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陛下费心,臣来迟了,望陛下赎罪。”随着话音,一名老者手持藤状木拐,一身灰色宽松衣袍,步履沉重的走上殿来。
“国师何罪之有,只是迟到片刻罢了,朕岂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思宗依旧满脸愉悦,指示宦官引他入座。
“陛下自然是宽宏大量,若非如此,又怎会留得罪臣性命。”
“看来国师想要感谢朕?”思宗拿着酒盏,慢慢饮下杯中酒。
“臣不得不感谢陛下圣恩,让我能在今日一睹异星降世之貌。”
思宗放下手中酒盏,不露声色,“国师何意?”
“自八年前有子降生,臣算出陛下命格,先帝大怒,囚我于地宫,到如今,陛下登基四载,牢狱之灾皆是因为当年的一句话,今日罪臣可否一问,当日所言可曾应验?”老者扶着藤杖,脸上露出一丝晦暗的笑意。
大殿内顿时一片诡异的寂静,当年之事许多人不明,却也懂得,此事算得上宫中的忌讳,谁也不可提。如今,就在百官面前,皇上却请了国师出来,让他说出了些许往事,不知这是陛下有意为之,还是国师不想活了?
只见李玉衡微闭着眼,嘴边泛起冷笑,眼中锐气益显,狂暴的王者之气夹着冰寒之意席卷了整个大殿之中。无人敢动分毫,莫不战战兢兢,只盼自己不在殿中。李玉衡却注视着他,只见他眸中寒意更剧,“提陶你能活到今日,所有人不是为了听你废话的。”冷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看来罪臣并没有妄言啊……”他低低一叹,“罪臣活于世上数十载,莫非就是为了说出那句话?”如同自问般,他又抬头望天,“那在今日,臣的话又会造成何等的将来啊?”
颤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不吉的暗示,收敛了气息,李玉衡终于纠结起了眉头,“今日你这妖道前来,是想给人赐福还是信口胡诌。”
至始至终,不论李玉衡如何言语讥讽,思宗却依旧称其为国师,可见他对此人的星象测算之能颇多顾及,也可料想,当年国师的话定然已实现,于是李玉衡更为好奇,八年前 他究竟说了什么?今日,他又有何话要说?
提陶轻笑,“即使陛下不召见,臣也是要求见陛下的。”
“噢?”似乎有某种预感,思宗看向下首的两人,朝提陶说道:“国师有话请讲。”
提陶站到殿前,在所有人面前向思宗行了跪拜之礼。
众人十分不解,国师可不必向君王行大礼,此人这般举动不知何意。只见他以跪拜的姿势,抬头向思宗望去,“近日夜观天象,臣发现一颗异星,由莫名之处而来,其势徐徐……然,日月经年长此下去,帝星将有依傍之象……”
思宗打断他的话,毫不在意,“那又如何?”
提陶这才如惊雷般的吐出几句话,“此异星命中注定将有乱天之能!弑母之命!降于世间却注定无后!而他,此刻就在殿中。”
他的每句话都让人屏息,最后的几句更是让人倒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两位皇子中有一人便是那异星降世?!
李玉衡看着提陶,眼神仍是淡然平静,心中感受却颇为复杂,看来自己便是他所说的异星了,变天之能他不敢妄言,注定无后这点倒是与他人所说的十分吻合,至于弑母之命……察觉李夫人听到后的颤抖,他不禁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说完这些,提陶又行一礼,好像方才说了那些话的不是他一般,神色如常的说道:“话已说完,臣求陛下成全。”
听完那些话,不曾有丝毫动静,直到提陶求死,才淡淡点了下头,“你去吧。”
没有人在意国师的去留,所有人只是看着银锁和李玉衡,若有所思。
思宗为自己满上一杯酒,动作优雅的将玉杯放到唇边,看着众人的神色,冷哼一声,“今日之事,众卿以为如何?”
“臣等不敢妄自揣测,望陛下明示。”
“宗室男子本就少,明日起,太子与睿王移居紫霞宫,由朕亲自教导。”在思宗将要离开时,李玉衡与他的眼神撞到了一起,无奈的发现,自己将要提早结束平静的生活了。
“我想我就是他说的异星。”在一阵长长的静默之后,李玉衡稚嫩的话音在殿内响起。
“你以为我会相信那老不死的胡言乱语吗?我的儿子。”李夫人将他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眼里的泪水却是流不干一样。
李玉衡不禁愕然,“我以为身为君王,此时陛下该做的事是下令把我杀了。”
瑶光:“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怎么可以轻易就去相信一个恶毒人的预言,他说你无后你就会无后吗?我愿意嫁给你,你愿意吗?”
李玉衡懒懒的坐了下去,瑶光::“那些人是恶意的,我敢说他明天见不到太阳晒屁股,他就会死,你信不信,这句话是为你,今日宴也是为你而办。”
李玉衡:“为我?难道不是某些习俗?”
他没想到瑶光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寻常,也懂得掩饰的结果,只因他此前没有料到,瑶光会是这样一个人。
李夫人:“你只需知道,不论你如何特别,你都是我的儿子,无论发生何事,我和你父亲都会保你周全,不管你承不承认。”瑶光的这番话令他动容,甚至他心意已决下却被一个女孩子给打破了。
李玉衡:“即使我有乱天之能,弑母之命,并且注定无后,无法为皇家留下血脉?对于皇室来说,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让君王放弃我。”
瑶光:“乱天之能那是他命格不凡,天下何时有过乱的时候,弑母更是不可能,至于无后,只要你等着我长大,就可以打破这谣言。”见到瑶光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他笑得更为肆意,“你以为我会在意皇族血脉?这天下,向来能者居之!若是你今天愿意嫁给我,那么谣言将不攻自破。”
皇后:“果然还是君王薄情。本宫对他来说,也只是后宫的女人之一而已吧,“看来即便有一天我真的被杀了,你也不会难过。”
“皇后你是在添乱,瑶光你很在意他吗?”沉吟片刻,思宗才续道:“这女孩这么幼小的年纪,确实待你不错,很多事都能做的不留痕迹,为了你,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都扫除了。”
李玉衡:“母亲待我很好,只是她做过的事情不能让我原谅她,我性格孤僻,但即使不是这样,我想世上也无人愿意背负弑母之命吧。”
沁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若有一天,你必须杀了她呢?”
李玉衡:“我不会让她死在我的手上。”
沁儿:“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继续过我的日子,”李玉衡淡淡勾起一丝冷笑,“别忘记,我是所谓的异星,除了这副身躯以外,我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难道还要我为她去死吗?更何况她并非软弱无辜的女子,她对我的关心里有几分是母爱,几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我一直知道,只是并不在意。”
瑶光:“这傻瓜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你自己不怀好意,你是个傻子,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你害怕你自己身无三两肉的矮小身躯,将来会嫁不出去。这世道真是无情啊。人人都爱美,一个不聪明不漂亮还不安好心的傻子,哪个会要你。”
李玉衡:“不是无情,只是因人而异。我从不认为自己冷血无情,但也并非心善之人便是了。”
沁儿:“不知道在你眼中,我可是个傻子,即使遗憾你也会抛弃身后的人?”
瑶光:“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不如这样吧?如果刚刚好那个术士能活过明天,就算你赢。”
沁儿无奈,小小的身子趴在思宗怀里向上挪动,俯视他的脸,“这具身体流着你的血脉,然而就某种含义而言,我并不是你女儿,你不介意?”
思宗:“我已说过,今生你都是我的孩子,但你呢,在你的心中,我是何人?”
对着思宗黝黯的双眸,沁儿不由开口叫唤了一声,“君上。”
思宗将她搂在怀里,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你如果输了,这殿上的人随便你挑选,你想嫁谁就嫁谁?”
片刻之后,沁儿疑惑的抬起头,只见思宗扬起了唇,正低笑出声,“那我如果不能嫁给他,那就一下子多挑几个。”还没说完又沉沉笑了起来。
瑶光:“你还真是恬不知耻,死不要脸,之前还和别人说李玉衡是个灾星,会杀母无后,你这种傻逼怎么可以嫁给一个无后的人,你就应该多和几个男人睡觉,然后去死。”
沁儿伸手将嘴边自动流出的唾液擦去,他喃喃叹道:“看来现在开口还是早了点啊。”
瑶光:“恶心人,不讲卫生。”
“这是自然,乳牙掉了只是正常牙齿还未长好呢,”思宗伸手帮她擦去唇边的唾液,不禁开怀大笑。
瑶光看到李玉衡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由放声大笑,“你可知自己说话的样子有多好笑!”
淡淡瞥了她一眼,“多谢你的赞誉,相信你幼时也和我一样可爱。”
“你累了?”那天晚上回去,瑶光站在他面前,回答她的是轻轻的呼吸声,看来已是睡着了。
她扯过一旁的锦被,将它盖在他身上,眼中的神色逐渐悠远,仿佛看向了久远的过去。
不管那个人有没有什么异能,这个世上能轻易断人命运的,绝对不能让他胡言乱语的话被人当真。若非他自己求死,恐怕皇帝也不会下令取他性命,尽管他的话差点让面前的人顿失所依,更是预言害他险些死在至亲之人手中,直到那句话的应验,这种话出口成脏的人必须得死,但是要一个人死的方法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而要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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