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开傩仪式

“歪了，歪了！”

“都说了往左边挂，你听不懂吗？”

“不如你来？”

“等着！”

四个人围在庄子门外挂桃符，陈十七与方京墨早就挂好了，万星落同秦秋远还在纠缠不清是左边一点还是右边一些。

“这二人，怕是要打一架才能挂好。”

陈十七搓了搓手，凑到方京墨身边与她笑着开玩笑。

方京墨见她唇色发紫，抓着她的手哈了两口气，责怪她跑得太快。

“我的小祖宗哟，怎么穿得这样少。昔归这个丫头，还是年岁小了不知事。”

守在门房的婆子小跑着出来，手里还拎了件棉衣。

“不妨事，不妨事。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陈十七笑着摆手，拒绝了婆子的好意。昔归今日一早便脸色不好，她仔细一问才知道昔归月事来了，她便严声下令让她在厢房里歇着了。

自己每日都在庄子里，身边又有方京墨陪着，什么本事的人才能近了身取了自己小命呢？再说，庄子是秦霄手底下的，哪个不开眼的敢闯进庄子里来？

“娘子，外面风大。”

婆子刚进了屋，昔归就苍白着脸送了大氅出来。陈十七本是要拒绝的，可一瞧她的脸色，便招呼了方京墨一道回了院子。

“才多大就长了个老婆子的心，跟着我可有的你操心。”陈十七嘀咕着把桌子上的暖炉塞给了昔归。

昔归也不回嘴，陈十七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看得一侧的方京墨忍不住嗤嗤地发笑。多长时间没见她这么着恼了，还是为的这些身边的琐碎小事。

陈十七也觉得自己碎言碎语的算起来比昔归刚才那句多了百倍，挠了挠头发。找了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打发走了昔归，才又转身回了书房。

“娘子！娘子！一会儿有驱傩表演，一起去瞧瞧吗？”

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跑了进来，一对双髻随着奔跑一跳一跳，显得娇俏又可爱。外面裹了一件朱红色的夹袄，还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你们先去，这儿还有几幅画没画好呢。”

陈十七刚磨好墨，对着眼前的画纸有些无处下手。

“等娘子画好虎头写好聻字，天都该亮了。咱们就出去顽一会儿，驱傩可热闹了，一年也就一回。”

小丫头也不进屋，就趴在门边嘀咕着傩队的阵仗有多大，城中有多热闹。

陈十七经她这么一鼓动，心里难免有些痒痒的。略一盘算，时间还早，索性歇了笔，把画纸卷了起来。刚要起身又觉得不太合适，便翻出了红纸，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虎字，往门上一挂。

“虎兄啊虎兄，暂且辛苦你照看一下，待晚上回来我再给你画个伴儿。”

陈十七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拽着方京墨就往外跑。

途径厢房，她特意瞄了一眼，蹑手蹑脚地过去。

吱呀一声在身后响起，陈十七呲着牙回头瞧了一眼。

昔归一手拿着大氅一手提着暖炉，那架势可是大家闺秀出行的架势。

“不必不必。到时都带了面具谁也不认得谁。”

万星落与秦秋远从外面进来，两人可算是挂好了桃符，听说有傩队进城，纷纷丢开对方的衣领跑了进来。

万星落从昔归手里接过了大氅，顺手扔给了陈十七。秦秋远上前拿着暖炉丢进了屋里，想了想，又把昔归的大氅拿了出来，用力地往昔归身上一套。

“走了，出发！”

万星落一挥手带头走在了最前面。

“好耶！”

小丫头一见万星落发了话，当即欢天喜地地喊着抢先出了院子，出了庄子，陈十七才发现这进城的队伍十分浩大。

“庄子里平日出门都这么招摇吗？”

坐在宽敞的马车上，陈十七掀起了窗帘往外探了一眼。不算驾车的两位车夫，仅是后面就跟了两队人，左边的五个看上去像是普通的丫鬟小厮，可各个都健步如飞。右侧也有五个，各个腰板挺直目光如炬。陈十七想若是扒开他们外面的夹袄，里面一定是写着秦字的统一制服。

再看一眼车内，靠近前门的是两个小丫头，每个都和自己差不多的体型，靠近后门的是两个婆子，一瞧手上的茧子就知道不仅仅伺候吃住的。

坐在中间，陈十七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看押的犯人。刚想转头问一下他人的想法，就是黏在马车壁上的万星落和秦秋远。秦秋远初时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后来，同万星落一样，根本不把她当女子。

见她看过来，秦秋远伸出小指剔了剔牙，皱了皱鼻子，开口道，“别担心，这么多人在呢。”

“我是忧心这个吗？”

陈十七不理解，为什么万星落凭一己之力成功带歪一群人，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最先被带坏的一个。

“你就当大家一起去看热闹就好了。”万星落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胸道，“热闹，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了。”

方京墨点点头，翻了翻手里的书。秦安雅书房里的书有许多都是孤本，方京墨看得爱不释手，出来一趟也不忘带上一本。昔归一脸正气的坐在陈十七身边，目前唯一一个没有受到万星落影响的就只有她了。

陈十七扫了一圈收回了目光，这整车的人每一个都比自己惬意潇洒。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到达城里天色已经昏沉。周围的鼓乐声渐渐大了起来。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处街巷内，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主干道去了。

炮竹的声音劈啪作响，锣声鼓声铃铛声，笑声闹声叫好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另有各式各样的灯笼悬挂在大街两侧，灯笼下是一只一只小而丰富的摊位。随着一声嗡鸣，傩队从城门口进来，随着铃声缓缓靠近。

花脸的开路将军走在前面，豹眼圆睁，獠牙锋利，手里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开路一出，围观的群众纷纷大声叫好，都想挤着向前凑去，这一来反倒把陈十七一行人挤散了。方京墨担心她的安全，手臂缠在她的腰间带着她飞上了对面的屋顶。

陈十七可惜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一眼方京墨。

“都不能与民同乐了。”

“既然如此，不如回庄子里，与程叔一同画虎头去。”

方京墨扭头看向陈十七，说是如此说，脚下却根本没有动作。

陈十七忙不迭地摇头，虽说不能挤在人群中玩闹，能在这里一睹风采也好。

“难得你我二人一同出门游玩，早早回去实在是可惜。”

陈十七嬉皮笑脸一番理了理裙角乖乖坐在方京墨身侧，伸长了脖子观赏一年一度的傩戏。

这时下面正过来四人戴着方相面具，身上披了熊皮大氅，一手执戈一手执戟，躬身走在其中。两侧围了朱发白衣的人，手上有鞭子挥舞，嘴里大声呵斥着什么。再往后看，有十二只面具各不相同，每一只面具都代表了一种神兽。再往后，有振子撒着豆大声喊着驱鬼词；有执事头戴赤红巾帻，手上的麻鞭阵阵作响；还有架着大鼓的队伍，鼓声犹如雷鸣响彻整条大街；吹号的，号声呜呜响起，丝毫不输鼓声。

城中四处的乞丐都闻声而来，或是拄着拐跟在队伍里大笑，或是拍着手在一侧哑声叫好。还有许多路边的小摊在贩卖面具，有些观看傩队的也会顺手买一个。更多的，是给孩子买的。不少孩童会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行走其间。

“东都的傩戏尚且如此，若是京城……”

眼前的热闹将陈十七的思绪拉到了从前。方京墨刚想开口，眼前就冒出了一个脑袋。

“下面有几家面具十分不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万星落踩了一下幡旗，两只手扒着屋檐呲着牙，瞧着两个人笑着。

方京墨一把拉住了频频点头的陈十七，“下面鱼龙混杂，十七下去太危险了。”

“我们这么多人守着，怕什么？走。”

万星落早就料到方京墨地说辞，一跃而起落足屋顶，向前一抓避开了方京墨的手，扭头对着陈十七做了个鬼脸，陈十七向下一跃稳稳落地。方京墨眼看着陈十七在自己面前消失，气急而笑，又有些无可奈何。气恼万星落置陈十七于危险中，却更怕陈十七遇到什么危险，瞪了他一眼就飞身跟了过去。万星落略一耸肩，飞身落地追了上去。

秦秋远手里拎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方脸面具，比了比自己的脸，觉得大小还不错。方京墨很快就追上了陈十七的步伐，随着她在人群中奔走。

“你瞧，这个。”

陈十七拿起了一只朱脸大胡子的面具，在方京墨面前晃了晃。方京墨皱了皱眉，抽出了这一只，换了另一只面容姣好的面具戴在了她脸上。

“好没趣，面具当然要戴不一样的。”

万星落说着凑了过来，陈十七一回头就是一只虎头。

“这个好，多买几个都省下画虎头了。京墨，你看，怎么样？”

“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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