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加碗饭

饭店的橱窗上张贴着纸条:加饭处。可是，装饭的木桶却放在橱窗里面，加饭由一个四十多岁脸上长着痦子的阿姨专门负责。其实，把木桶放在外面多好——谁吃多少就自己加多少，还节省了劳动力。

现在，加饭由人专门负责了，你要多费唇舌:“阿姨，请帮我加一碗饭！”别提多别扭了！如果这句话多说两次，估计又有担心被人说成“饭桶”的嫌疑了，所以，想多吃一碗饭的人，若不是太饿，基本作罢。好嘞，饭也省下来了！

可是杨易枫不管，他觉得饿——早晨吃得少，上午除了上课净补教案了。

“阿姨，请帮我加一碗饭！”

“小伙子，刚才就来加过了吧？”

杨易枫一脸惊讶，说:“没有啊！我是第一次加饭。”

“哦，是吗？”

那打饭的痦子阿姨有点怀疑，表情上好像不太情愿，舀了一碗米饭，抖了三下，一碗就变成了半碗，倒进易枫的饭盘里。

杨易枫觉得不够，他今天特别饿。

“阿姨，能不能再给我加点儿？”

痦子阿姨看了他一眼说:“哟，小伙子，饭量这么大啊！”

“嗯，今天是有点饿。”

“早晨没吃饭吧？”

“早晨赶得急，吃得少。”杨易枫心里想:你直接给我加饭不就行了吗！

“小伙子，早晨要多吃点！身体很重要的！”

“会的，谢谢阿姨！”他心里嘀咕:你快给我加饭吧！

痦子阿姨站在那里不动了，好像忘了加饭的事情。

杨易枫有点难为情地提醒:“阿姨，你——还没给我加饭呢？”

“不是刚刚给你加过了吗？”

“是加过了，不过——不太够——”易枫说得有点艰难。

痦子阿姨叹了口气，说:“小伙子，饭也是要钱的哦！”

“钱？学校不是已经给过了吗？”杨易枫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饭可不能浪费哦！”

“阿姨，我知道自己能吃多少！”杨易枫心里有些不满了。

痦子阿姨又站着不动了。

“阿姨，能给我加饭了吗？”

“好吧，再给你加一点吧！哎！”痦子阿姨一声叹息，不知是叹给杨易枫听的，还是叹给自己听的，语气里净是无尽的惋惜。

第二次加饭，痦子阿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杨易枫看着都心疼，生怕痦子阿姨的手别抖掉了。忍不住说：

“阿姨，你小心着点！”

“什么？少盛着点？好呀。”痦子阿姨高兴了，马上从那半碗饭里挖出一勺放回木桶里。

半碗饭变成了小半碗。杨易枫的脸都绿了，又不好让痦子阿姨把那一勺饭还回来，心里有气，说:“阿姨，其实我早晨没有吃饭。”

“小伙子，我就说你早晨没吃饭吧！”

“阿姨，其实，我昨晚也没有吃饭。”易枫又说。

“哟，小伙子，你怎么晚饭也不吃呢？”痦子阿姨一脸关切的表情。

杨易枫认真地说:“我是想把那两顿饭省了，到您这儿——能多吃点！”

“你——”这下，轮到痦子阿姨的脸绿了。

杨易枫呵呵一笑，端起饭盘，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这个季节的庐城，到处都是美好的颜色，从阳光到树梢，从树梢到墙檐，从墙檐到大地，从大地到河流……都像是泼了颜料：洒了金的日光，滴着翠的水面，染了红的花朵，还有肆无忌惮到处流淌着青绿的草木……哦，果然最美人间是春天哪！美得让人恨不能多长两只眼，总觉得看不够，看不完。

这样美好的景致，杨易枫却顾不上观览——他正忙着跟韩暖短信聊天呢。

收到韩暖短信的时候，是在吃了午饭之后，他正和苏莞、唐山在学校的操场上遛弯儿。

暖暖问:“在干嘛呢？”

他回:“在生气呢。”其实，他并没有真生气，不过是闲侃。

暖暖问:“生谁的气？”

他回:“生饭的气。”

暖暖问:“饭和你有仇？”

他回:“饭和我没仇，我和打饭的人有怨。”

暖暖问:“那你吃饭了吗？”

他回:“吃了，但是没吃饱，所以生气。”

韩暖在那边笑，笑他还像个孩子。

……

杨易枫简单地述说着午饭的遭遇。

苏莞唐山在前面喊他:“你还走不走了？”

他摆着手说:“我回个短信，你们走先。”

韩暖说茶山学校也有工作餐的，相较而言，就好很多。

杨易枫记起了在茶山学校实习时吃过的工作餐。没错，茶山学校也提供午餐，也是承包给外面的快餐店，所不同的是，茶山学校的午餐由快餐店打包好了直接送到学校，也不见得饭菜更好啊？

韩暖说:“好就好在盒饭送进了办公室。”

杨易枫问:“为什么？”

韩暖说:“去快餐店吃饭，要直面卖饭的人，容易产生纠葛，而在办公室吃饭，只能直面盒饭，人是没有理由跟饭菜生气的。”

杨易枫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也问她：

“你吃饭了没有呢？”

“正吃呢。边看报纸，边给你写信呢。”她说。

“心无二用，你倒是一心三用啊。还把我放在了最后面！”他故意装的挺委屈。

这算不算男生的撒娇呢？韩暖呵呵一笑，说：“好好，我给你写信呢，然后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这样行了吧。”

易枫高兴起来了。不过他马上想起了“朝三暮四”的成语典故——庄子《齐物论》中说，养猴人给猴子分橡子，说：“早上分给三升，晚上分给四升”。猴子们听了非常愤怒。养猴人便改口说：“那么就早上四升晚上三升吧。”猴子们听了都高兴起来。

“暖暖把我当猴子了吗？”

“什么猴子？”她没有听明白。

“朝三暮四的典故呐。”

韩暖呵呵地笑起来，回道：“我说的话可没有那个意思哦，是你听者有意了吧！”

“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意思。”杨易枫故意不依不饶地说，“你还是先吃饭吧，我们回头再聊。”

“这样就生气了吗？易枫很小鸡肚肠呦！”

他当然没有生气，不过是觉得和苏莞、唐山一起遛弯时，再分心给韩暖发短信似乎不大妥当，心里想着赶紧去追苏莞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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