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海盗煞德罗

毫无声响的环境，在不同的视角中可以带来不同的感想。

对一方来说，这也许非常普通。他们可能觉得听不见反倒比听见好，至少听不见代表着周围大概率没有任何潜伏的危险。

但另一方可能丝毫感觉不到无声所带来的无忧，相反，他们一点都不适应太安静的环境，而是更希望所在一个充满了热闹气氛与杂交却又不过度混乱的种种声音坏绕着他们。毕竟这样可以肯定他们绝不孤独，从而带来一种安全感。

然而，当这两种不同的想法汇合在同一个视角中，最终只能有一方占据上风。

咚！

一声沉闷的木头敲击声打破了维持许久的寂静，虽然声音本身并不响亮，但在这出奇的安静的场所却显得震耳欲聋，甚至产生了微弱的回声。

一个紫色铁块缓缓的从刚被打开的箱子里冒了出来，紧跟着的就是一样用铁做出的四肢。一分钟后，一个机器人警惕地站在大箱子的旁边，原本就是墨黑色的显示屏现在更是与背景的黑融为一体，唯有绿色的独眼在这一片黑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弗兰克（伪装）【我……在哪里…】

弗兰克现在的芯情可以算是悔恨莫及。

要是可以回到自己想出这个破计划的那一天，男孩一定会给过去的自己扇好几个巴掌，然后告诉他马上把这愚蠢的主意忘的一干二净。

他也不知道后来会沦落到这地步啊喂！都是好奇惹的祸！

在被那两个机子搬运起来后，弗兰克不得已只能继续躲起来，然后就被搬进了这个地方。

当然，他也听到了那毛骨悚然的笑声。这就是为什么在那另一个机子走了很久后，弗兰克都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出去吧，不知道会遇到那方鬼怪。不出去吧，那是不可能的。

最终，当外面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了任何声响，年轻的少管长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爬出了箱子。

弗兰克（伪装）【好像…目前为止没什么危险………】

弗兰克（伪装）【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亮出臂刀吧】

想到这里，弗兰克终于摘下了已经戴了一整天的变身芯片，回复了原形。

粉色的披风如同变魔术一样突然覆盖了机身背后，熟悉的黑色帽子代替了原先头上的尖锥。绿色的眼睛也从一只变成了一双黄红色的，金与赤的瞳孔如同宝石一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闪烁。

紫色机子看向了自己恢复的胳膊，只觉得自己几乎没法辨认出它们从哪开始到哪结束。然而，正当他亮出那熟悉的浅紫色刀刃时-

？？？：攻！击！！！

一声炸裂性的吼叫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弗兰克背后爆发出，随后一阵践耳的金属摩擦声迅速响了起来，正朝着弗兰克接近！

弗兰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兰克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用力的尖叫过。这应该也是他有生之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声音的来源砍了过去。

但没有用上任何何慕叔叔教过他的方法。不，年轻的少管长在那一刻发明了一种崭新的攻击方式：胡乱砍一通。

怎么做呢？就是紧闭双眼，拼命地向周围任何方向狂乱挥舞，不管臂刀碰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碰到，打就行！更别忘了整个过程扯着嗓子惊叫！

最终，弗兰克的发声器很不给力的哑了。紫色机子也终于停止了无脑攻击，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浑身还吓得发抖。

弗兰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啊！！】

弗兰克呜…【我要回家……】

突如其来的极度恐惧也携带了一波热泪。弗兰克只感觉自己眼眶中泪珠子打转，随时有哭出来的可能。

但这时，有什么打断了那即将掉落的泪水。是一阵声音，更详细的说，是……话语声？

？？？：咳咳……咳……

？？？：将军……我们失败了……

弗兰克是谁？！

弗兰克急忙喊叫了一声，随时预备再一次出击。

？？？：…夹夹夹……

弗兰克是谁！

？？？：不- 不！将军！听我解释！

然而，那声音却更本没有现身的念头。反而像是没有听到弗兰克一样，毫无厘头的继续说话。

？？？：我们…找到了侵略者，夹夹……但没有- 没有把它抓回来……夹- 咳！

？？？：…夹夹……攻击太猛了，我们没法………咳咳咳！

弗兰克……是谁？

弗兰克被这奇怪的话语弄的毫无办法，看对方似乎不会再一次扑上来，自己索性往房间内塔了几步，警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由于环境过度黑暗，年轻的少管长眯着眼，试图让自己的光学镜看到任何东西。此时他的周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啪啦！

弗兰克的右脚跟什么物体接触到了。他弯下腰，看到地上似乎有一个长长圆圆的玩意儿。紫色机器人有些忐忑地捡了起来，感到了背面似乎有个开关，按了下去。

一瞬间，刺眼的光芒从手中像泉水一般泼出，斩穿了那之前看似无尽的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弗兰克一时半会睁不开眼，不得不低下了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捡起来的是个手电筒，不知什么原因被丢在这里的。

现在有了光，弗兰克终于可以好好探索一下自己的所在地了。然而，映入目的是一片瘆人的场景。

此时他身在一个没有任何家具的小房间里，暗黑的天花板似乎没有任何灯具，倒有不少褪色的污渍。四面的墙壁也是一样，盖满了奇怪的大大小小的污渍，像是由水侵蚀一般。

墙上除了污渍与霉菌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深浅不同的划痕。伤痕累累的墙皮早就没了原处的光滑，许多划痕中还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粘在表面，甚至一些微微发光的小碎片硬生生地插在里面。地板上更是覆盖着同款的黑色污渍以及划痕。

而且整个房间也充满了一股怪味。弗兰克在还没打开箱子的时候就闻到了，是一种难闻的潮湿和机油夹杂的味道，让谁嗅到都感到挺不舒服。

离弗兰克不远，有一处地板似乎在他的手电筒的照耀下诡异的发光。尽管目前身在一个明显不安全的地方，男孩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试图看个究竟。然而，等到他看清了那奇怪反光的源头，他的眼睛在一刹那间震惊地睁大了。

那是一块厚厚的铁皮，不平衡的边缘上还镶着一层早已干了的机油。

弗兰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唰唰唰……

一阵古怪的声音突然从弗兰克身后再次传来，伴随着不久前才听到的刺耳摩擦声。

弗兰克！

这次弗兰克提前有了准备，扔掉手电筒就回手朝着那个方向来了一刀。砍下去的那一刻，他似乎在光的边缘处看到了一个朝着自己前来的大身影。

咔嚓！

？？？：嗷——！

弗兰克感觉到自己的右臂刀与什么硬邦邦的表面形成了撞击。瞬间，一声凄惨的嚎叫声穿透了屋子。

弗兰克啊呀！

这声巨响又一次吓退了弗兰克，使他急忙退后了好几步，连手电筒都没来得及捡。在黑暗中，他感觉到一个大东西在只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匆匆路过，明显的金属声也逐渐退回了角落里。

弗兰克【那究竟是什么？！】

年轻的少管长试图安稳下自己出于恐慌在微微哆嗦的手，重新捡起了那把手电筒。紫色机子随后咬紧了牙关，照向了那个东西离开的方向。

弗兰克唔 ——！

手电筒的光芒照在了房间的左上角，暴露出了那连着墙根生长的霉菌和墙壁上更多的划痕。然而，那个一直以来都和弗兰克共享这块小地方的主人也终于被看到了。

要不是在最后一刻死死捂住了嘴，弗兰克肯定会再一次尖叫起来。

眼前就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坐着，或更准确是半趴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大铁块。浑身上下脱落和掉色的铜色油漆像是一件破旧不堪的毯子披在对方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更是密密麻麻的洒在那原本平坦的铁面上，使得那很久之前应该是平滑无损的铁壳现在变得凹凸不平。

一条条黑色的斑纹凌乱的覆盖在身上，近点看就会发现那是干掉了的机油。每条留下的痕迹都是从身上的一处伤口来的，弗兰克想到了地上到处都是的机油污渍和那块大铁片，倒抽了一口凉气。

似乎还是听到了紫色机子发出的细微动静，前方伤痕累累的机子先是顿了顿，下一刻便缓慢地转过了头，让他的脸望向那陌生噪音的来源。

黑咕隆咚的眼洞、毫无般配的下巴与脸、顺着眼眶流到嘴角的机油痕迹、那丑陋和布满了伤痕却依旧一眼就能识别的面孔………

煞德罗：……夹…夹夹…？

弗兰克………海盗…煞德罗……？

弗兰克强烈压制着内芯的恐惧，悄悄的说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囚犯、这个自己奔波了一整天就是为了找到的机子、这个自己在密室里资料中看到的人物……在这一刻，终于从资料中的几张照片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这就是弗兰克想找到的结论。这就是可以证明那可怕的囚犯记录中一切的证据。这也毫无余地的证明了他的父亲与叔叔的参谋。

当那对双色瞳孔落在了煞德罗身上，弗兰克感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裂开了、如同一只巨大的爪子从自己体内活生生的扯出了。

何慕叔叔那天晚上对霍丽涯星激烈的反应又一次在脑海中回放，弗兰克只感到了不可思议和一种强烈却有些莫名其妙的背叛感。

叔叔和父亲没有直接背叛他，但从此彻底背叛了少管长芯目中，他们善良正确的形象。

弗兰克不……这不可能……

弗兰克不自觉地开始悄悄自言自语，下意识地试图否认这眼前的一切。

何慕叔叔开朗的笑容和父亲那触不可及的高大形象浮现在脑海中，少管长合上了眼睛，拼命的想去看到，去保留，这些关于两机美好的印象，而不是眼前这个把它们都统统摔得粉碎的活体证据。

煞德罗：夹- 咳咳咳！

随着弗兰克闭上双眼，煞德罗也把他那两只煤炭一般的眼睛转向了他的位置。

尖锐的铁器摩擦声传到了弗兰克的耳边，让他不由得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一双空洞无光的眼睛正离他的显示屏还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那张大嘴更是差一点就要贴上紫色的机身。

煞德罗：………是谁……？

粗糙跑调的声线从那张大嘴中传出，能听出来煞德罗的发音器要么是严重受损，要么很久很久都没有检查过了。

弗兰克紧闭着嘴，试图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响声。

煞德罗：……我听见了，对，听见了…

煞德罗：没出错……将军……我没有- 没出错……夹夹……

一滴滴冷凝液从弗兰克的头上滑落。此时那张可怕的面孔还纹丝不动的立在自己面前，让紫色机子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每一道惊芯的伤口。

煞德罗：这里很黑，但是我- 咳咳！我听力还是很好，很好的……夹夹……这里很黑……很好的……咳咳咳！

煞德罗断断续续吃力地说道，时不时还需要停下咳嗦几声，让他本就听起来沙哑不堪的声音在每次停顿下显得更加不堪入耳。

弗兰克感到自己必须后退几步，然而，他才往后踏了一步，眼前的破旧机子突然像是触发了什么暴走机关，瞬间向前扑了上去。

煞德罗：听到了！

弗兰克啊！

咣！

臂刀又一次闪过，并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尖锐的边缘完美击中了煞德罗的额头部位。

煞德罗：啊啊啊！

铜色机子马上退了回去，在弗兰克惊恐的眼神下双手抱头，痛苦的扯着沙哑的嗓子叫。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弗兰克见到了对方那只缺乏的手，短短的一截胳膊拼命试图去抚摸伤处，但就是够不到。

一处明显的伤口被印在了煞德罗的头部，从刀口中还往外冒着几滴黑色的机油，缓缓顺着他的脸庞低落，有些甚至流进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煞德罗用仅有的一只手狠狠地拍打着那处新伤，似乎在试图停止机油的冒出，但唯一得到的结果就是现在手上也沾满了机油，在手指间拽出了黑色的粘稠丝线。

弗兰克【那是……我干的？】

弗兰克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凄惨的样子。

煞德罗：痛……好疼……

煞德罗：全身………疼…疼…………

煞德罗似乎忘记了弗兰克的存在，而是半蜷缩在地上，一边使劲地摇头，一边还殴打着那处伤口。

弗兰克看向了对方遍体鳞伤的身体，猛然间看到了许许多多一样的新鲜刀口，也都在静静地滴油。少管长第一次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臂刀，看到了两把刀刃的边上都沾上了黑黑的污渍。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愧疚感如同山洪一般涌入了弗兰克的主脑，伴随着的是一阵阵的心酸与对自身的反感。男孩这辈子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很卑鄙恶心的想法，刀刃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弗兰克【他都伤成这样了，我居然还攻击他！】

弗兰克【我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我还有没有良心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弗兰克一抬头，再一次看到了煞德罗离开的身影。整个机子是一瘸一拐地行走的，弗兰克低头见到了对方扭曲的不成样子了的右腿，和那积满了伤疤的脚。

煞德罗似乎每走一步都会感到疼痛，那条受伤的腿差不多是拖着走的。他那无光的眼睛处在一种半闭着的状态，乌黑的机油痕迹覆盖了满面，像是泪痕一般。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动作是非常快的。弗兰克收起了臂刀，摘下了粉色披风，然后上去抓住了煞德罗的肩膀。

煞德罗：！

铜色机子在这一接触后立刻纹丝不动，整个房间中只有两个机子呼吸系统的微弱声响。

弗兰克别动。

弗兰克的声音在最后哽咽了一下，一滴眼泪从他的显示屏上掉落，毫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弗兰克你不是说全身- 全身- 都疼吗？我- 我来帮帮……

漆黑的房间里，只见一个紫色机子走到了铜色机子的一旁，然后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让他受伤的那条腿减轻压力。

煞德罗：………将………军……？

煞德罗缓缓说出了两个字，那双煤炭眼睛迷茫的转向了弗兰克。

弗兰克…………

但此时的弗兰克没有回应，而是一直掉眼泪。

紫色机子缓慢地蹲了下去，让煞德罗可以瘫坐在地板上。然后，他又掏出了臂刀，并刺向了自己的披风。

随着一阵阵布料被撕开的响声，煞德罗还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唯独脑袋还是朝着弗兰克的位置。

一条条简陋的粉色布条到手。弗兰克转回了煞德罗，轻轻的抓住了他那条缺的下半截的胳膊。伤痕累累的机子先是一震，脸上闪现了畏惧的表情。

弗兰克也没说设么，就是小心地捧起那胳膊段的切口，然后把一条布缠绕在了上面。经过一小段操作后，煞德罗的胳膊被简单地包扎了起来。

煞德罗：…………

随着更多布条的出现，煞德罗身体不同的部位都受到了包扎。主要是那些很大的伤口，还有一些受损的机体关键部位。

弗兰克…………我- 我材料有限……

过了一段时间后，弗兰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句话。由于在这之前他跟煞德罗都是处在沉默的状态下，这次发话在安静许久了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尴尬。

这倒是事实。弗兰克的披风早就从原先的大长方形变成了一个细瘦锥形。大多数布料都被割去做了铜色机子的绷带。但由于煞德罗真的是遍体凌伤，弗兰克的包扎技能又不是很专业或熟练，导致现在还有多处伤口没有被处理。

弗兰克【披风不够多了……怎么办……】

啪。

就在弗兰克考虑怎样充足利用这最后几块粉布时，一只几分钟前才被包裹起来的手虚弱地搭在了紫色机子的腿上。

煞德罗那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从粉绷带的另一边看向弗兰克，虽然在绷带底下，但煤炭黑的眼洞可以朦胧的在粉色后面辨认出来。

煞德罗：夹……咳咳！夹……

伴随着发生带的挣扎，煞德罗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煞德罗：吉约………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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