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年仅四岁的小谦儿贪玩跑出王府，他很喜欢郊外，喜欢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喜欢在树上荡秋千，吹吹风。出来玩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彼时还是侠盗的左翼，他是穷苦人们的福音，富而不仁的富商们的灾星。因为偷了无数富商的财产捐与穷人，遭到衙门和官府的追缉，碰巧被小谦儿看到一个飘走的身影，还拿着一个麻袋子。联想起今日官府下达的通缉令，小谦儿想也不想直接追了过去。左翼感觉到有人追着自己，没想到追了一路还在追，不耐烦的回头去看，原来是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

左翼停下望着他，他的身影小小一只，站在他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真是不自量力！麻袋还在自己手里沉甸甸的，合着扛着几十公斤重的银子满地跑的不是你，追的那么起兴！当即扬声道：“小兔崽子，别再跟着我了，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

“大胆毛贼，天子脚下胆敢一再犯案，还不束手就擒！”果然声音萌的要吐奶了，左翼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你他娘的还没断奶吧？一直跟着我也不嫌烦！也长高些再来学人家当英雄，今天老子心情好，不想跟你计较，赶紧给我滚！”

“你为什么要偷人家的银子？没钱不会自己去赚吗？做人要光明磊落怎么能去偷去抢呢？抢了别人的钱财施舍给穷人就算你做的好事了吗？”明明那个小的个子，明明那么奶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这么大义凛然、一本正经。

“真是废话一箩筐！老子闲的没事干行了吧，老子没说这是给自己积德，跟你也没关系！赶紧给我滚开，看着就碍眼！”左翼再次飞身离去，跑了快一里路了那孩子还在追！左翼心里真是要打鼓了，落到那片树林里，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你是不是有病？老是跟着我干嘛？”

好死不死脚下剧痛，低头一看，竟然踩在捕兽夹里了！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痛的钻心。

“哥哥，你没事吧？”那孩子几步跑过来，担心的看着自己脚上的捕兽夹，这还是自己那么近距离观察这个孩子。长得真是漂亮，一个男孩子长得就像女孩子一样，白皙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又长又黑的睫毛，关切的看着自己的脚。

“滚开。”左翼一把推开他，心想自己现在受伤了，背着这个麻袋也是累赘，将麻袋推到他边上，“全都给你了，别再跟着我了！”

他拿起来放到一边，还是看着自己受伤的脚：“哥哥，你伤的不轻，跟我回去吧，我家有很好的大夫，一定可以给你治好伤的。”

“不需要。”左翼干脆明了的拒绝，踉跄的起身瘸着腿往家走去，没想到他拎着麻袋踉跄的也跟了过来，“哥哥，你伤的太重了，跟我回家吧，治好伤了再走好么？”

只见他一直担心的望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脚腕，一手钳制住自己的胳膊肘，虽然个子小，但说话却有种不可忽视的力量：“哥哥，再不止血不行了，你的脚已经流太多血了，跟我回去吧，我不会把你交给衙门的。”他蹲下尝试掰开捕兽夹，自己痛的压抑的闷哼，又暗暗唾弃自己连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听到自己痛苦的闷哼，他赶紧松开手，抱歉的道，“对不起啊，哥哥，你忍耐一下，我义父教过我不小心被捕兽夹夹到自救的方法，你再忍耐一下……”然后使劲一掰，捕兽夹开了，自己的脚腕好似被夹断一样，痛的脸色煞白，整张脸都扭曲了。

左翼推开小谦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小谦儿只得望着他渐渐走远，回去的路上却不巧跟一些百姓一起被几个土匪拦住，土匪几个人看他们这群百姓弱不禁风的样子，粗犷的叫嚷道：“老子懒得动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把钱交出来，就饶你们一条命！”

百姓们都慌乱不堪，吓得都蹲在地上抱头，小谦儿也就势蹲下，两只小手揪着耳朵，小心的打量着他们。土匪看他们犹豫不决，一斧子劈到地上：“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见血，你们再不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老子劈了你们！”

小谦儿在人群中间小小的一个，又穿着雪白的一身锦缎衣服，在一群布衣百姓里很是显眼，土匪看到小谦儿一身富贵公子的样子，旁边还有一个麻皮袋子，眼珠一转，往前走了两步：“小鬼，把身上的钱拿出来，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吃不了苦头，老子不想伤了你。”

小谦儿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横批着一个显眼的刀疤，骇人至极，样子十分凶残可怕，小谦儿很识相的乖乖把那袋珠宝首饰和身上的钱袋都交了出来，头目接过打开一看，嚯，这下发了。再看看绣花精致的锦囊，眼睛瞬间都发亮了起来，嘴角马上扬了起来：“还有吗？”

“没有了。”小谦儿乖乖的回道。

头目嘿嘿的笑道：“老子正说家里没个孩子冷清，随我回寨里，就当捡了个儿子，随便养养也不错……”

小谦儿义正言辞的问道：“叔叔，你为什么要抢劫？为什么不去干活赚钱，反而要抢夺老百姓的钱？”

听到小谦儿一本正经的发问，头目还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不用费本事就能赚大把的银子，谁不乐意干？”

“你说着不用费本事，可是你脸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小谦儿小大人一样教育那个头目，“叔叔已经是而立之年，应该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而不是刀尖上舔血，你能抢得了二十年你能抢得了四十年吗？为什么不靠自己的劳动去换取酬劳呢？你的父母知道你一直以抢劫为生的话，他们会怎么想？”

一片大义言辞唬的他们是一愣一愣的，头目呆呆的说道：“我一家都是干这个的，我爹娘爷奶都是。”

小谦儿愣了一下，讪讪的劝说道：“人家挣钱也不容易，万一人家手里的是救命的钱，得多造孽啊！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干这个？等你年纪大了呢？等你老了呢？”

“等我老了就让我儿子去干啊！”头目皱眉，后面一群小弟同样皱眉。

“难道你一点人生追求都没有？”

“狗屁人生追求，能吃饱穿暖就是大喜之事！”头目眼睛翻到天上去，不再跟他废话，起身叫嚷道，“你们都乖乖把钱给我交出来，还可以饶你们一条命！不然，老子的刀可是会喝人血的！”

百姓纷纷上交自己的钱财，小谦儿阻止的喊道：“你们不要拿了他们的钱了，他们挣钱很不容易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小谦儿生气的‘哼’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他们财产都交出来之后，那些抢匪就打发了他们走，唯独将小谦儿扣下，拽着他的衣服提了起来，小谦儿慌神了，叫喊道：“你们别走啊，你们别扔下我……”

他们惊惧有余的回头看了一眼，赶紧纷纷离开了。

小谦儿心里一寒，咬了头目的手，头目吃痛松开，小谦儿急忙跑开了，头目吹了吹被咬的地方，气恼道：“这小兔崽子牙口还挺好，追！”

他们都纷纷骑上马追赶去，一名路过的女子正扛着一些布料走着呢，随意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追着一个小个子，小个子惊吓的不时回头去看，因为腿短跑的累得直喘，她搭眼一看就猜到这是拐卖小孩的，将自己的布料放到树根下，然后拿树枝遮挡住，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就朝他们砸了过去，他们被砸到了脑袋，捂着头四处去看：“谁啊！”

小谦儿瞬间被夹带在腰上，疑惑的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抱着自己跑，回头一看，那些人已经被甩下了，直到跑了有五里路那么远，她才气喘吁吁的放他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还不忘问道：“小孩儿，你没事吧？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啊？”

“他们是土匪，要抓我去当压寨儿子。”小谦儿仍有些惶恐的小奶音让女子心里软扑扑的，环视了一下四方，见没人追来，然后慈爱的捏了捏他软糯的脸蛋，担心的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啊？你爹娘呢？”

“我出来玩的，我家离这儿不远，就在前面。”小谦儿指着右前方的方向，然后回身拿出一方丝帕递给她，“谢谢姐姐，你都累得出汗了。”

女子看着他手上绣着兰花带着芳香的帕子，一看就是值钱东西，但也不免笑了笑：“一个男孩子家随身带手帕，你可真讲究。”接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眺望了一下后方，不放心的道，“不行，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一个小孩子家回去我不放心，等下他们追来就糟糕了。”

“你要送我回家吗？”小谦儿问道，女子点点头，“左右不远，你这么小，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走吧。”

小谦儿刚才被抛弃的失落一扫而光，肉嘟嘟的小手大大的张开，糯糯的道：“姐姐，抱抱。”女子一愣，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怪不认生，那么漂亮的小孩子当然讨人喜欢，她笑着将手帕随手塞进腰间，两手一搂，将他抱了起来，“你给我指路啊。”

“好，往这边走。”

小谦儿肉肉的胳膊紧紧搂着女子的脖子，笑着对她说道：“姐姐，你真好。”

女子的笑意想压都压不下去，只得谦虚的说了声：“谢谢。”

“你怎么会在这边的？”

“我来京城进点货。”

“你不在京城住啊？”

女子摇了摇头：“我在广州上工。”

“啊？”小谦儿惊讶的问道，“姐姐你不读书了呀？你多大呀？”

女子笑笑：“十三，我不是什么有学识的人，挺早就不去学堂了，所以就出来挣钱了。”

“人的心地跟学识又没有关系，姐姐你看着就很面善，我很喜欢你。”

女子还挺意外：“我面善？许多人都说我长得凶呢，说看着就不好相处，我人缘也不好的。”

“但是姐姐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谢谢你了。”女子下巴亲切的抵了下他的额头，小谦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姐姐你送我回家之后，就要回广州了吗？要不要去我家里吃饭？我家里人要是知道你救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不用了，我急着回去赶工呢，耽误了时间是要扣工钱的。”

小谦儿想起了什么似的：“哦，说到工钱，你跟我回家吧，我身上的钱都被土匪劫去了，回到家我给你拿点路上用的盘缠好吗？”

女子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又惊讶：“不用了，我救你又不是贪图什么报酬，不过你这小孩儿，虽然年纪小，但懂得还挺多，一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

“没有啦……”小谦儿腆着脸安静了，等走到镇上女子的胳膊都已经累得发酸了，就把他放了下来，“走走好不好？姐姐胳膊酸了。”

小谦儿闻到镇上传来的阵阵饭香，扁着嘴道：“姐姐，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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