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好药了,苏九收拾好东西,到了门外一会儿,碧洲成走了进来,柒休觐抬头看见他终于来看她了,眼中瞬间浮了水雾,碧洲成坐到床边,听柒休觐委屈的抽泣,带着点撒娇的埋怨:“你都不来看我。”
碧洲成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道:“这些天太忙,没顾得上来看你,伤口可愈合了?”
柒休觐咬着嘴唇,把手伸出去打了他几下,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枕头上:“你打都打过了,还把我晾在一边,看都不来看一眼,把我当不存在一样的。”
碧洲成握住柒休觐的手,给她放回了被子里:“我为什么罚你,你这几天可想明白了?”
柒休觐闷闷的点头:“有人算计我,想置我于死地。你不在,汪乔跟我说,让我去救那些被掳走的将军,等你回来了,他就跟你求情让我官复原职。我虽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可还是去了,那些将军是救不回来的,他们也料定了我会让他们逃到那山谷里,早早挖好了陷阱。只是我不知道,这次到底是我无能,没能救回他们,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骗局,那些将军和兄弟们,都是他们为了害我性命而枉死的人命。”
“你倾向于前者还是后者?”
柒休觐犹豫了一下,道:“我宁愿是前者。”
碧洲成叹了口气:“在军营里,吃这口饭的,让别人摸清了你的路数,是很致命的。因为你一时不慎,还赔上了十几条人命,你可能记得这次教训?”
柒休觐点点头,碧洲成应道:“那就不枉我一番苦心,打得你狠。”
说到打她,柒休觐又委屈的抽抽搭搭起来。
“其实我也宁愿是前者,但是很可惜,事实却是后者。他的上线还不确定是谁,你再忍忍,我们必须将敌人一击击倒,否则一个不小心,搭上的都是底下兄弟的性命。”
柒休觐自己擦了一把眼泪:“我知道,我倒也没多记恨他们,你罚了我这一遭,也算堵住了悠悠之口,省得他们老是眼馋心热的说你偏袒我,以大局为重吧,让他们松口气,能更快的露出马脚。”
碧洲成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对她多加安慰。
柒休觐微蹙着眉,噘着嘴,难过的哭诉:“那我也很疼啊,刚从生死关爬出来,你给我一顿打,骨头都给我打折了。林羡说再打严重一点,我恐怕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了。”
碧洲成看她哭得伤心,有些好笑,其实从他手下长起来的,多的是比柒休觐挨得狠的,柒休觐就因着是个姑娘家,不知道比别人多了多少好处。就这打伤了人还得去哄着的,柒休觐可是头一个,其余的那些,哪个不是挨了打了,还要被晾着,待能下床了,还要再去碧洲成面前负荆请罪,碧洲成恼火的时候,为着一件事打两回的也不是没有过。
“我有分寸,打得厉害,也是做给他们看,难为你了,这事也是你被人算计了,说你冤你也算冤,说你不冤,也算给你一个教训,让你记得这军营里,也是存在明争暗斗的,别让人把你的性子摸得太透了。”
“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碧洲成望着她委屈的落泪,看起来十足的一个小可怜,自然是想怜惜的,可是自己对她又不能只是怜惜,必须要让她自己能够独当一面,日后才能躲得过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他何尝不想让她由着性子来,看她自在随心,不被这名利场所害,可是碧洲成很清楚,人生在世,祸福无常,他不能只纵得她单纯,不然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她的仕途又当如何呢?
碧洲成摸了摸她的脑袋,柒休觐因为这个动作更加的委屈,可怜巴巴的流眼泪。
“休觐,现在你觉得委屈,我可以哄你,但以后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我这次晾着你几天,也是想让你明白,这件事的起因结果。你不能一直鹦鹉学舌,你要学会自己思考,我希望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在这条路上得以自保。”
柒休觐有些听得愣了,一时间竟也不抽噎了。之前总惦念着自己挨了打,受了疼,埋怨他不来看自己,如今看来元帅还是对她用心良苦。
“在官场上,保持初心是很难的,那么多的诱惑,那么多权力倾轧,有时候人都是不得不卷入其中,不是你想避免就可以避免的。就好像高峰,我记得他刚参军的时候,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那样的正直不阿,跟我说,他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想造福黎民百姓,保家卫国。前些年,他确实做了不少安定黎民的事,可后来……”
碧洲成痛心的按了按眉峰:“人一旦卷入名利场,那些贪官污吏给你升职,但要你做他们的爪牙,为他们做的恶事擦屁股,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答应,跟他们一起鱼肉百姓,要么下台,他们会推举愿意为他们效力的人上位。官场就是一个利益漩涡,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哪怕我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有时候也不得不跟一些人说着违心的话。你性子太直了,其实不适合为官,现在是我在替你们挡去这些脏东西,但是谁能保证自己一定长命百岁?休觐,我护不了你一辈子,战场上打打杀杀的,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你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别让我担心我辛苦栽培的人,最后给人填坟场。”
柒休觐听了这些话,伸出手去,扯住碧洲成的衣襟:“元帅,是我错了,我身上肩负着责任和使命,我应该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配得上我这身军装,可我的心智依然停留在索取的位置,总是要你哄我,总是要你偏疼我,你若是待我跟其他人一样,我就在心里生闷气,这太不成熟了。今天听你跟我说这些,我知道你的苦心,知道你想让我一直不受陷害,你怕日后有一天我无法自保,我都知道了。”
碧洲成露出有些欣慰的笑意:“好,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很欣慰。”
柒休觐的身子往外探了探,碧洲成扶住她,柒休觐却又失声哭了出来:“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别说不吉利的话,我可以成长,我可以不使小性子,但是你别丢下我。”
碧洲成哑然,一股酸气涌上了喉咙,无言的揉了揉她的脖子。
柒休觐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养伤,约莫大半个月也可以勉强下床走动走动了。碧洲成答应了她等她好了,就给她恢复官职,柒休觐也闲的难受,能干活儿了自然是高兴的。
碧洲成回到营中,看着桌面上的公务,一时跑了神,问旁边的清廉:“事情查的如何了?”
清廉回道:“他最大的保护伞倒还不是陇安这边的,只能说是互相合作的关系,真正保他的人,在京城,牵连甚广,不过有了眉目,进展已经快多了。”
碧洲成点点头:“休觐这次差点丧命,可恨的却是此时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这几年的蛰伏,都功亏一篑了。”
清廉挖苦道:“原来元帅也是知道休觐此番是冤枉的。还好休觐没被打死,不然还真成了一桩冤案了。”
碧洲成瞪他一眼:“才几天没挨打,皮痒了?”
清廉挥了挥手:“嗐,我就是心里替休觐难受,三年前无法替她讨回公道,三年后还是要她为了大局忍耐,本来男人应该保护女人,可是落到她身上,却是每次都委屈她,成全大局。”
“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我们为了一时意气,打死了他给休觐出气也不是不可,可是我们想连根拔起的那些虫蚁老鼠,就都东躲西蹿,枉费工夫了。”
清廉也跟着叹息:“是啊,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清廉后知后觉的认了错,“元帅,我不是故意挖苦你,我其实知道,你心里是很疼休觐的,元帅要是生我的气,就尽管打。”
碧洲成好笑的拍了他一掌:“为了编排人的事被打,你有脸受?好了,不该说的不要多说,管住自己的嘴,就是给我省事了。”
清廉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可是没有秘密是不透风的墙,这边没有漏洞,那边就有。苏九给柒休觐上药的时候,因为伤口结痂了,不是太疼了,柒休觐对着镜子盯着自己的翘臀看,嘿嘿笑着:“红红紫紫的,这么看着也是蛮性感的嘛。”
苏九使劲按了她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的,目光又看向自己没拆线的背部:“运气还真好,你看把线拆了应该就只有印子,没有凹洞了,真得感谢感谢林羡,回头请她吃饭。”
苏九看了她的后背,又看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心里有些难言的感触。柒休觐瞧见她脸色黯然,问道:“你怎么了?我伤都快好了,你不高兴?”
苏九强打着一张笑脸:“高兴,高兴。”
“你怎么回事?”
苏九忍不住说道:“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不是林羡,而是……”
柒休觐的表情滞固了,好像有预感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而是,元帅。”苏九还是说出来了,握着药盒的手都在发抖,“当时你背上被割下了那么多肉,全都是骨头露在外面,元帅怕你挺不过去,没有犹豫就让林羡割了他腿上的肉给你缝上的。”真相说完苏九就流下泪来,眼睛看向一边,不敢看柒休觐此时是什么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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