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口站了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白皙的皮肤映衬着墨玉版的黑眸微敛,似冬夜般化不开,面冠如玉,长眉张扬,一身黑衣布料昂贵,做工精细。
祁礼已将朝服换成自己的私服,一步一步之间还能听见佩戴在腰间的玉玦叮咛。
“裴夫子,学生拜访。”
裴夫子曾是嘉诚王的旧友,祁礼儿时在宫里随众皇亲国戚家的孩子在国子监上课,祁礼那时淘气,被先生训斥带回府反省,恰逢嘉诚王有一旧相识,是嘉诚王以前的同窗,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祁礼训得服服帖帖。
这旧友,如今正当广文堂就职,正是此人,裴夫子。
“无他,方才课上老夫一学生的回答甚得慰心。”
“哦?夫子不妨说说。”
“老夫的一学生,不减你当年。”裴夫子赞叹着。
“我问她:’ 西晋与我国对立已久,而我国无论实力势力高于西晋,边防危机重重,北部又有北漠人的屡次侵扰,在曲三小姐看来,我朝应与其呈敌对亦或者结秦晋之好?’”
“老夫那学生你猜说什么?”
“……学生不知。”
“她说:’ 自古以来,北漠人骚扰不断,不仅我朝北国屡受侵扰,西晋国也是如此。北漠人势力强大,马匹作战,逐草而居,是强悍的一大民族。我朝与西晋虽为对立,可却无战争,两朝文化风俗民情都皆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结秦晋之好,不仅可以提防北漠人的虎视眈眈,更可以和平提高综合素质。’”
老夫又问她:“可西晋国实力势力发展都稍有欠缺,你怎知结秦晋之好可以平稳发展?”
“她说:’不必刻意实现互补,相反地,如果西晋想要发展国力,我朝对他也是一种牵制,在两朝皆受北漠人侵扰后,也能双双出兵反抗。’”
祁礼略一思笃。
“与你当年很像啊。”裴夫子眼里满是赞赏。
“夫子……这人是谁?”祁礼冷不丁问了一句。
“曲尚书爱女,曲府嫡次女,曲澜霜。”
曲。澜。霜。
又是她。
这个名字最近总在他耳边旋绕,太后说,长公主说,章元青说,就连裴夫子也说。
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广文堂内侍翠竹,满目翠绿,耳畔传来竹叶的低语,静谧而清幽,仿佛置身于诗画之中。
曲澜堇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说是要去净手顺便收拾一下衣裙,留下曲澜霜在此处等她。
耳边响起琅琅读书声,顺着声源看去,是国三的孩童们正在读书卷。
门口站着一孩童,身着五彩福字绣服,那服装做工精细穿在像糯米团子似的小孩身上,再看那小孩低着头抽噎不已,不忍让人心疼。
“姑娘,有人在哭。”桐君道。
想着曲澜堇还没来,这孩童哭声过于悲伤,曲澜霜于心不忍,趁没人看走过去,问他:“怎么啦?”
那小孩抬头看了一眼曲澜霜,依旧抽泣不止,也不回答,只是伸出左手,红红的两道印记触目惊心,一看就是被先生夫子打手板了。
曲澜霜有些心疼,在她儿时也被打过手板,手板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受了,看着眼前哭泣的小糯米团子,她也忍不住共情起来。
“没背会书被老师打了吗?”曲澜霜小心翼翼地问。
“嗯……”小孩终于闷闷应了一声。
“先生让我背《出师表》前两段,我背不会,先生不仅打我手板,还说要告诉我爹娘……”
“你别哭了。”曲澜霜接过长离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小孩的脸颊。
“他们嘲笑说我是个矮冬瓜。”小糯米团子哭的稀里哗啦,长离桐君看了都忍不住心疼,“爹爹娘娘也总是拿我和表哥堂哥做对比,我真无用。”
曲澜霜越听越心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风鹏。”
…刘风鹏…
曲澜霜轻生哄道:“怎么能是无用的呢?’九万里风鹏正举’ 的风鹏不正是你的名吗?你定会向大鹏展翅一样翱翔云际的,你是大鹏,定然会不同凡响。”
刘风鹏擦了擦眼睛:“真……真的吗?”
曲澜霜哭笑不得,没想到小糯米团子这么好哄:“这是当然。”
刘风鹏连忙拭去眼泪:“谢……谢谢姐姐。”
“刘风鹏!”听到屋里先生唤刘风鹏的名字,曲澜霜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隐去。
“姐……姐姐,下次再见!”刘风鹏破涕为笑。
曲澜霜也笑着朝他招手,转过身去,也不知是鹅卵石铺就地面凹凸,还是自己没站稳的缘故,往后一仰,长离和桐君惊呼,看看就要摔倒。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人,那人微微一滞,下意识就去拉住曲澜霜的手,搂住她的腰,顷刻间两人挨在一起,温热的气息打在彼此的脸上,曲澜霜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美英俊的脸,眉骨鼻梁挺拔,肤色白皙,那双寒星眸如秋水照影,却因目光显得冷若冰霜。
曲澜霜眼里有刹那失神,这般暧昧的动作让她一时手足无措,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耳尾有些红:“对不住公子。”
祁礼的脸被阳光挡住看不真切,曲澜霜也不敢看,只能听到那人温润好听的声音:“那人是刘御史大夫之子,悠着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嗯……嗯?”曲澜霜嗯了一声,等听清指的是刚刚那小糯米团子,又疑惑地“嗯?”了一身。
刘御史是太子的人啊,不是秦王的人,他是在提醒她吗?
太子党秦王派对立,这是在警告她不要与其走得太近吗?
曲澜霜有些头疼,施过礼:“多谢公子告知,在下还要等候家中长姊,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连忙带着长离桐君转身离开,好像他是个瘟神一般。
先不说别的,方才那一幕太过于触目惊心,桐君长离都惊呼,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他人看见了可该如何?
不过……行路匆匆,曲澜霜蹙着眉,他为什么要告诉她那小糯米团子是刘御史之子?听他那声音疏离,他们分明就不认识啊,若是不认识她,为何还要告诉她这件事?怎么也能知道她是曲家嫡女?
那黑衣的布料之精细昂贵,提醒她局势的声音,无一不彰显此人定是王侯贵族,他且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和她此刻的队伍,此人也定是清醒理智。
她不敢细想,这能率先远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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