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殷红成伤

庙里那只破旧的卧佛像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一日这里会格外热闹。

风情几人前脚刚落定，后面立刻又来了一波人。

这群人穿的与普通百姓无异，只是行动上比普通百姓要齐整些。再看他们小腿内侧微微突出的部分，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了。

风情几人默默地坐远了些。卫湘惊恐未定，坐在风情身边不安地揪着衣袖。刚出京城那几日，她身边有些府卫守着，倒也没有吃过什么拿人的亏。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府卫在旁，她只能提着心脏小心行事。

最里头坐着的那个右脸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痂还没有脱落。细长的一条绝对不是刀伤。

风情正思索着那条伤疤，一道黑影遮住了他的光。

抬头望去，是刀疤脸另一侧的男人。

“喂，你们是哪里来的？”

声音略带粗哑，实在谈不上好听。方块一样的脸，有棱有角的。

风情察觉到了危险，右手悄然往不远处的扶摇摸去。

“别乱动，不然，这小娘子怕是要去见阎王了。”

刀疤脸手里拿了把匕首，冰冷的刀刃在卫湘脖颈处来回比划着。卫湘吓得直哆嗦，嘴上却不肯求饶。

“这小娘子容貌算上品，卖到附近的窑子里，指不定能赚上一笔大的。你可别伤了她的脸。”

站在风情前面的方块脸歪了歪头，风情双眼一眯，扶摇立刻出鞘。方块脸余光瞥见了扶摇带起的剑光，即刻向一侧躲闪。风情持剑向右侧一划，扶摇刺伤了方块脸的右胳膊。

鲜血喷溅出来，方块脸吃疼喊了一声，旁边的刀疤脸手下一抖，一道长长的口子留在了卫湘脸上。翠宁瞧见了尖叫了一声。后面四个立刻拔刀冲了过来。

卫湘初时没感受到痛处，见翠宁一脸惊恐，才缓缓抬手抚上脸。手里的殷红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眼前的刀疤脸实在是凶猛。

刀疤脸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拎起了卫湘的衣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翠宁惊恐地向后撤了两步，又攥了攥拳头捡起了脚边的砖块。

“抓到你了！”

矮个子的从侧面抓住了翠宁的手，翠宁惊呼一声，砖块落在了地上。

风情躲开了方块脸的刀子，向后撤了一步，试图避开方块脸去救出卫湘。可方块脸的身手与之前的衙役不同，一时难以脱身。另外两个人也冲了过来，三人合力，还有暗器神出鬼没，风情渐渐落了下风。

“老三，我要拿他的血去血祭！”

刀疤脸大笑一声，架着卫湘向后撤了两步。

“你们这群地痞！”

卫湘强忍着脸上的疼痛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趁刀疤脸看向风情分神的一瞬间，一簪子刺在了他的小臂上。刀疤脸吃痛地扔掉了手里的匕首抱着手臂检查起伤势，卫湘急忙俯身一把抓起了匕首。顾不得手里攥着的沙子，匕首直冲刀疤脸。

“是我小瞧了你了。”

刀疤脸向后一退，避开了卫湘的匕首横出一拳直奔卫湘面门。卫湘吓得手一软，忙退了两步，还险些把手里的匕首掉了。她握紧了匕首，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刀疤脸得意地一笑，再一次出拳，卫湘又惊又怕，拿着匕首肆意挥舞一番。刀疤脸看出卫湘根本就不会武功，笑得愈发得意，几步上前又是虚晃一拳。拳头根本打不到卫湘，只是阵阵拳风让她慌乱。

风情一个翻身胳膊上挨了一刀，但同时他离卫湘更近了。

“攻他下盘！”

风情腾不开手，只好大喊一声提醒卫湘。

卫湘看了一眼风情，松开了紧咬的嘴唇，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看了一眼刀疤脸的位置，大喊着向前刺去。刀疤脸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见卫湘带着狠劲的一刀冲了过来。他赶紧用手一挡，匕首刺穿手掌，鲜血溅了卫湘一脸。

刀疤脸怒了，一脚踹在了卫湘的心窝上。卫湘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风情回头看了一眼卫湘，心里一阵着急。胳膊又挨了一刀。

“娘子！娘子！”

翠宁看得着急却无能为力，见卫湘倒在地上生死未知，情急之下咬了挟持她的矮个子一口。矮个子一松手，翠宁就奔向卫湘。刀疤脸把手掌的匕首拔了下来，带着流血的左手一步一步走向卫湘。

“小心！”

风情一矮身子向前一滑，一道鲜血从他上方掠过。

“找死！”

刀疤脸一脚踹开护着卫湘的翠宁，冲着卫湘刺了过去。翠宁一把抱住了刀疤脸的大腿，刀疤脸目露凶意，匕首直直冲着翠宁刺了过去。翠宁不肯松手，双眸始终看向昏死的卫湘，低喃着“娘子快醒醒”。

风情后背又是一刀，刚换的衣服此时满是血污。他向前一挥，方块脸向后一翻。身后的暗器再次飞了过来，风情用力一跃落在了方块脸的身后，接着向后一踢，方块脸直奔暗器而去。

风情回头就是倒地的方块脸，他略松了口气，扫了一眼卫湘那边的情况。

翠宁满身鲜血缠住了刀疤脸的腿，刀疤脸的匕首一刀起一刀落。地上的卫湘被溅到脸上的鲜血惊醒，一睁眼就是蜷缩在血泊里的翠宁，还有刀疤脸刺过来的匕首。

“翠宁！”

“噗——”

刀疤脸轰然倒地，手里的匕首摔在了地上，后背是没入一半的扶摇。

风情不敢继续分神，飞起冲着二人一人一脚。

刚一落地，远处隐约传出一阵阵的号角声。

“晦气！”

矮个子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风情，甩下两枚暗器喊了一声走，几个人齐刷刷离开了破庙。

卫湘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在发颤，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她颤抖着往翠宁的方向爬去，眼泪染上了脸上的殷红，顺着脸颊一滴滴砸在地上。

“娘子，你的伤势怎么样？”

风情拉起了趴在地上的卫湘，看了看早已咽气的翠宁，皱起了眉头。

“翠宁，翠宁怎么了？”

卫湘的眼泪一滴接一滴砸下来，惶恐紧紧包裹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风情坐在一侧翻了翻包裹，里面还有些常用的伤药，但也仅剩下这两瓶了。

“来，先擦擦脸。”

风情把药瓶递给了卫湘，转身把翠宁的尸体搬到干草垛上。从包裹里翻出了一件旧衣服，用力一撕变成了两块。他抱着两块布出门，在门口的水缸里洗了洗又折了回来。一块给卫湘，另一块是给翠宁准备的。

卫湘惊恐未定，除了哭不知道其他，手指捏着风情递过来的抹布半天没有动静。

风情简单地擦了擦翠宁的脸，走到卫湘面前蹲下了身子。

“我会一定会查出这群人的身份。”

说着，他取过卫湘手里的湿布，轻轻擦了擦卫湘的脸。

卫湘泪眼婆娑地抬眼，眼前的风情实在算不上多么帅气，额头上一道血迹，左脸上还有半个鞋印，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掉了，颜色暗红。可即便是这样的他，她也心动了。

卫湘吸了吸鼻子，抱着风情大声哭了起来。

风情愣了一下，还是决定轻拍着卫湘的后背，柔声安慰她。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卫湘哭声渐止，抽抽搭搭地擦了擦脸。

“小心。”

风情握住了她的手，心里一惊，立刻松了手。

“实在对不住，我……”

“木头，谢谢你。”

卫湘沙哑着声音拿过了风情手里的湿布，仔细擦了擦风情脸上的血迹。

“我……”

风情支吾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今日唐突了娘子，他日愿以十里红妆娶娘子过门。”

卫湘见他忽的拘束，惨白的脸上有了些笑意，“我不要十里红妆，只要一个真心待我的郎君。”

风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与陈十七的婚约尚未解除，贸然出口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该。可他这几日与卫湘日夜相对，卫湘的名声早就败在了他身上。

细想一番，风情避开了卫湘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见他神态有异，卫湘没有坚持而是踉跄着走到翠宁身边。

风情担心她的伤口跟了过去。

卫湘拿过了包裹，从里面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翠宁，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套。你说，上面的纹路十分别致。你最喜欢短衫上的一对莲花。”

回想起从前的旧事，卫湘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看着翠宁身后的伤口，她手又抖了起来，还是忍耐着血腥帮翠宁换了衣服。

二人将翠宁葬在郊外的树林里就离开了。

码头行不通，他们只能去余杭坐船了。只是两个人都有伤在身，行动上要慢许多。

顺流而下，不过几日便是繁华的东都。

万星落伸了个懒腰，笑着从船舱出来。他身后，是带着帷帽的陈十七。最后面的秦秋远满脸写着万星落欠他钱。

小船一路北上，万星落无聊就拽着秦秋远陪他对弈。对弈不是秦秋远的专长，可不赚一笔又觉得十分吃亏。于是二人玩着投壶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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