,看了看身侧的玉轻沅,眉眼弯弯观赏着玉轻沅跳大神。
此时的玉轻沅再也笑不出来,盯着对面的阿宝大眼瞪小眼。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伸出食指缓缓地前进,第一次还没碰到就抽回了手。第二次手指僵直地停在距离阿宝不到半尺的距离,好半天不肯往前,看了一眼温释倾,这才轻轻地戳了戳前面的小东西。
阿宝没有搭理他,缩回了脑袋就往温释倾的袋子里去了。
见到这一幕,玉轻沅开始兴师问罪。
“温兄,你也太不厚道了。”
“阿宝顽皮,吓到贤弟了。”
温释倾一句话堵上了玉轻沅的嘴,玉轻沅只好抄起架子上的烤乳鸽发泄一般咬一口。
温释倾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口袋,从手边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只小瓶,一起送进了袋子里。
“阿宝不咬人,也不吃肉。”
玉轻沅草草地咽下嘴里的肉,瞄了瞄那只口袋擦了擦嘴边的油渍,梗着脖子开口。
“那也不能乱跑!他这么小的个头,万一被踩死了,那怎么办?”
温释倾回了一句“言之有理”便继续烤鸽子了。
“你把家里送信的鸽子烤了,不打紧吗?”
“没事,那么多呢,吃个一两只算什么。”
玉轻沅不在乎地挥挥手,一口接一口吃得十分满足。
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将整个夜晚裹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氛围,与树林深处的幽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多时,远处传来的奇怪声音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温释倾放下了手里的树枝,往河边走了两步,凝神听了听挥了挥手。玉轻沅扬起一把沙土扑灭了火焰,随着温释倾往树林深处走了两步。
行至深处,声音渐渐清晰。
“是孩子的哭声?”
温释倾点点头,确认了玉轻沅的疑问句。
玉轻沅望了望厚重的云层,又环视了一眼四周的树林,那些鬼怪轶事浮现脑海。他打了个冷战,拽住了温释倾的衣角。
“温兄,这三更半夜的,又是深山老林,不会是……”
“鬼?”
温释倾接了一个字,玉轻沅手上一个用力,一把拉住了温释倾,“晚上不能说鬼。”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不好吧?夜深人静,不好去打扰鬼神清净。”
玉轻沅干脆抱住了温释倾的腰,一个又一个渐趋离谱的借口从他嘴里冒出来。
温释倾眉头一簇,孩子的哭声变小了。
“贤弟,你不会是,怕鬼吧?”
“谁说的!怎么可能!我玉径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鬼!”
玉轻沅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把松开了温释倾,跳出了几步远。
温释倾没了束缚,大步流星直奔声源地。玉轻沅本想站在原地,可高大的树木在淡淡的月光下更显得阴森可怖,再次打了个寒战,他一溜儿小跑追上了温释倾。
见他追过来,温释倾脸上露出了可疑的笑容。
“温兄,你慢些走。这林子里乱石遍地,小心崴脚。”
玉轻沅左顾右盼,心脏直提胸口,生怕那团黑影忽然移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儿。
温释倾走在前面开路,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
“就在这里了。”
温释倾停下了脚步,玉轻沅直接扑在了他身上。玉轻沅讪笑着后退了两步,还没开口就狼狈地向后倒去。温释倾没来得及拉他,只能看着他带着一身泥巴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没事儿”。
玉轻沅还没爬起来,就让眼前的方形物体吸引了视线。咽了口口水,凝神看了两眼,这一细看,他险些喊出声。
“受伤了吗?”
温释倾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冲了过来。
“那边,是个墓碑吗?”
玉轻沅吓得不轻,抱着温释倾的小腿不肯松手。温释倾摇摇头,拖着他靠近了疑似墓碑的方形物体。
“是个匣子,不是什么碑。”
温释倾看着眼前的物件直摇头,玉轻沅看到的只是个立在木匣子旁边断掉的树干。
孩子的哭声正是从匣子里传出来的。
不多解释,温释倾就打开了匣子,匣子里面的婴孩儿不足周岁,身上着了件红色绣花兜肚,许是半夜饿了哭声才传了出去。
“这……”
看着木匣里的孩子,玉轻沅把害怕都丢了。
“什么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抱着,我找点吃的。”
温释倾把孩子顺手塞给了玉轻沅。玉轻沅看着怀里的孩子一动不敢动,像是被点了穴。
温释倾顾不上别的,翻来翻去只找到了各式药瓶,可这些东西没一样是能喂宝宝的。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温释倾有些苦恼。
“怎么办?”
二人面面相觑,毫无办法。
“哪里有奶吗?”
有了玉轻沅的提议,温释倾有了好主意。
“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玉轻沅抱着孩子僵在原地,怀里的小家伙个头太小,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杀人灭口,那时候可就罪孽深重了。
温释倾指了指怀里的孩子又指了指玉轻沅,竖起了两根手指,“是两个人。我很快就回来。”
之后,温释倾便快速在林间穿行,很快就消失不见。
玉轻沅抱着孩子僵在原地,过了半响胳膊发酸,他便和怀里的孩子商量要把他放下来,只是孩子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孩子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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