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龙庭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医谷，没想到却差点吃了闭门羹，看门的小药童怎么也不肯让他进去。

“我师父说了，凡是当今皇上身边的人来了，一概统统赶回去。”

龙庭擦着汗，一脸为难：“那个，小弟弟，你看哥哥也赶路赶得一身的泥，你让我走归让我走，你好歹让我进去洗个澡再走吧？”

小药童没出去见过世面，很容易就被人套路了，听了他的话，看他确实一身的灰尘，就把身子让开了：“那你洗完澡就赶紧走啊。”

“好嘞，谢谢你啊。”龙庭悄没声的趁他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溜进去了。

萧闻正在调配新药呢，余光就瞥见有外来人口进来了，眼神都没分给龙庭一个，凛声道：“我就知道我的小药童在那站着也顶不了什么用。”

龙庭嘿嘿笑着往里走：“萧叔，您以前可不会让人看着门啊，这次怎么这么稀奇？”

“还不是为了防你？虽然没什么用。”

龙庭走到他跟前坐下：“知道没用还让他看什么看啊？快让他撤了吧，龙庭此次前来实是有事相求啊……”龙庭还未说出自己想求，萧闻就接道，“我说过，从此以后，他欧阳谦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别有事没事的就来烦我。简誉要是真狠得下心，次次将他打成残废，那就让他残着吧，受不住就让他死了吧，我倒要看看，欧阳谦死了，对谁的影响大，由着他去闹腾。”

龙庭也知道萧闻定是生皇上的气了，他也能理解，那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于是退而求其次的道：“近一年以来老谦都总是病怏怏的，总也打不起精神来，问那些太医，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他身体亏空太多，萧叔能否跟龙庭一起去给他看一看？顺道赏赐一些灵药？”

“不赏。”萧闻斩钉截铁道，他知道欧阳谦肯定是会精神疲累的，药他也准备好了，可是临走的时候看元臻那种态度，他为欧阳谦感觉不值，所以药就没有给他留下，“他不是能耐吗？不是说把人下狱就下狱，说断腿就断腿吗？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啊，你们也都别管，最好能让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气急败坏，一刀子把欧阳谦捅死，那我就痛快了。”

龙庭好声陪着笑脸：“萧叔，您是生皇上的气，这别撒在老谦身上啊……”

“我没撒气，我只是不想白忙活，他总以为，不管多重的伤，经我的手一治，肯定能痊愈，所以他每次下手毫不顾虑，一次比一次狠毒。这次我就让他知道，以后请我请不来了，让他再去打啊，随他去打。一趟一趟的，打了人了，撒了气了，治不好了知道急了，转眼让人来找我，我那么闲啊？好不容易养大了一只左膀右臂帮他治理江山，转眼人家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给人掐死，欧阳谦死了，辛苦的还是他自己，让他自己去想吧。”

“我明白了萧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别说您气，其实我也生气。”龙庭冲他眨了眨眼，“那我们就联起伙来给他个厉害的，看他还敢不敢老是不拿老谦当人看了，我就先回去了，您先忙着。”

“滚吧滚吧，动不动就来扰我清净。”

龙庭揪着手指头，小心翼翼的道：“老谦总是在起烧，您有没有什么药给他吃一下？我都怕他给烧傻了……”

“没有。”萧闻打定了主意不给，龙庭也没办法，低头哈腰的就走了，“那龙庭就先退下了。”

龙庭进了承明殿，元臻刚想起身去迎，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龙庭见他一脸疑惑，便躬身道：“皇上，萧叔说他年事已高，不便来回赶路折腾，劝诫皇上还是在京中为他找太医诊治吧。”

元臻拧眉：“在京中能找到朕还找他？什么年事已高，分明就是不想来。”

龙庭的眼珠子转了转，道：“老谦的病来的奇怪，皇上还是尽早找大夫帮他看吧，不然拖久了恐怕对他更不利。”

“既然他不来，朕只有上门求见了。”

龙庭故作夸张道：“啊？您要登门拜访啊？这国事又给撇下了？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啊……”

“那朕能怎么办？还不是他身子骨总是虚弱，萧闻不肯来，朕只好带他去求医。”

欧阳谦哑声叫道：“不用麻烦了，神医既是不想来，八成我的病已经药石无医了，不必麻烦跑这一趟了，我浑身都没力气，走不动路了，皇上政务缠身，也实在走不开，我不想折腾了，好累……我回杂役房，看睡一觉能不能好……”

元臻看到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孤时开得药给他喝了药效也不大，心里担忧的很，见他一味作践自己性命，当下便没好气的道：“睡一觉？你在这儿都睡了半个月了也没见你好！”

最后一段日子还要过得这么奔波，他只想苦笑，真是累，自己的一生都是如此，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元臻带了一些随从保护，带上了孤时，便上了路，欧阳谦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惴惴不安，丝毫不敢越礼，生怕一个举动就惹了主人不快。宫中一次次刑罚下来，欧阳谦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总怕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况且这次是专门为了自己，主子要大老远的去求见萧叔，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糖葫芦哎~”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各种叫卖声里显得尤为清脆，欧阳谦回眸望去，就见到一团团模糊的红色在草垛上扎着，颜色甚是好看。好久都没有吃过糖葫芦了，现在看到还真想吃了，只是因为距离那小贩还有一些距离，欧阳谦就没有自己跑过去买。

路上住宿客栈，伺候元臻吃完饭，看到那些随从都还没动筷，都还在等他一起吃饭，当即心里暖暖的，笑道：“随便给我留一口米饭，留两筷子菜就好了，你们不用等我的，饭菜都凉了，你们吃了会肠胃不舒服的。”

“反正现在天热，也不怕饭菜凉，还是一起吃吧。”

“就是，快点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夜半时分欧阳谦却突然心绞痛起来，整个人都缩成了一个虾米，脸色发青，在床上抽搐了一会儿，就晕死过去了。这一睡睡了三四天才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孤时在床边守着，迷迷糊糊的叫道：“孤时……”

“谦儿，你终于醒了。”孤时端过茶水过来扶他稍稍抬起上身，喂他喝了一杯水，孤时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你已经睡了三四天了，真是吓人。”

“那日突然心口疼，我捂了一会儿就晕过去了……”欧阳谦虚弱的哼唧一声，孤时安抚着他，“药已经煎上了，等会儿好了就可以喝了。”

“啊？是您先帮我垫付的药费么？”欧阳谦脑子里跟浆糊一样黏糊糊的，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孤时梗了一下，道：“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啊……”欧阳谦脑子还晕晕乎乎的，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孤时连忙就去扶他，“你要如厕吗？”

“孤时，您知不知道主子拢共帮我垫付了多少？”欧阳谦的眼睛还迷蒙的没有焦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孤时微微拧眉，“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又不要你还。”

“我先前有打欠条，上面记着总共欠他多少钱。”欧阳谦从怀中拿出贴身带着的两张白纸，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元臻在他身上花的每一笔开销，总数已经不少于三万两，“我想再记一下，哪有奴才生病让主子花钱看病的道理？等我好了，再想办法还给他……”

孤时面露难色，有些责怪的道：“谦儿，你没必要这样的，你明知道他不会跟你计较这个……”

“主子计不计较是主子的事，我只知道我为人奴仆，不能总是投机取巧想着占主人的便宜，主子肯先垫付药费救我，已经对我仁至义尽了，我肯定要还给他的。”

“你……”孤时兀自生着他们俩的气，他们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他们自己，也折腾别人，“你其实这又何必？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想要的不是银子，只要你能好好的，他哪怕花再多都不会眨下眼睛，你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懂事，才能不去这么怄他？”

欧阳谦沉默了一会儿，轻飘飘的笑了笑：“您言重了。”

“谦儿，你跟我也要这样虚与委蛇吗？我不相信你看不真切，他对你从来没有计较过钱财，他只要你能平安。”

“无论生死，我都不想欠他太多，能还上一点算一点吧。”

“你硬要这样我也没办法了。”孤时说完就气呼呼的抬脚走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欧阳谦一个人盯着被褥看，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四周都安安静静的，什么都听不到。这么多银子，自己在死之前能还得清么？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多好的事？这个钱我要怎么还？盯久了又觉得累，自己掀了被子下床拿了笔过来，写下了新的欠款放好，然后回到床上躺着睡着了。

折断之翼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