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接连几天,嬴政都没有再见到小孩。
再次见到小孩已经是七天以后,小孩噔噔噔的跑到他面前,别过脸不看他,故作冷漠的嘟嘴道“先说好,我不是原谅你,只是答应娘亲会照顾你,所以我才来的,等娘亲回来,我就带她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里一点儿也不好,娘亲一定也受了很多委屈,所以以前才不常提起这里的人。
小孩子气性大,却也忘性大,很好哄。
叠云只是提起公主走之前和颜嵇的约定,颜嵇就巴巴的跑来了。嘴里虽然说是因为娘亲的交代,可如果不是心有期待,一个小孩子就算没有做到约定,大人也未必苛责,何苦来受气?
嬴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所以保持了沉默。
又是该死的沉默。颜嵇小脸一沉,这般模样看着有几分嬴政的影子,小孩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娘亲,我现在也不喜欢你,可是娘亲喜欢你,所以我委屈一下照看你一段时间,等娘亲回来,我们走了,就不会碍你的眼了!”父亲不喜欢他,他心里好难过,可是没关系,既然不喜欢他,那他也不喜欢父亲好了,小孩子的世界,就是你不理我,我也不要与你玩的简单逻辑。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和你娘?”嬴政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看得人心里发麻。
颜嵇呵一声冷笑“需要谁说吗?娘亲每次提起你都会哭,根本就不快乐,一点也不像别人家夫妻恩爱,提起娘亲,你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不愿意听到我叫你爹爹,不是不喜欢是什么?”颜嵇抹去脸上的眼泪“都怪我吵着要找爹爹,娘亲才会难过,娘亲才会带我来找你,早知道,我就不找了,哪怕被人家叫野种也没有什么关系,没有爹爹又怎么样,娘亲那么疼爱我,比任何人都要好!父不详有什么关系?我和娘亲姓,我有名有姓!我才不要一个不喜欢我的爹爹,我才不要一个不喜欢娘亲的爹爹,我才不要你!”
一字一句,比刀割在心上还要疼。
嬴政脸色暗沉,几乎要将手中的竹简捏碎。
吱~本来半开的门彻底打开,一身还未换下的红色甲衣隐约有血腥的气味,风尘仆仆的十公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左手握剑柄,右手朝孩子招了招。
颜嵇“哇”一声哭出来,跌跌撞撞的扑进秋瞳怀里。
秋瞳垂眸,手轻轻的抚摸孩子的头顶给予安慰,房里的人视线扫过来,秋瞳才漠然抬头,四目相对后,又舒然错开,快的嬴政看不清她想什么。
“儿臣告退!”她欠身行礼,声线平静冷漠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说完,她便矮身抱起哭得不能自已的颜嵇,转身,一步一步的……远离他。
嘭~
身后一声响,秋瞳也只是眸光停滞了一下,脚步却保持着原本的步调,不紧不慢的朝自己寝宫走去。
颜嵇一直扒着娘亲不肯放,边哭边说爹爹坏,我们不要他了,听得秋瞳心酸又痛苦,偏偏泪腺像出了问题一样,反而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好!我们回邯郸!”这么几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却又好像松开了一直以来的负担,轻松了不少。
哄睡哭到没力气的颜嵇,秋瞳坐在床边,目光空洞,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殿下!皇帝陛下过来了!”叠云隔着帘子看不清秋瞳模样,却能感觉到自家主子此刻并不开心。
皇帝陛下?哦,是扶苏。秋瞳这才眨眨眼,恢复了一点生气,俯身在颜嵇额头吻了一下才起身走出内殿。
站在窗边的扶苏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眼便瞧见她眼下青黑,扶苏眸光一黯“瞳儿,抱歉!”国事上烦劳她,家事上也没帮上什么忙,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人肩头。
秋瞳勉强的扯出笑“我没事!”她侧过身站着“该说抱歉的是我,东郡那边因为我临时撂挑子,可能会有麻烦。”
农家十万弟子揭竿而起,正和帝国军队打得难舍难分,这个时候,本应坐镇的秋瞳因为孩子的一封信就从屁股还没坐热的东郡往回赶,实在有些任性。
扶苏摇摇头“有王离和蒙毅白厘在,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有什么打算?”
他听说今天泌阳宫孩子吵得很凶,瞳儿抱走孩子之后,父皇也……
有些事,他的确不该管得太宽!
打算?秋瞳凄然一笑,又有些自嘲,她能有什么打算,爱若珍宝的人对自己不屑一顾,连带对孩子也不曾多看一眼,她用十年做了一场梦,到头来,感动的却只有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了解他,可也只是以为而已。
“谷雨不想留在咸阳,我打算送他回邯郸!”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
“那你呢?”
“我?”沉默许久,扶苏终于还是听见了她的决定。
她说“我会陪着谷雨!”
所以,不管是权力,还是……爱情,她都决定,放手了?
扶苏觉得心里有钝钝的痛楚,想想又觉得这疼来得莫名其妙。扶苏没有劝她,更没有逼她留下,让她好好休息后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又听见秋瞳轻轻的声音“我明天一早走,哥哥就不要来送我了!”
既然要走,那就干脆一点,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
更不要给别人劝她回头的机会。
扶苏闭了眼,很快又睁开,留下一个隐忍的“好”便走了出去。
“都出去吧!”
遣退内侍,坚强了一天的秋瞳才放松的耷拉肩膀,腿一软顺着窗边的桌子滑下,脸埋在手心无声痛哭。
哭得浑身颤动,哭得像一个小孩,无措又可怜。空旷的宫殿,只有她压抑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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