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释倾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堆小瓶子,每只瓶子里面都是奶。
看着喝饱睡着的孩子,玉轻沅嗅了嗅瓶子,抱着瓶子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猜到是什么。忽的想到了什么,盯着温释倾打量起来。
“还有一瓶。”见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和瓶子之间打转,温释倾体贴地递给他一瓶奶。
盯着手里的奶瓶,玉轻沅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是吃奶的娃娃。”
将奶瓶放在匣子里,就瞧见孩子侧着头,脸颊的肉凸出了一块,玉轻沅来了兴致,大着胆子伸手戳了一下,手感意外地不错。
再想戳一下的时候,温释倾拦下了他。
“好不容易睡着的。”
玉轻沅只好作罢,坐在火堆边和温释倾商量起对策。
“我们还要赶路,带着个娃娃也不方便。能找到孩子的家人就最好了。 ”
“给。”
“这是?”
“刚刚给孩子换衣服掉出来的。还用这样珍贵的木匣子,看来不是刻意丢在这的。”
玉轻沅捏着纸条,看着上面凌乱的字迹皱了下眉,又凑上去嗅了嗅,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温释倾以为他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脸严肃等着他的发现,结果玉轻沅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温释倾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伸手拎过了纸条。
玉轻沅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住对不住。”
月上中天,夜晚已经过去了大半。
人来人往的长走廊,人声鼎沸的大长几,这里依旧灯火通明。推杯交盏的半夜过去,后半夜,不少侠客已经红了脸,有些酒量一般的直接趴在了地上。那些平日应酬众多,或者酒量极好的还凑在一处觥筹交错。
玩酒令的又分了两桌,一桌大喊着“一心敬、哥俩好”之类,另一桌声音稍弱一些,传出来的是“一箪食、一瓢饮、自酌五分”云云。
除却这些,还有一部分坐于席间,低声细语交谈些什么,又有举止特别的,如坐在下首狂吃海塞的常山,如躺在阶前邀明月入酒的姬月。
万星落和陈十七,一个是首次露面的,一个是最近的热门人物,无论坐在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索性找了处不起眼的角落,小酌慢饮。
“少堡主,若没记错,陆某还是第一次在岭南以外的地方见到你。”
上前来的这位是江南的陆琳琅,虞州最大的那家布衣坊就是他手下的。他最厉害的是那双眼睛,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对方的身高以及三围。而他最大的绝活是那双手。他裁出的衣裳,可卖到千两黄金。
“陆掌柜,幸会。”
万星落抱了抱拳,两个人也算是旧识。他曾跟随老堡主在昭州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陆琳琅也在昭州。
“不知老堡主和堡主可还好?”
“身体健硕,健步如飞。打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少堡主真是一如既往的风趣。”
陆琳琅看了一眼坐在万星落身后浑身透着不自在的盛盟主,一眼瞧破了他的目的,笑着点点头问候了一句辛苦。
“没有,没有。”
有长辈在,盛盟主不必坐在上首,故而整场晚宴都在围着万星落转。倒不是担心万星落出什么岔子,只是下午风情和万星落的一架让他有些忌惮,生怕风情冲过来和万星落打一架。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风情对宴会不感兴趣,酒席过半却不见身影。
“万星落!我来了!”
依旧月白色圆领袍,依旧是金边躞蹀带,依旧是不拘小节的性格。
“轻沅兄,许久不见。”
万星落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算是打过招呼了。陈十七微微低首思索片刻,并没有什么印象。
玉轻沅端着酒杯就飞到了万星落身边,见到陈十七脸上露出些惊奇,“嘿,娘子醒了?可是要回京城?还记得那天万星落他那一掌干脆利落,欸,你说好教我的啊。”
陈十七双眉轻扬,在场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少,可像玉轻沅这样直接问出口的可是没有。若不是他提及万星落的一掌,她还记不起他是哪位。
“这次大会结束,我就陪娘子回娘家。”
“嗯?”
玉轻沅双眸圆瞪,指了指万星落指了指陈十七,之后两只食指贴在了一起,分开又合上,合上又分开。
陈十七是习惯了万星落的语出惊人,淡定地抿着酒等着万星落接下来的表演。
“温兄没有和你一起?”
万星落有意扯开话题,给玉轻沅斟满酒,问起了温释倾。
玉轻沅仰头喝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才回话,“他看孩子呢。”
“看孩子?这么快?”
万星落清楚地记得分开的时候,三个人都尚未及冠。没想到几日不见,温释倾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路上捡的,我们来武林盟也是为了给孩子找亲人。”
说起这件事,玉轻沅有太多的话要说,拉着万星落一直聊到了宴会结束。
当天,玉轻沅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明了缘由。
“这上面有脂粉的味道。”
“好像,是有点。”温释倾也凑近闻了闻,确定了具体的香料。
玉轻沅没等他分辨完便有了结论,是岸边一家名叫醉仙阁的青楼。温释倾难得竖起了大拇指,天刚放亮,两个人便乘船往醉仙阁寻去。
二人商定,玉轻沅等在路口,温释倾抱着孩子进去。只是,抱着孩子进花楼,不必多想,大门都进不去。
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两个人具是讪讪一笑。又逢怀中孩子大哭,二人直接被请到了县衙。
“堂下所站何人?”
“儋州人士,温释倾。”
“檀州人士,玉轻沅。”
二人随着狱卒进了县衙。
温释倾怀里抱着孩子,头戴幞头,身上是一件琬琰色圆领袍,腰系一条精致的躞蹀带。身前一双日纹玉佩,左侧挂了一只蜀锦模样的囊袋,右边挂了一只同样的囊袋,只是样子比左侧的小一些。不卑不亢地行礼,丝毫不会因为抱着孩子就少些儒雅。
玉轻沅站在右侧,还是一身月白色圆领袍,腰间绕了一条普通的躞蹀带,左侧挂长剑,右侧系香囊,手里拎着昨夜的木匣。青丝高扎,更显得神采奕奕。
陈县令做官多年,各样的人见得多了。打量了几眼便瞧出两个人还是尚未及冠的少年,又瞧着通身的打扮装束,怎么也是大户人家的郎君。石城县的大户人家不过两家,他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两位他却从未见过。
“有人举报你二人拐卖孩童,可否解释一二?”
“回县令,这孩子是我二人于郊外树林捡的,有纸条为证。”
玉轻沅点点头,把木匣连同纸条一并交给了陈县令。
陈县令仔细看了看,凑上前嗅了嗅立刻知道了缘由。
一年前石城大雨,不少人家受害。又碰上瘟疫,虽及时控制,却还是有不少人家遭难。朝廷的赈灾款又迟迟不到位,难捱的日子,府衙也是独木难支。因此这种孤苦伶仃的孩子,他见过不少,只是几乎都是穷苦人家的。又瞧着这木匣价格不菲,能用得起木匣的绝非一般人家。越看越眼熟,他翻过木匣,摸了摸底部的刻字,心里有了眉目。
只是……
他看了看堂中的二人,一翻天人交战,还是决定瞒下此事。
“刘大,这木匣你可眼熟?”
堂下左侧第二个狱卒闻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木匣,回了话,“回县令,此乃本县姚府常用的木盒,前年家母买首饰曾见过。”
“原来是姚家的盒子。那孩子应当是姚家的了。只可惜……”
“县令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玉轻沅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陈县令长长地嘘叹一声,捋了捋胡子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道了一句姚家全家死于之前的瘟疫。
听到这话,玉轻沅也是一阵可惜。
温释倾皱了下眉头,提出了疑问,“这孩子不足周岁,其母该是尚在。”
“刘大,你带着两位郎君去醉仙阁找蝶娘问问,若是能寻到线索,便再好不过了。”
有了陈县令的话,二人便跟着刘大往醉仙阁走。
尚未进门,玉轻沅就打起了退堂鼓。
温释倾略一回想便明白了,从囊袋中取出了一条琬琰色布条,“你转过身去。”
玉轻沅乖乖转身,任由温释倾将手里的棉布条蒙住他的双眼。
“香的。”
玉轻沅抬手摸了摸,布条的手感很舒适,味道也很喜人。
温释倾抓住了玉轻沅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右手臂上,“这是儋州特产的棉布,十分舒适。我用香料浸过,有明目的效果。一会儿跟紧了。”
醉仙阁里面的风景与外面的凋敝全然不同,招待三个人的是蝶娘,轻罗小扇加身,花钿鹅黄轻染,只是站在那就已是风姿绰约惊为天人。
“二位郎君有所不知,这孩子的娘亲前几日没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把孩子放在了林子里。你们也知道,林子近官道……”
玉轻沅听到这话一脚踢翻了身侧的凳子。
“林子里各种虫豸众多,这么小的孩子丢在那里,还能活吗?”
蝶娘毫不生恼,反而袅娜着起身摆正了凳子。
“郎君莫恼,石城刚经历大难,哪里有钱养孩子?何况我们花楼这种地方。”
温释倾没有说话,手里端着茶杯,眸光一直盯着帘子后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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