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之痛

就在争执不休之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皇后休要转移视线！何况，谋害皇嗣之事，您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姚桃儿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她向云廷施了一礼，“臣妾听到消息后，心中着实震惊。臣妾那日在御花园中见过天佑皇子，小皇子还冲臣妾笑来着，那样可爱的孩子怎会就这样......”

姚桃儿顿了顿，伸手上前，摊开的掌心中有一颗晶莹圆润的珠子，“臣妾想着再去看小皇子最后一眼，可方才臣妾在小皇子的床下发现了这个。臣妾想，这会不会是凶手无意中遗落来的？”

姚桃儿说道这里瞟了一眼孟佳云：“臣妾记得这是进贡的东珠璎珞，甚是稀少，总共才得了两串，一串赐给了皇后，另一串赐给了贵妃娘娘。如今这颗遗失的珠子，必是两串璎珞中的，还请皇上查验......”

云廷一摆手，一旁的进忠忙走了出去，伸手招了两个宫人，嘱咐了一番。过了一会儿，两个宫人各托着一串璎珞走了进来，进忠上前检视了一番，拱手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的璎珞完整无缺，皇后娘娘的璎珞......缺失了一颗东珠！”

“皇上！”姚桃儿扬声道，“昨夜只有皇后去过皇子的寝宫，且妾身询问过皇后殿的宫女，昨日皇后佩戴的正是这串璎珞，想必是皇后谋害皇子时不慎遗落了这颗珠子......”

云廷寒意凛然地望着孟佳云，“皇后，你作何解释？”

“皇上，臣妾昨日确是带着这串东珠璎珞，可回宫卸妆时，这璎珞明明还是好好的啊！臣妾也不知这东珠怎么掉落在小皇子的床下！”

孟佳云跪倒双手伏地，“谋害皇子乃是大罪，臣妾怎会糊涂至此！还请皇上明察！”

“皇后娘娘说的好听！”姚桃儿双目圆睁，怒目含泪，“皇后娘娘既知谋害皇嗣乃是大罪，又为何在赐给臣妾的手镯中加了麝香，致使臣妾终生不能生育！”

姚桃儿跪向云廷哀哀哭泣：“皇上，皇后娘娘赐给臣妾红珊瑚手镯，臣妾心怀感念日日佩戴。一日臣妾不慎失手，将手镯掉落在地摔成两半，臣妾还懊恼自己毁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谁知却发现断裂处滚出了几颗小红丸。好奇之下，臣妾让太医查看，却才知，才知那竟是致女子不孕的麝香！皇上，臣妾这许多年一无所出，臣妾心中委屈啊！”

慕青瑶在一旁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说这串璎珞在她回宫时还是完整无缺的，那便将给她梳妆的宫女传来一问便知真假！”

云廷声音冰冷地道：“进忠，速去皇后宫中将人带来！”不多时，进忠带着一个畏手畏脚的丫鬟走了进来。

“昨日可是你给皇后卸妆发的？你可认识这串璎珞？”云廷举起那串东珠璎珞问那个婢女。

那婢女跪在地上叩头道：“启禀皇上，昨日雨燕姐姐给娘娘熬养生汤去了便让奴婢给娘娘卸妆，当时奴婢就发现这东珠璎珞少了一颗珠子......”

孟佳云闻言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她颤抖着手指着地上跪着的婢女怒道：“彩月！你个贱婢，为什么要诬陷本宫！”

“奴婢不敢！”彩月惊惶不已，砰砰在地上磕着头，“奴婢没有说谎，求皇上明察！”

“皇后，你还有何话说？！”云廷垂着眸子望着桌案上的雀纹瓷瓶，看不到眸中神色，但话语仿佛千年的冰山泛着阵阵森冷。

孟佳云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她定定神，申辩道：“皇上，臣妾承认赐给丽嫔的手镯中有麝香，可臣妾并未加害小皇子啊！这定是有人要诬陷臣妾！一定是安平皇后和丽贵人她们串通好了......”

“皇后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慕青瑶嗤笑一声，“本宫与丽贵人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掐架！这宫中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正是，娘娘也知道我与安平皇后一向不和，现在竟以此来转移视线！”姚桃儿也冷哼一声。

“哐！”一声闷响，云廷的拳头重重地砸落在案几上，几上的茶盏被震起又落下，碎裂成了两半，众人皆心神一凛。

“来人！将皇后禁足坤宁宫，没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探望！将皇后宫中之人统统送到慎刑司，命刑部严查皇子遇害之事！”云廷沉声说完，拂袖大步走了出去。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孟佳云绝望地哭倒在地。

看着孟佳云被内监连扶带拖的身影，慕青瑶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姚桃儿，姚桃儿也回望她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

“母妃抱，母妃抱......”天佑咯咯笑着，朝青落怀中扑来，青落笑着抱着天佑，亲了一口，牵着天佑的小手带他到池边喂食金鱼。天佑胖胖的小手不断向池中洒落着鱼食，引得水中的锦鲤纷纷浮出水面，天佑越发高兴，挥手把鱼食一古脑洒进池中。

一时间水面沸腾起来，密密麻麻的鱼儿你争我抢，不断跃出水面。突然，一条巨大的红色身影凭空而起，张开獠牙巨嘴扑了过来，一口便把天佑吞到腹中！

“佑儿！”青落大叫一声，猛然惊醒，身上冷汗涔涔，已然打湿了内衫。

“娘娘，您醒了！”梅香忙倒了杯茶，端上前，“您睡了两天了，一定口渴了吧？”

“睡了这样久，难怪做了个噩梦，竟梦见佑儿出事了，幸好是个梦！”青落头昏昏沉沉的，她拍拍心口喃喃自语着，转头欲接过茶却见梅香红肿的双眼。

蓦地，心头仿似一道闪电掠过，劈开了脑中的混沌，青落双眼顿时圆睁，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就往外面跑，“佑儿!我的佑儿呢！我要找我的佑儿!”

“娘娘!”梅香的泪水汩汩而出，她噗通跪下，“娘娘，小皇子他已经......”

“他在哪儿！我问你他在哪儿！”青落抓着梅香的双臂，发疯似地吼着。

梅香呜呜哭道：“皇上已命人将小皇子放在玄冰棺中，现安放在钦安殿，请了天龙寺的明善法师为小皇子诵经超度......”

未等梅香说完，青落便披头撒发拔足奔了出去。“娘娘！娘娘您等等奴婢......”梅香和梅影紧跟着跑了出去。

未到钦安殿，便见袅袅的香烟从殿内缭绕而出，阵阵悠长的诵经声传了出来，“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木鱼声声，每敲一下，青落便觉得心口疼痛加剧一分。赤着的双脚已被石子咯青了，她却丝毫不觉，行尸走肉般迈进殿中，直直地朝殿中那具小小的棺木走去。金丝楠木的棺椁中安放着一个透明的玄冰棺，天佑小小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熟了一般。

青落泪如雨落，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打开玄冰棺罩抚摸着天佑冰冷的小脸：“佑儿，佑儿！”

一旁诵经的明善法师走上前，双掌合十道：“贵妃娘娘请节哀！”

“法师，您说，佑儿他来生还会做我的儿子吗？”青落望着面容肃穆庄严的明善法师泪眼朦胧一脸企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明善法师闭目长念法号，不断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坏，因缘际遇时果报还自受，娘娘请放心，小皇子定会往生极乐。”

青落闻言痴痴地跪坐在棺椁边上，拉起天佑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只觉得痛，痛得无法呼吸，似乎剜心挖骨也没有这样的痛楚。

梅香与梅影站在青落身后，两个人也泪流满面，小皇子除了青落外便跟她们最亲近了，那样冰雪可爱的一个孩子突然逝去怎能不让她们心痛！

梅香看着青落肝肠寸断的样子，哽咽着上前：“娘娘，就让小皇子好好睡吧，他若是知道，也不会希望您这样伤心的。”

青落凄然地望了梅香一眼，没有说话，却转头十分温柔地理了理天佑胸前微皱的衣衫。突然，青落的手停住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佑的颈项。

天佑脖子靠近两耳的地方赫然有两个黑紫的指印，让青落吃惊地不是这个，而是指印旁有个印痕，看上去似乎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形状。想是凶手在扼死天佑时手上带着戒指，这戒指正是一朵牡丹形状，起初看不出来，过了两天才慢慢显出痕迹来。

青落在钦安殿呆了许久，直至夜色阑珊才回到听雪阁。梅香和梅影见青落神色凄怆地坐在寝殿内，不吃不喝也不掌灯，她们知道青落伤心，可劝说又无用，只能心焦地望着青落，不时悄声嘀咕两句，眼中满是担忧。

“梆、梆、梆......”三更鼓的声音划破黑夜远远传来，在静寂的夜中分外刺耳，梅香与梅影两人已经很倦了，却仍打起精神站在殿内，困极时便互掐一把让自己清醒。

见青落仍一动不动地坐着，梅影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跪在青落腿边拉着她的手劝道：“娘娘，您睡一会吧，您不吃不喝，这样下去身子怎能受得住？”

“是啊，娘娘，您可不能这样倒下了，那些害死小皇子的人巴不得您就这样消沉下去，你可不能让她们如愿了！”梅香也泪眼朦胧地上前劝说。

青落猛地转过头来，“你说的对～”她幽幽地吐了口气，哀凉的目光骤然有些阴森，她定定地望向床右侧，那里原来是安放着天佑的摇篮，云廷为免她睹物伤情便命人撤了去。

青落看着一片空空的床侧，满眼恨意一字一顿地发誓：“本宫绝不能倒下，我一定要找出谋害佑儿的凶手将她千刀万剐！”

梅香一听，忙喜得擦掉眼泪道：“娘娘，这就对了，奴婢这给您准备宵夜去！”不一会，她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盘中有一碗碧玉粳米粥，一蝶鸳鸯玉露卷并几样小菜。

青落目光直直地望向床侧，看也不看端起粥碗舀了一大勺便向嘴里送去。

“娘娘!当心烫！”梅香惊呼一声尚来不及阻止，青落已然吃到了嘴里。

“哎呀，娘娘，这粥是刚煮出来的，都怪奴婢没晾凉就端了来......”梅香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自责着上前接过青落手中的粥轻轻吹着。

梅影也忙上前，发现青落的嘴角已被烫起了一串细小水泡，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娘娘，娘娘您振作起来吧!您这样，奴婢看着心疼啊！呜呜......”

“哦，烫吗？”青落喃喃地说着，似是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她又拿起玉露卷，只一味地往嘴里塞着，嚼也不嚼生生咽下肚去，仿似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般。

梅香和梅影一人一边拉住青落的胳膊，制止她的动作，然后梅香端起粥，一勺一勺小心地喂给青落吃。青落只机械的张开嘴吞咽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得梅香和梅影止不住地流泪。

待青落吃完一碗粥，梅香和梅影帮青落洗漱后，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二人便靠在青落的榻下稍稍合了会儿眼。

次日天尚未放亮，云廷便匆匆来了听雪阁，许是一夜没睡，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青色的胡茬根根直立。见青落依旧如槁木死灰般毫无生气，云廷眸子一黯，不由地将青落紧紧抱在怀中。青落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云廷在她耳畔吻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落儿，朕知道你很伤心，朕也很难过。他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啊！朕一闭上眼便看见他咿咿呀呀地朝朕笑着伸手要朕抱抱，朕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柔柔的奶香气。朕曾对佑儿有那么多的期望......”

一滴泪从云廷的眼中落了下来滴在了青落的额上，他语气中带了浓重的鼻音，“但是无论我们怎样舍不得，可佑儿已经走了，若他在天有灵，定不希望你如此伤心，”他顿了顿继续道，“近日赫赫部落犯我边境，已攻占北方两座城池，朕要与众臣商讨对策，你好好吃饭朕一得空时就来看你。”

说完，云廷轻抚着青落的秀发，目光中满是歉意，一声嗟叹便匆忙离去。

半面王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